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他在她面前,終於有些失控了
時年回到家,一直跟隨在出租車後頭的警用摩托車便也停了下來。關椋帥氣地摘下頭盔,走上來朝時年伸出手:“嗨,又見面了。”
時年有些啞然失笑:“難道說今天又換了關sir你保護我?”
關椋點頭:“很榮幸接過這個班。”
心下流淌過小小的安心——因爲不用自己獨自回家面對向遠植;
同時流淌過的還有小小的失望——因爲不是湯燕卿。
況且,他今天也沒有什麼特別要緊的事,不過是答應行爲分析班的同學一起出去玩罷了。
向遠早等在門口,見時年進來,便想上前擁抱,卻在此時看見了如影隨形跟進來的關椋。
向遠對關椋有印象,那天飆車,被追上開了罰單的警sir就是這位墮。
向遠一向最愛惜自己的羽毛,尤其在乎公衆形象。他自從拿了駕照後,也還從來沒有過交通違章的記錄,可是這唯一的一次就是栽在關椋手上,他的記憶自然深刻。
向遠便有些尷尬,收回手臂來,將掌心在褲線外蹭了一下,才伸手遞給關椋去:“嗨,sir。”
關椋也好脾氣地握手,自我介紹一下:“關椋。關公的關,椋鳥的椋。”
“不知關sir今天的來意是?”
關椋好脾氣地笑:“奉命貼身保護時記者。”
向遠微微咬住脣。
雖然只一下便放開,時年也懂,那是——【憤怒】。
向遠面上依舊在客氣地笑:“只是今天我跟時年的安排是取見婚姻諮詢專家,好像不方便有警員到場。”
關椋懂規矩地一笑,從公文包裡掏出一張紙:“向律師,這規矩我也明白。這是保密協議,你看看條款,如果沒有什麼異議,我會簽字。日後你若發現你們在婚姻諮詢過程中講述過的任何私人生活的細節被我泄露出去的話,你有權上庭控告我。”
跟律師打交道,自然是時時刻刻都搬出法律來,只要合理合法地辦事,他就自然啞口無言。
這是湯sir告訴他的,不過他分析這話原始來自湯燕犀,甚或是湯明羿。本州律師界,還有哪個律師能牛得過湯家那父子倆呢?
可是向遠也不傻,看到這個關椋竟然是有備而來,而且手裡拿着的這份保密協議的條款擬得這樣毫無漏洞……他便忍不住笑了:“關sir,真好奇是誰幫你擬定了這份協議,真是高手。”
關椋面上依舊是好脾氣的笑,卻是毫不客氣地回敬:“向律師難道你認爲我們警局會給自己找一個漏洞百出的律師,然後留下一大堆爛攤子給自己麼?那我們警隊還如何執法?”
時年有些驚訝地望了一眼關椋。
嘖,這位跟賈天子真都是笑面虎,堪稱湯燕卿身邊的哼哈二將。
可是兩人這麼僵着也不好,時年便擡腕看了下表:“阿遠你跟專家約在幾點?如果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就先過去吧。”
向遠擱在身側的雙手微微攥緊成拳。
是【更進一步的憤怒】。
他想起自己在廚房已經準備好的飯菜、紅酒和鮮花。他原本希望這個週末可以跟時年度過一個浪漫的夜晚……不管最後能不能同房,至少能稍微修補一下兩人之間的裂痕。
畢竟小別勝新婚,她離開這幾天,不會對他全無半點思念。
可是這一切,卻又被這個關sir給毀了!
