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鴉渾身不停的顫抖着,慌亂用手將自己的臉遮住,但是當意識到這樣做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之後,索性就將手揚開,而入目的那張面容更是讓諾婭在一瞬間停止了呼吸。
少女一席深藍色秀髮真達腰際,幽藍色的瞳孔彷彿被海水滲透,隱隱透出一份死寂,其彎彎的柳眉微微翹起,眉尾處一個紫色薰草模樣的刻花,秀挺的瓊鼻,滴水櫻桃般的嘴脣似被鮮血染過,而整張臉又顯得過於蒼白。
“……你是!!”諾婭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淡金色的瞳孔劇烈收縮爲了一點,一臉惶恐的向後退去,忽然被一顆小石子踉蹌地絆倒在地上,然後不斷呢喃着“不…這不可能!”
夜鴉緩緩站起身子,擦去嘴角的血液,表情蒼白地凝視着諾婭,隨即一聲苦笑,聲音卻像是比記憶中的更加尖銳刻薄。
“那個人究竟是誰?諾婭怎麼會被嚇成那副模樣?”艾瑞克疑惑道。
霍寇搖了搖頭“不知道……我也從來都沒見過!”
“諾婭!?”紅葉神情慌亂的咬着嘴脣,正準備大聲喊出來。
“給我閉嘴吧!”諾嵐心情沉重的咬着牙,而後短暫而痙攣的呼出一口長氣。
夜鴉面色複雜的看着距離自己幾十米的諾婭,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諾婭……唯有你,我是最不想讓你看到的,我不想要留給自己任何麻煩的,看來……是我輸了!”
“……你?”諾婭失神的咬着嘴脣,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凝視着她。
“別露出那副不屬於你的表情!”夜鴉悠然嘆了口氣,然後極爲無奈地說道:“你最好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記得,如果這件事沒有發生的話……可惜它還是發生了,一旦知道了太多以後對兩方來說都是殘忍的呢!”
“爲什麼?”諾婭失魂落魄的望着夜鴉,彷彿哀求般說出了她的名字“…黛爾·路克絲”
“……黛爾?算了吧!”夜鴉突然皺了皺眉頭,嘲諷的說道:“你沒必要勉強自己接受這一切,但你若是偏要這麼稱呼的話也隨你好了,但這就是真實,而我…卻不是黛爾!”
“你不是黛爾?”諾婭眼神微微凝固了,接着悠然嘆了口氣,臉色平靜下來“也對……你不可能是她……她並沒有像你這麼強大的實力!”
“真是的,有沒有必要這麼瞧不起我啊!”夜鴉突然捂住雙眼低聲冷笑了起來“我們兩個也並非是長得像而已,從此以爲毫無關聯,我剛纔說了我不是黛爾,因爲從來就沒有黛爾這個人,黛爾只不過是因爲某些原因而編造出來的假名!”
“假名?”
“是的!”夜鴉張開手不屑地冷笑道:“瞧瞧看你身邊,又有多少個正常人呢,他們不都是某些原因才和你待在一起的嗎,因爲他們忌憚凌月所帶給他們的威脅,從你出現在神域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便得到了相同一個命令,就是對你進行完全監視,但是我們幾個相互之間並不知曉各自身份!”
“監視我……我嗎?”諾婭面色一怔。
“是的,特蕾莎就是個例子!”夜鴉接着說道:“不過她半途而廢的話暫且不提,卯月也一樣,就算是他們被你的人格魅力所折服的話總覺得挺傷腦筋的,不過你本身的存在價值就意義重大,你覺得究竟還會有多少人想要利用你,而又有多少人想要除掉你呢?”
“你……?”諾婭咬了咬牙,問道:“所以說……你一直都在騙我?”
“我沒有在騙你,清者自清,我沒必要留給自己麻煩,因爲有些東西不是像看起來那麼簡單的!”夜鴉咬了咬牙,然後面無表情的說道:“我通過各種方法來僞裝自己,封印了我的原力,同時封閉起自己原本的人格,創造出一個更加天然的人格,爲了能夠更加方便的接近你,我給自己取了個新名字黛爾·路克絲!”
