歐若拉語重心長地看着洛嵐,她一邊抹着額頭的汗水,一邊說道:
“這件事就是其中一個例子,你用條條框框來約束自己,臨駕於自身的思考之上,從而引來禍患,但我們都是活着的新鮮生命,既不是工具也不是機器,你可以欺騙別人,但你無法欺騙你自己的真心,因爲你也會煩惱,也會後悔啊!”
歐若拉的臉繃得緊緊的,眼中像燃起一團烈火,她絲毫不給洛嵐辯解的餘地,急促地說道:“你所堅守的‘惡’的理念……根本就毫無意義,你不斷地在走歪路,因爲這個世界並非善的世界也非惡的世界,它是宇宙,是一片蒼茫混沌,混沌中是永劫的黑暗,但黑暗中點亮了星辰,不就是這個道理嗎?!”
看着洛嵐迷惘的表情,歐若拉便伸手遮住了她的雙眼,然後又把手移開。
“所以,你要學會寬恕,寬恕你的敵人,也寬恕你自己,試着給自己一個選擇的機會,不要盲目也不要衝動,分清你自己真正該做的事情和不該做的事情!”
“——夠了!!”
洛嵐憤怒地打斷了歐若拉的話,面龐憎惡地瞪着歐若拉,吼道:“我寬恕什麼啊,我就是天生看所有人不爽,期望看着他們全都死絕!這樣世界就乾淨了!而且,歐若拉,對你來說……什麼是真正該做的事,什麼又是不該做的事?!”
“我……”歐若拉緊咬着嘴脣,然後沉默了下去。
“你知道我什麼了?!我什麼時候需要你來教我了!!?”
洛嵐臉龐猙獰地發出嘶吼,然後又臉色陰沉地低着頭“所以,你是想讓我放棄嗎?要我棄惡從善嗎?要我放棄我堅守了半輩子的理念,那麼……一直以來,我到底算些什麼!?”
洛嵐的內心逐漸形成了死結,即使她也不是完全否認歐若拉的話,甚至還覺得歐若拉的話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正因爲這樣,洛嵐反而更不能認同歐若拉的話。
因爲只要洛嵐承認了歐若拉的話,就等於間接否定了她自己,洛嵐過去的經歷就變得毫無意義,她所貫徹的理念被顛覆,摧毀了她所有的存在價值。
這時,歐若拉怔在原地,她遲疑了一會後,語氣溫和地說道:“洛嵐,我不是讓你放棄,只是讓你稍微改變一下自己,如果你倒行逆施,是沒有好下場的!”
“……那又怎麼樣?”
“你說什麼?”歐若拉愕然擡起頭,兩隻眼睛驚恐圓睜。
“我說那又怎麼樣?!!”
洛嵐深痛惡絕地怒吼,她眼神冰冷地盯着歐若拉,然後擡手撫向自己的胸口“因果交替,生死輪轉,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在扮演不同的角色,他們都擁有意義,並不斷去實現自我價值,而我……也有我的意義!”
“所以……我不會改變!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算跪着、爬着也要走下去,我我也許沒有好下場,但也爲了曾死在我手下的亡魂,期望那天早些到來吧!”
說完,洛嵐堅毅地拉扯着一張苦悶的笑容,然後轉身準備離去“我走了!”
“你要去哪?”
“去冥界!”
“你去冥界做什麼?”
歐若拉目光一滯,她擦了擦眼睛,只見洛嵐臉上流露出清澈而溫柔的笑顏。
洛嵐神色複雜地抿着嘴脣,然後驀然說道:“我去……救人!!”
聽完,歐若拉眨了眨眼,她的瞳孔瞬間變得澄亮,但洛嵐已經消失在了眼前。
冥界的大門前,毫無徵兆掀起一陣空間波動,隨着那彷彿幕布般的波紋擴散而開,洛嵐瞬間出現在這裡,她靜靜地望着遠處,眼中充滿了激烈的矛盾。
“不盲目不衝動是嗎,那就讓我最後再衝動一回吧!!”
