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衆人紛紛吸了口涼氣,然後微微嘆息着。
或許,正如洛嵐所說,洛婭是個怪物,不爲他人理解,爲追隨他人的期待而去付出,本質上是個太在乎他人的感受而忽略自己的可憐之人。
但即使是這樣,他們也已經把洛婭當作真正的同伴,看到同伴受到如此待遇,更不能坐視不管,所以,他們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會醒過來的!”洛嵐突然說。
“會醒過來的意思難道是說……”
洛嵐面色冷漠地說:“我會讓洛婭醒過來的,不管用什麼辦法都好,就算動用武力也好,就算違反禁忌也好,我都會讓她醒過來!”
看着洛婭忽然變得有些猙獰的眼神,三人頓時打了個寒顫。
“你……難道?”
“用不着爲我擔心,還有……你們以爲我是誰?”
洛嵐加重了語氣,嘴角不禁上揚起傲然的弧度,她目光尖銳,像燃燒着火焰一般,隨後卻又凝固了數秒,彷彿交織在他腦海裡的鬱悶和焦躁。
“總而言之,這件事用不着你們管,就算你們想要竭盡全力地做什麼,對她來說也沒有任何幫助!不過……我可以向你們約定!”
洛嵐抿嘴一笑,突然將右手撫向胸口,眼中充滿了堅決。
“你們會再見到洛婭的,絕對會的!”
洛嵐的聲音而平淡,但卻帶着堅定的信念傳達到內心深處,無法去質疑她,她那種超凡脫俗般的意志就好像與生俱來的,就彷彿她永遠不會出錯,只要是她曾說過的話,再怎麼離譜都會實現。
在得到洛嵐的肯定答覆後,三人的確沒有任何理由繼續待在這裡了,把洛婭交給她就好,他們先後朝洛嵐鞠了一躬後,很快就離開了。
空氣再次傳來一陣沉寂感,舒展着洛嵐躁動的內心,她煩躁地喘着氣,冰冷的目光好似凍結了一切,然後,她朝着另一個方向望了過去。
克羅索德無比狼狽地走了過來,雖然他身上沒有傷勢,連衣服都沒有絲毫破損,但現在的她就好像被什麼東西摧殘似的,淒冷而無助。
克羅索德一路顛簸地走動着,額前的劉海垂落下來甚至將克羅索德的右邊半張臉給遮擋住,嘴角卻不禁流露出一絲自嘲般地冷笑。
此時,忽然揚起一陣狂風,它掀起地表的沙塵與碎石塊襲向了克羅索德,但它絲毫沒有躲閃,而是微微仰着頭,盡情享受着狂風的洗禮,那些石片的棱角就像刀刃般割破了克羅索德沒有絲毫防護的臉頰。
淡淡的鮮血順着那髒兮兮的臉上流淌下來,但克羅索德始終沒有任何反應,在狂風的沖刷下,他展現出令人窒息的平靜,或者說死寂。
在走到距離洛婭不遠的地方時,克羅索德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渾身顫抖個不停,然後跪在了地上,流露出無比痛苦的表情。
他的腦海也像要炸開似的,沉重的悲傷在心中激盪着,讓克羅索德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無法忍耐的劇痛在胸口蔓延着,讓克羅索德不禁用手攢緊了自己的心臟,似乎要用這徒勞的動作來抑制那份悲傷。
“……你怎麼了?”
“不……沒什麼”克羅索德低聲喃喃道,低垂着他那張快要跨掉的臉,神情恍惚地看着面前的洛嵐,那笑容忽然變得有些扭曲。
“你還回來幹什麼,處理完你的工作,那就走吧!”
洛嵐蹙緊了額頭的皺紋,看着克羅索德,神情透漏了一絲煩躁。
她指着躺地上沉眠的洛婭說:“她不想看見你,而且,剛纔的話不是說的很清了嗎,如果你再糾纏不休的話……我會殺了你!”
說完,洛嵐的眼神釋放出毫不掩飾的殺意,並夾雜着恐怖的戾氣。
但克羅索德毫無反應,他依然低着頭,沉浸在傷感中,過了良久後,他才吞吞吐吐地問道:“你也認爲,我……做錯了嗎?”