特麼的什麼24小時貼身保護,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可是縱然憤怒若此,他面上卻也不能顯露出來。他深深、深深吸氣,便探頭過來,湊到時年的面頰邊,就着時年的腕錶去看。
這樣忽然的靠近,叫時年周身一顫,卻只能硬生生忍住。
畢竟還是自己名義上的丈夫。
“嗯,還有一點時間。不過既然已經如此了的話……”向遠的目光從關椋面上滑過:“那就算留在家裡也暫時沒了意義,就過去吧。”
向遠叫時年和關椋在門外稍等,他說要換一下衣服。
時年便和關椋走向車子,向遠則關上門,掏出手機。
“你好,我想諮詢一下,如何向警方申請取消24小時貼身保護?Ok,如果是共同生活的權利人提出申請,並且提供足夠的自保能力證明,承諾配合警方一切其他方式的保護……就可以,是吧?好的,多謝。”
夠了,真的夠了。
如果說剛開始是湯燕卿來,無論於公於私他都得強自忍耐,甚至笑臉相迎。可是到了今天,當警員的到來一次一次成爲他跟時年私生活的一道障礙的時候,他就無法繼續維持謙謙君子的風度,他要say-no。
向遠換完衣裳出來,看了一眼關椋的警用摩托,便不客氣地說:“既然關sir你自己騎了車子來,那就不邀請你跟我們同乘了。”
向遠的敵意已經懶得壓抑了……關椋便聳了聳肩:“
隨你。”
時年有些皺眉,上前輕輕拉住向遠手臂:“阿遠!警sir來是爲了保護我,這樣做未免太不禮貌。”
向遠深深吸一口氣,儘量柔聲對時年說:“親愛的,他們的存在對於你丈夫我來說,也是一種不禮貌。只要有他們寸步不離,便是要昭告所有人:我這個當丈夫的沒有能力保護你,還要浪費精力這麼大費周章。可是事實上,他們來保護你這麼多天了,可是你看何曾發生過一點點的小危險?我看他們根本是唯恐天下不亂!”
“阿遠……”時年心裡下意識地便想替警方辯解:“收到恐嚇包裹,那是真的性命威脅!”
向遠便轉身朝時年望過來,一臉的嚴肅。
“有些話當日我沒捨得直接跟你說,我也心疼你受到了那威脅,怕你情緒上回支撐不住。不過時間,是你自己選擇出來工作,而且又是這樣一份時刻遊.走在危險邊緣的新聞記者工作,難道你從選擇了這份工作的那一天開始,就沒考慮到恐嚇會跟這份工作如影隨形麼?”
“好,既然你怕了,那麼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你放棄這份工作。你安安靜靜回到家裡,還如從前那樣養養花、做做家務,等我回家就好。”
“可是既然你不願意,你還堅持做你的工作,那麼好,威脅和恐嚇就會永遠一直存在。這就是你工作的性質,你如果因此就要依靠警方的24小時貼身保護來尋求心安,那難道要一輩子都要他們保護?”
“那我們的生活還有沒有隱私可言?你又考慮沒考慮過我的感受?!”
向遠的質問連珠炮一樣襲來,時年被問得啞口無言,只得垂下頭去。
他的邏輯很清晰:是她想要選擇新聞記者的工作——那她就得擁有承受這份工作壓力的能力——不能一直依靠警方的保護,因爲那不實際,也嚴重忽視了向遠他的私人的權利。
時年笑了一下。這就是M國,縱然是夫妻之間,也不能要求對方永遠跟自己當一根繩上的螞蚱,人家還是有維護自己權益的權利。
雖是依法辦事,可是從她一個傳統中國女子的視角看上去,只覺那麼心寒。
時年便深吸一口氣,舉手投降:“Ok,阿遠你說得對,這的確是由我個人的問題給你帶來的困擾。我跟你保證,我會自己解決這個問題。”
關椋的摩托車已經騎了過來,停在旁邊等着他們的車子起動。
向遠便發動車子,淡淡說:“既然你這麼有解決問題的誠意——今晚回家之後,我會擬一份向警局申請取消24小時貼身保護的文件。你到時候乖乖簽字就好。”
車子發動,時年長久歪頭盯着他的側臉,盯着他那近乎冷酷的面頰線條。爲什麼會覺得他這樣陌生?她認識了四年的那個向遠,曾經以爲愛了四年的那個向遠,原來竟然都只是她想象中的麼?
向遠把着方向盤,從鏡子望一眼時年,微微蹙眉:“怎麼了?”
時年這才搖頭轉回頭去,坐正了身子。
錯了。她明白自己錯了。
四年時間,原來都是一場錯付。
時年的這個模樣落進向遠的眼裡去,向遠心下也頗爲懊惱。
不是這樣的,他原本的計劃,原本想要達到的效果,根本就不是這樣的!
關椋的警用摩托在後頭一直相隨,向遠便忍不住狠狠從後視鏡盯了關椋一眼。
將今天的一腔心意,變成現在這個結果的,都是這個礙事的警sir!