說完,洛嵐壓低着身形,發出急促的呼吸,她擡頭望着眼前的冥界大門猶如吞噬一切的鬼臉,片刻之後,洛婭無視了門前守衛的冥鬼直朝着裡面衝去。
剛進去,濃烈的死亡氣息並帶有淡淡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四面八方充斥着鬼哭狼嚎的慘叫,聞聲,洛嵐露出厭惡的表情,急忙捂着耳朵向前狂奔而去。
通過數百米的黑色通道,空中飄散起綠色的磷火,擡起頭,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亡靈排成長長的隊伍,他們正一點點緩慢的向前移動着,而隊伍的兩邊還有幾個形似鬼差的冥鬼手持着鋼叉和鐵鞭在進行着管理。
“都給我規矩點,等見了判官大人後自然會讓你們再進輪迴,但是在這之前,誰要是敢不規矩,就驅散你們的魂魄,讓你們永不超生!!”
一名鬼差狠狠喊道,兩眼一晃,瞄準一個腳步稍慢的亡靈,手裡的鐵鞭就抽了下去,啪的一聲,那名亡靈發出了慘叫,頓時其他所有的亡靈也安靜了下來。
洛嵐四處張望,然後順着那些亡靈隊伍向前移動,走了沒多久,視野之中忽然出現了一片莊嚴卻透着陰森的巨大宮殿,這裡正是審判亡靈的判決大廳。
洛嵐甩開了阻攔守衛快步衝了進去,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冥界判官米諾斯神色莊嚴的端坐在案臺上,緩緩翻閱着黑色古書。
良久,他頭也不擡地忽然宣判道:“寒冰地獄……八十年!”
聽完,底下那名被宣判的亡靈頓時無比悲慘的叫喊了起來,他的聲音也因爲絕望而變得薄弱,他生前曾作惡多端,不但沒得到報應,反而享盡了榮華富貴。
而他的子女也都繼承了他的奸惡,到處爲非作歹,直到壽終正寢,他感慨生前美好,但卻從來都沒有想過,生前所犯下的罪孽竟然要在死後償還。
“不!我給你錢!給你很多很多的錢!求求你……我不想死!!”他跪在地上,哭喪着臉,流露出怯懦的表情,不斷懇求着,但米諾斯依舊無動於衷。
“——帶走!”說完,兩名鬼差便走了上來。
“不!別碰我!!”他用力掙脫開兩名鬼差,無比癲狂地嘶吼着,他無法承認自己落入這樣的境地,緊接着,他開始對宣判自己的米諾斯感到惱羞成怒,他伸手指着米諾斯,憤懣地吼道:“我不服!我究竟有什麼錯,你憑什麼來宣判我!!”
就在他準備反抗的時候,米諾斯也深感心煩意亂,於是伸出手,無情將他鎮壓後使其失去了意識,然後由兩名鬼差拖着他離開了“好了,下一個!”
米諾斯繼續翻着生死薄,準備宣判下一位亡靈的時候,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道陰影,他眯起了雙眼,將生死薄慢慢合上,然後一臉平靜地望着眼前的洛嵐。
“……空之超越者,有失遠迎!”
“我想向你查兩個人,分別是古蘭……和莉莉絲!”
米諾斯淡然地縮了縮瞳孔“恩……然後呢?”
“……很簡單!”
洛嵐冷冽地一笑,忽然高擡着腿,並猛地朝米諾斯身前的那張桌子上用力一砸,隨即一陣崩裂的響聲,石質的桌子瞬間粉碎成一堆石末。
洛嵐眼神猙獰地貼近米諾斯的臉龐,說道:“把他們復活!!”
隨着話音落下,暴動的黑色原力彷彿無止境的從洛嵐體內轟然涌出。
肆虐的風暴不斷聚集,最終形成了聲勢浩大的龍捲風襲捲着整座宮殿,它輕鬆貫穿了天花板,碎裂的岩石不斷被牽引在空中旋轉,整座宮殿搖搖欲墜。
“嗚嗷嗷……!!”
此時,一些膽小的亡靈頓時被嚇破了膽,失魂落魄地向四面八方逃散。
“別讓他們跑了,分頭去追!”
鬼差們急忙去抓捕還未判決便逃跑的亡靈們,現場一片騷亂。
而此時,站在米諾斯身旁的副官滿頭冷汗,身體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顫顫巍巍地盯着洛嵐,卻斷然不敢隨意講話,面色驚慌地看向米諾斯。
“……米……米諾斯大人!”