洛嵐表情呆滯了數秒,然後猛然嘲笑了起來。
她仰着頭,並擡起手遮住自己的臉頰,冷冷笑道:“我還以爲你要說什麼呢,不過……這件事嘛,你沒有做錯,你只是盡到了自己相應的職責,但是……我還是很不高興,我很生氣,但是我在忍着,我不知道我能忍到何時,但如果你還是那麼不長眼色的話,我絕對會殺了你,我知道我可能像洛婭那樣殺不死你,但是今後,我會見你一次殺你一次!!”
說着,洛嵐那緊扣在額頭上的手指逐漸青筋暴起,她一臉怒不可遏的表情,宛如無法休止的狂意如嗜血般可怕,然後她用另一隻手指向遠處。
“——還有!給我告訴艾茵那魂淡,讓他……給我守着那具破棺材快點去死吧!!以後別指望我會再替她出半點力,從今以後,我也不會再以空之超越者自居,讓他趕緊去換個人當這什麼破超越者吧!”
洛嵐將拇指用力向下一豎“讓他……給我走着瞧!!”
聽完,克羅索德顫抖了,他驚恐地盯着憤怒的洛嵐。
“可是……艾茵大人他是不會同意的!”
洛嵐又嘲諷地大笑了起來,他不屑道:“不會同意?哪需要他什麼同意,你們當我是什麼人?我是洛嵐·哈斯緹婭!從來不會受制於人,他若是想要找我麻煩,那我也不需和他客氣,我會殺了他!”
“……你?!”
“別跟我談什麼他是生命超越者,對世界的重要性諸如之類的話,這些話……拿去哄小孩吧!!對我來說,他連洛婭身上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所以,我完全做的出來,我自認罪惡滔天,殺人無數,我違反過的規定可要比洛婭多數百倍、數千倍,那麼……也來制裁制裁我啊!我樂意接受!就是不知道,這套規則……在我身上究竟行不行的通!”
說完,洛嵐順了口氣,平息着心中憤怒,但臉色依然陰沉無比“其實,我應該陪洛婭一起的,可卻讓她獨自承受這份悲痛,我很氣憤,我不能夠接受,所以,就稍微想要報復一下!”
洛嵐打了個響指,身前突然出現了一道空間蟲洞,她將手伸出蟲洞中,掏出了一把黑色的鑰匙,鑰匙的輪廓鑲嵌着金邊,鑰匙表面銘刻着許許多多複雜的紋路,這些紋路又緊湊有序地連接在一起,形成了神秘的圖案。
“這……這是?難道你想……?”克羅索德頓時膛目結舌。
“這把鑰匙,連接着監獄島的入口,那裡是存在了數億年的特殊空間,裡面收押着古往今來觸犯了禁忌的窮兇極惡的罪犯,而空之超越者的職責之一就是負責管理監獄島的出入,所以……你懂的吧?”
洛嵐面無表情地盯着克羅索德變得煞白的臉龐,輕聲道:“也就是說,我只要有一個念頭,就可以把監獄島的出口打開,把裡面的那些罪犯全都釋放出來吧,這樣……這個世界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洛嵐瘋狂地笑了起來,如刀削的薄脣牽起冷酷決然地味道。
“反正……不管是什麼樣,絕對比現在有趣!”
克羅索德繃緊神經,感受到那股凌厲的殺意,他警戒地望着洛嵐。
雖然說早就有這種預兆了,洛嵐不會故意去破壞規定,但她的性格本來就極不安定,一旦她情緒失控而採取某些行動的話,她將比洛婭更危險。
洛嵐看着眼前的克羅索德“你要阻止我嗎,在那個距離,不知道是你阻止我的速度快,還是我打開監獄島出口的速度更快?!”
說完,洛嵐握緊了手中的監獄之鑰,而克羅索德也蓄勢待發。
時間短暫地停滯,這時候,洛嵐又冷笑了起來。
她將監獄之鑰收回了空間“開個玩笑而已,這麼緊張幹嘛?”
“啊……啊?”