諾婭的眼眸一點點變得麻木,一點點凝結成霜,那顯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帶起胸口一陣劇烈緊抽,彷彿被人用鐵錘重重的敲打着,諾婭臉色艱難的問道:“還……還有呢?”
夜鴉嘆了口氣,面無表情的繼續說道:“我爲了讓自己成功進入這個角色,而作爲諾婭的朋友,就要竭盡全力的做一個朋友應該做的事情,而作爲被保護的一方,就一定得是弱者,所以‘黛爾’符合了所有弱者的絕對選項,就爲了和你建立某種相互信賴和理解的關係,以便於我在你身邊進行觀察!”
聽完,諾婭極爲詫異的詢問道:“所以說,以前的黛爾和現在的你不是同一個人?”
“差不多吧,但我依然記着所有發生過的一切,並完美執行着我該完成的任務,但是黛爾已經死了,在十五年前作爲夜鴉重新復活,儘管這並不是我本來的想法!”
夜鴉陰沉的搖着頭,面色一片死灰“上面的人對你越來越忌憚,就派我殺了你,我是想在一切麻煩都沒發生之前快速解決掉你,因爲我不想讓你知道我是誰,但是你實在太過難纏!”
諾婭臉色微微陰沉“派你來殺我的人……是阿瑞斯嗎?”
夜鴉搖着頭陰笑了一聲,彷彿默認了一般,發出若有若無的嘆息聲。
諾婭咬着嘴脣,呢喃細語“……果然嗎?”
“不過…都結束了!”夜鴉奄奄一息的說道:“如今我已經失敗了,我的身份已經完全暴露了,我也不再是你的對手,我已經完全輸了,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了…是的,對吧,所以…這都沒有意義啦!”
夜鴉撒開手將身體向後仰去,雙手攤直倒在了地上“殺了我!!”
諾婭咬着牙,面色惶恐的向後退去“這……我!!”
夜鴉一臉絕望的說道:“結束這一切吧,這對現在的你來說應該是很簡單的事情,對於背叛者來說,失敗……不就意味着被消滅嗎?”
“我……做不到!”諾婭顫慄着,發出呢喃的聲音,彎着身體勉強做出站立的姿勢。
“果然不愧是諾婭!”夜鴉嘲諷地繼續笑道:“真是善良啊,過去也是一樣,無論別人對你做了什麼,也無論那個人是敵人還是朋友,你都願意去原諒對方,所以現在就打算要原諒我嗎!?”
諾婭面沉如水“是的,你說的沒錯,無論你對我做了什麼,但你是我的朋友……”
“是嗎?哈哈哈……”夜鴉突然露出無比蒼白的表情,發狂一般的笑道:“這還真是讓人感動呢,但那樣如何呢,我想我有件事沒告訴你,那或許能夠減少一點你虛妄的壓力,以及你所要揹負的無謂的罪惡,因爲你沒必要將卯月的死完全糾結於自己身上,因爲那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什麼?”
夜鴉面無表情的伸手指向自己的胸口“真正殺了卯月的人……是我!”
呯!彷彿一根琴絃崩斷,諾婭的一隻腿再也堅持不住,猛地跪了在了地上,心神一蕩,諾婭心如死灰的緊緊望着夜鴉“是你……殺了……卯月?爲……爲什麼要這樣做?”
夜鴉臉色陰沉的搖着頭,逐漸失去光澤的瞳孔泯滅了她最後一絲情緒“別怪我……我也不想殺她的,因爲她實在太麻煩了!”
“麻煩?!”諾婭咬着嘴脣,內心崩潰的讓人聽不出她那含糊不清的聲音,她緊緊看着地面,用手不斷抓着地面上的泥土和石片,接着,諾婭突然無力的倒在了地面上。
夜鴉臉色微變“……你怎麼了?”