“你去吧,協助其他人把那些逃跑的亡靈抓回來!”米諾斯扭頭看了副官一眼,示意讓他離開,很快,判決大廳裡便只剩下他和洛嵐兩個人。
“好了嗎,同樣的話……我不想要講第二遍!”
“怎麼,又想來當初那一套嗎?”
“方式不怕舊,就怕你們不受!”洛嵐咄咄逼人的目光冰冷地投過來,同時又涌動着一絲瘋狂,她笑道:“不過,我可不會像洛婭那樣卑躬屈膝的哀求,你只有服從……或者被消滅,當然,你們也可以再叫冥王過來!”
說完,洛嵐眼中寒意更勝,因爲她一開始就沒打算通過妥協來收場,而是劍拔弩張的進行威脅,若是達不到她所期望的目的,誓不罷休。
洛嵐張開手,手心忽然凝聚起無比恐怖的原力,接着,她將手心對準了米諾斯,他與洛嵐的手心只相隔了不到半米的長度,但在這股原力的作用下,身體卻像蒙上了粘膜,緊緊包裹在米諾斯每寸皮膚上,令米諾斯無法動彈。
他們的實力差距很大,大到連一個呼吸都用不到的實力就會被殺死,真正能和她對抗的也只有冥王哈迪斯,而且還必須是加持冥界之力的哈迪斯才行。
但米諾斯依然不動聲色,他目光平穩地看着洛嵐。
他問:“是誰殺死了他們?”
洛嵐臉色一沉,然後如實回答:“……是我!”
“既然是你親手殺的,那麼爲何又想要復活他們?”
“別誤會,他們是生是死對我而言毫無意義!”
洛嵐憤怒地咬着牙,神色激動地說道:“不過首先,我確實錯殺了他們,但既然做錯事,就要給他們一個交代,所以現在我要將他們復活!”
“……真是可笑,你以爲生命就是想活就活想死就死的玩具嗎?你既然身爲超越者,就更應該明白生死無常這個道理纔對,難道你也要以身試法?”
“少拿這個來壓我!”洛嵐用力擰着手掌,手心的光芒愈加璀璨,而與它極近距離的米諾斯首先受到了衝擊,無形的波動衝破肺部,一絲鮮血從嘴邊溢出。
“冥王曾說你性情過於暴虐,做事不分輕重,看來是真的!”
“死到臨頭想要說的就只有這個嗎?信不信我讓你魂飛魄散?!”
“信,我當然信,不過你殺了我,你就成爲了冥界的共敵!”
“你覺得我會怕嗎?!”
“是,你是不怕,但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世界不是圍繞着你來轉的!你空有一身實力,卻也仗着它胡作非爲,即便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用法不當,過於蠻橫、暴戾,既不尊重他人,卻妄圖臨駕於他人之上!?”
說完,米諾斯不屑地瞪着洛嵐,他毫不畏懼地嗤之以鼻道:“你這樣也算的上是超越者嗎??像你這樣的人,死後可是要下阿鼻地獄的!!”
聽完,洛嵐就好像被說穿似的感到惱羞成怒,額頭已經青筋暴起,怒不可遏的表情嗜血般可怕,暗紫色的瞳孔充斥着一點腥紅,彷彿下一秒就要爆發。
但是她還是忍住了,正如他所說,武力並不足以解決一切,若逼得太深,反而會適得其反,如果不合期望而肆意妄爲的話,那麼洛嵐便成爲了真正的惡人。
洛嵐臉色蒼白地看着米諾斯“你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不是我想要跟你說些什麼!”米諾斯深吸了口氣,臉上忽然掛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是冥王哈迪斯大人,他知道你會來,所以讓你去找他!”
聽完,洛嵐愣了半響,嘴角抽搐眉毛狂跳,然後憤怒地將掌心的原力散去。
“不用你說我也會去的!!”
說完,她毫不遲疑地轉身,然後化成一道閃光消逝。
洛嵐走後,施加在米諾斯身上的壓力被解除,他伸展着胳膊,並鬆了口氣。
“對了,忽然想起來……!”
米諾斯急忙翻開生死薄,並找到了古蘭和莉莉絲的名字,然後拿出筆,分別他們兩個的名字下面畫了一條橫線,接着,他們的名字漸漸從生死薄上消失。
“……哈迪斯大人,您這是何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