洛嵐臉上依然滿是嘲諷“我並非踐踏法律,而是不服艾茵,一個站在道德最高點評論他人的人,用最華麗的語言來包裝自己的作爲,認爲規定就是一切,將他人的慘狀而無動於衷,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去妄談什麼規定?”
“艾茵的規定是取決於他自己的理想,說的好聽的爲了這個世界,但世界還沒毀滅,他卻想滅絕了整個世界的人,只要世界上沒有人的話,纔算得上是他的理想世界,而這樣的破規定,連跳蚤都不如!”
洛嵐責罵地大叫,隨後,又深深嘆息了起來。
“艾茵的規定太過於嚴苛,又有多少人真的能夠遵守呢,我們都是活着的生命,所以會遲疑,會犯錯,如果這個世界連犯錯都不讓的話,那也太殘酷了,如果世界不再溫柔的話,那還有多少人,願意那麼痛苦地活下去呢?”
“這個世界,並不單屬於任何人,它屬於衆生!想要維持這個世界,就要創造出所有人都認可的規定,而不是獨斷專行,把世界當作自己手中的花瓶,連一絲泥垢都容不下,所以,我不認可艾茵的規定!!”
洛婭擡起頭來,表情變得愈加堅定,繼續說:“我認爲,真正的超越者,不僅僅是世界的支柱,他們還是人與人之間的支柱,因爲這世上沒有人是完美的,他們會有貪慾,當貪慾放大的時候,就會產生紛爭,而超越者,應該是給予他們希望,並避免這一切的發生,而不是當一切都發生後,才一副冠名堂皇地樣子,站在至高點審判他們,無情地奪走他們的希望!”
“而超越者,並非彰顯這份高大,它的意義不是‘超越’了衆生,也不是說我們是多麼偉大,我們是守護者,擁有守護衆生、維護正義的責任,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的話,那也就沒資格對任何人說三道四,既然站在了高處,就要守護低處的人,而不是犯下一丁點過錯就要將他們踩死!
聽完,克羅索德心頭一震,頓時被洛嵐的話觸動了。
她說的很對,很對,我們實在是太過於高傲了,以至於忘記了一些更爲本質的東西,規定固然重要,但我們也是生存在世上的生命。
我們會有喜怒哀樂,就會有慾望,就會去發泄慾望,無論它是黑還是白,都是不可或缺的東西,就像光和影子無法獨立存在,而世界則並非一塵不染,若我們強求世界變成理想的模樣,只會帶來更多的反效果。
“所以你想過嗎,洛婭的確是個做盡蠢事的笨蛋,但在她犯錯前,你有和她聊過嗎,你瞭解過她的悲傷嗎?如果你還是洛婭的朋友,那你應該做的不是一味地阻止她,而是和她好好談談,用心去挽回她!”
說完,洛嵐沉重地嘆了口氣,她欲言又止,然後煩躁地跺碎了地面。
“好了,心血來潮地說了那麼多廢話,那本來就不是該由我說的,說的我都想吐了,不過現在,我也沒什麼能再和你多說的了!”
洛嵐沉着臉,一邊憤恨地瞪着克羅索德,一邊一步步地朝他又去。
克羅索德愣了愣,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見走到身前的洛嵐突然伸出手臂,然後緊握成了拳頭,毫不留情地朝着自己的臉上打了一拳。
那一拳打的克羅索德頓時身子後仰了過去,背部伏貼着地面。
紅腫的鼻樑被打的微微凹陷了下去,嘴角也不斷流血。
“——我想打你很久了!!”
說完,洛嵐接連氣憤地踹了克羅索德數腳後轉過身去,她走到沉眠的洛婭身邊,把她抱了起來,臨走前又惡狠狠地看了克羅索德最後一眼。
“好好做你的超越者吧,爲了維護你所謂的世界和平繼續努力吧,不過……別讓我再看見你!!”說完,洛嵐便抱着洛婭離開了。
風中依舊殘留着思念,以及一絲死寂的味道。
克羅索德目光呆滯地躺在地上,望着遼闊無邊的天天際,他急促地喘着氣。
“呼…呼…呼~我到底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