原本他想給時年浪漫,想修補跟時年之間的關係,他也不想跟她再起爭執,他明白否則他會將她越推越遠……拜託他真的不想的!可是就因爲那麼個多餘的警員的到來,被他早有準備的保密協議給刺激到,讓他此時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向遠努力深深呼吸。
幸好稍後還有婚姻諮詢專家,他跟時年之間的這一點小小的齟齬一定會被專家化解的。他剛剛這一點點小小的失控一定不會影響到大局的。
一定!
時年回家的時間,湯燕卿悄然回了一趟警局。
他將小珍珠帶回去交給技術科,很快給出了小珍珠相對準確的“年齡”——這是“時間戳A。”
賈天子也運指如飛,在電腦中迅速查詢康川大學從籌建到具體每一座建築物開工及竣工的時間,尤其是東方學系的那棟宿舍——它們分別形成“時間戳B、C”。
現在所缺少的是時年提到的那幅油畫本身。如果能拿到它,那將成爲極爲重要的“時間戳D”。
可是這幅畫因其對於康川大學重要的意義,沒有合理解釋的話是不能要求康川大學將油畫交給警方做具體掃描的。
“不過好在那幅畫表現的應該就是當初股東們商議籌建康川大學的情景。於是時間大致上應該就在康川大學破土動工的前後,誤差應該不會太大。”賈天子說着調出康川大學的校史資料,找到一個“
替代的時間戳D”。
四個時間戳進行交叉比對,具體的數字清晰出現在眼前,一個一個的數字彷彿閃閃發亮。
就連賈天子也微微長大了嘴巴:“不會吧,竟然這麼巧,幾乎就是同一年代的。這麼看似彼此毫不相關的線索,你是怎麼發現其中的聯繫的?”
湯燕卿得意地一笑:“不是我想到的,是她。”
嗯哼……賈天子心下不由得這麼蹦出一聲來。瞧少爺那副模樣,已經都“她”了。
湯燕卿隨即冷眸瞥來:“你這個表情是【譏誚】、【不贊同】。”
賈天子趕緊告饒:“我錯了,我幹活去。”
湯燕卿便起身抓起外套,隨意地朝肩頭一搭,便邁開長腿朝外去。
賈天子忍不住問:“時年今天回家,你自己不去,也不讓我去,偏偏讓關椋去……我倒好奇你爲什麼這麼安排。”
湯燕卿聳聳肩:“不叫你去,是因爲要你幫我查這四個時間戳。這個案子你我涉足的早,關椋來得晚,讓他查的話,他未必有你的直覺。這是其一。”
“其二呢,今天的場合,關椋跟她去,比你去更有效果。”
“Why?”賈天子忍不住攤手:“你個喜新厭舊的傢伙,我究竟有哪兒比不上關椋了?”
湯燕卿高高挑眉:“你沒給他們開過罰單,你對他們的情緒缺乏直接的壓迫力啊。”
賈天子聽暈了:“爲什麼要給他們情緒直接的壓迫力?”
“不告訴你。”湯燕卿說罷轉頭又走。
賈天子揚聲問:“喂!你還沒說,你自己爲什麼不陪她去?難道,你還另外有約?”
賈天子一臉的壞笑,湯燕卿自然看得明白。賈天子是以爲他終於想要走回自己曾經的生活裡去,再去赴那些女人的約會。
他便故意聳了聳肩:“嗯哼,算你猜對了,我今晚要出去盡情happy。”
說罷身影已經走出了門去,只隔着玻璃門高高地豎起手臂來,在空氣中反過來抓撓了兩下,算作拜拜。
行爲分析班的同學約好了要一起走了,辣妹子卻忽然接到了肖恩的電.話。她盯着手機皺了皺眉,便對鍾馗說:“你們先去吧,我還有點事,稍後會跟你們會和。”
瞧她跑向校警辦公室的方向,瑪麗娜目光一冷,輕蔑地聳了聳肩。
馬克走上來輕輕拍了拍瑪麗娜的肩:“我們走吧。”
行爲分析班裡,原本的20個人裡,此時缺少了時年、暫時缺席辣妹子,以及死去的S,被警方抓走的傑克,還剩下的16個人便一起朝學校外走去。
辣妹子忙三火四跑進肖恩的辦公室,肖恩便將門反鎖上,小心透過玻璃門盯着走廊裡的動靜,然後一臉的不高興:“今晚我值夜班,你該陪我的!”