“好……難受!!”諾婭面色蒼白的嗚咽了一聲,隨着渾身傳來一陣刺痛,那彷彿被針扎般的強烈痛覺瞬間傳遍了她全身每個細胞,她蜷縮着身體不斷掙扎着。
“哇啊啊啊!!”劇烈的慘叫聲中,覆蓋在體表的龍之力開始急劇消散,隨着無數的鱗片開始從她的皮膚上進行脫落,灑在地面上激起一陣白色的磷光,她額頭突起的龍角也開始破碎化爲碎屑,其鮮紅色的眼影逐漸消失,金色的瞳孔也恢復了原來的形狀。
“龍之力被強行解除?”霍寇託着下巴呢喃着“看來是已經失去戰意了嗎?”
“這可不妙!”
淡淡的疲憊感涌上來,諾婭微微喘氣,她擡頭看向緩緩站起來面色蒼白的夜鴉。
“是的,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夜鴉露出難以言喻的猙獰表情,伸出手彷彿要握緊什麼一般說道:“所以,你現在還打算原諒我……打算放過我嗎?”
“……我”諾婭緊咬着嘴脣,半天沒有說出一個字。
“哈哈哈哈哈哈……這可真是令人可悲!”夜鴉極爲遺憾的看着諾婭,然後猛地站起身來,眼神閃過一絲堅定“到了現在你都沒有勇氣,但是我想要做的事……不能失敗!”
她渾身纏繞着令人驚顫的電流,她踉蹌地朝着諾婭走了過去,洶涌的紫色狂雷化爲無數條巨蛇,悍然朝着諾婭席捲了過去,帶着無比致命的殺意。
“休想得逞!”
一擊破空聲,卻是眼前一黑,她望向突然擋在諾婭身旁的諾嵐他們,伴隨着一聲沉悶的重擊,他們一同發動攻擊將夜鴉遠遠的轟飛了出去。
“黛爾!!”諾婭遠遠的望着被打飛的夜鴉,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戰鬥已經結束了!”諾嵐面無表情的搖着頭,然後瞥向遠處的夜鴉。
諾婭輕嘆了一聲,然後低沉道:“你早就知道了!所以…纔不願意告訴我!”
諾嵐心底黯然,嘟囔着嘴角沒有出聲,而諾婭也瞭然的嘆了口氣,她現在的心情現在真的糟糕到了極點,周圍也默契般變得很寧靜,紅葉和伊米爾悲廖的目光望向了她,卻察覺到一片濃濃的死寂,但更多的卻是無奈。
“該怎麼辦?”諾嵐一臉茫然的搖着頭,看向奄奄一息的夜鴉,顯得落寞。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諾婭痛苦的抓着她的頭髮,指甲深深的嵌入頭皮,過了良久,好像下定決心了一般,慢慢走到夜鴉的身邊,低頭看着她迷離的雙目。
“怎麼樣……要殺我嗎?”夜鴉發出沙啞的聲音,然後含糊的冷笑着“我殺死了卯月,就算你想要取走我的性命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這樣一點意義也沒有!死去的人無法回來,活着的人還剩幾個!”長嘆了口氣,諾婭極爲迫切的問道:“那麼你的想法呢?那些東西真的可以那麼輕易就拋棄的嗎?”
“我沒有想法,每個人都做好了選擇,無論會迎來什麼樣的後果都不會有任何抱怨,但那一開始就是不切實際的東西的話,也就沒有!”
“你在撒謊!!”諾婭氣憤的大叫着“如果你真的什麼也沒有的話,你剛纔根本沒有必要和我說這麼多的,你卻將一切都說了出來,這可不是我要求你來做的,而如果那是真的話,你又爲何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
“我是裝出來的!”夜鴉嘆了口氣,閉着眼睛,面色沉痛的說道:“諾婭,你總是如此在意別人的想法,身處龍潭虎穴卻選擇隨波逐流,而你早晚,會因爲這份軟肋而死的!”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而且……我不後悔!”
“是嗎?哈哈哈哈哈哈……”說着,夜鴉捂住臉無法抑制的狂笑着,一邊笑,淡淡的眼淚卻從臉頰上劃落,她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陰沉,沙啞而無力。
“你果然很可悲……”
諾婭微微一怔,深抿着她那不斷顫動的嘴脣,然後一咬牙,猛地轉過了身去。
“……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