辣妹子無奈解釋:“是,我從前是這麼答應過你,可是不等於我就得從此放棄所有的私人交往啊。今晚是我們行爲分析班所有人一起出去玩,我怎麼能缺席呢?”
“行爲分析班一起出去玩?”肖恩便一雙灰色的眼睛裡翻涌起灰藍色的霧靄,像是陰天裡淒冷的海水:“你是什麼時候這麼重視起那個行爲分析班來的,啊?讓我想想,你這樣的一個小姑娘是怎麼忽然對行爲分析課開始感興趣的。”
辣妹子便一震:“肖恩,我警告你啊,你別故意給我胡亂聯繫。我就是喜歡這門課本身而已。”
“不對,”肖恩淒冷地笑起來:“絕對不是這樣。我想起來了,應該是從周光涵報了這門課開始吧?周萍,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偷偷釣周光涵很久了,可是他就是一直都不上你的鉤!”
辣妹子睜大眼睛,忽地將辦公桌上的記錄本抓起來,朝肖恩狠狠地砸過去:“你胡說八道!”
肖恩輕巧避開那記錄本,便殘忍地笑起來:“怎麼,被我說中了,這便惱羞成怒了?別以爲我是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周光涵跟你一樣來自中國,而且他的家境十分優越,否則他怎麼會申請住在價格能那麼高的單人套間裡呢?”
“而你,周萍,你在中國知識普通工薪家庭的孩子。按說你這個層次的女孩子自,根本就不應該出來留學,因爲你的家庭負擔不起。可是你卻還是來了,即便要家裡賣掉房子,你也還是來了——不是你一心向學,而是你虛榮!”
“你來留學,想給自己未來的職業歷程鍍一層金;你當然也更想在這邊釣個金龜婿回去——就算不談婚論嫁,至少有個有錢的公子哥能替你支付這邊的生活費,不用你那麼辛苦地打工也行啊。於是你就盯上了周光涵……”
“只可惜啊,你沒什麼姿色,你擔心無法引起周光涵的注意。你就小心研究他的喜好,發現他很喜歡帶亞裔的年輕女孩兒回宿舍,你就也故意把自己往那個類型打扮……卻還是不奏效,於是當你聽說周光涵報了行爲分析班後,你就千方百計也去報考。”
“可是那個行爲分析的
教授很古怪,凡是要上他課的學生,他非要一個一個面試合格了才肯接納。你擔心自己沒有這個天分,擔心沒辦法順利進那個班,擔心因此而失去接近周光涵的好機會,你便不惜一切代價——甚至,你竟然主動去討好一直以欺負你爲樂的S。”
“因爲S高調宣揚她在追求那個教授,而你相信以S的姿色,那個教授怕是已經就範,於是S的話對那個教授是有影響力的。當S明白了你的用意之後,就變本加厲地奚落你,嘲笑你……”
辣妹子聽不下去了,雙手捂住耳朵尖叫:“別說了。我叫你別再說了!”
肖恩卻更加得意起來:“爲什麼不讓我說了?你怕被我揭穿你,是不是?”肖恩說着走過來,伸手攬住辣妹子:“沒關係,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會出賣你的。只是,我今晚真的不想獨自一人值夜班,實在是太枯燥了。你現在就給他們打電.話,說你身子不舒服,今晚就不去了。乖孩子,聽話。”
辣妹子眯眼狠狠望着肖恩。
肖恩卻得意而笑。
他知道,她只有就範,無計可施。
時年跟向遠一同走進婚姻諮詢專家的辦公室。
坐在辦公桌對面的是一位大約四十多歲的中年女子。黑髮高挽,脖頸修長,佩戴一串珍珠項鍊。幹練、優雅,而又和藹,讓人信賴。
向遠上前與對方握手,很是客氣。
時年趁機打量周遭——裝修的格調很高,只是配色卻看上去有些熟悉。
牙白色的書櫃、棕色沙發……差別只是在材料上。眼前的書櫃是古董級別的書櫃,棕色的沙發則是整張牛皮全自然紋理的製成,能看出都是專門手工訂做,所費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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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luomin05的5張月票~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