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夜幕降臨,每家每戶外都掛着慶的紅燈籠,紅色的燈光將地面也染上了喜悅的顏色,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吃了年夜飯,有的已經三兩個約着出去玩了,而有的也坐在電視機前,等着春晚的開始。

吃過飯,韓詩語圍上那條林亦哲買的圍巾,她原來的那條已經轉手送給了王冉,當邱瑩瑩看着那條熟悉的圍巾被王冉圍在脖子上的時候,她心裡有些酸楚。

她自然知道,韓詩語的堅強都源自於她帶給她的一個不完整的家,每逢過節,她都很少在家陪韓詩語,也沒有同她好好吃過一頓飯。這兩天下來,雖然韓詩語極力保持着自己作爲一名客人的客套,但邱瑩瑩仍然很欣慰,她與韓詩語的關係已經很難修復到從前,現在能與她同桌吃一頓飯,已經是她最大的心願。

她幫王冉整理好衣領,從包裡摸出兩個紅包,王冉拿了一個,在給韓詩語的時候,她稍微遲疑了一下,擔心她不會收,在王兆輝的面前如果出現這樣的狀況,她會覺得自己很沒有面子。

在她還在猶豫的當頭,王冉就拿着紅包跳到了王兆輝的懷裡,衝他撒嬌索要紅包:“邱媽媽都給了,你可不能這麼小氣啊!”

王兆輝被她鬧的臉都黑了,然而今天是佳節,又是一年的最後一天,本着老祖宗傳下來的習俗,是不能在這一天跟人臉紅的,更不能動手打人罵人,王冉就是利用這一點,才這麼肆無忌憚的向她那嚴厲的父親索要壓歲錢。

鬧了一會兒,韓詩語整裝好下到一樓,王兆輝看着她那容光煥發的樣子,愣了一下,隨後在韓詩語禮貌的眼神中回過神來。

他將王冉從自己的身旁推開,摸出錢包,還沒拿就被王冉一爪子搶了過去。

王冉翻着錢包,臉上露出得逞的笑:“爸,剛纔邱媽媽都給了我兩千,你怎麼說也得給我三千纔夠意思吧?”

然而她一打開,裡面卻只有孤零零的一張百元鈔票躺在裡面,王冉的臉色頓時暗淡了下去,甚至還有些嫌棄的將錢包扔到了王兆輝的懷裡:“什麼嘛,這也太坑了吧!”

以往過年的時候,她父親的錢包鼓得都快要撐爛了,今年居然空得讓人忍不住心酸一把。

王兆輝撇了她一眼,隨後慢條斯理的從卡包裡摸出一張銀行卡,遞到王冉面前,說:“這裡面有兩萬塊錢,一萬是我給詩語的見面禮,還有一萬是你們兩個的壓歲錢。”

王冉立馬搶在了手裡,但卡里的兩萬她僅佔了四分之一,明顯有些分配不均嘛,於是轉頭與韓詩語打商量道:“姐,我爸都給你見面禮了,你是不是也要表示一下呀?”

這話原本說來並沒有什麼歧義,可神經大條的王冉根本不知道,她這一句話,挑動了在場的三個人的心絃。

互相贈送見面禮是什麼意思?

它確實可以表達非常乾淨純潔的關係,但落在韓詩語、邱瑩瑩還有王兆輝的耳朵裡,不自覺的就變了味。

尤其是王兆輝,他原本就不確定自己對韓詩語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是代表了什麼,被王冉這麼一說,他瞬間明白了過來,且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

他瞪着王冉,低聲呵斥:“你這孩子說什麼呢,書不好好讀,儘想些這方面的事情。”他頓了頓,覺得自己說的也太過歧義了,於是又補充道:“詩語還是學生,你怎麼能管她要見面禮呢?你爸也還能缺了你錢用嗎?”

王冉撇了撇嘴,老老實實的將卡收進了衣兜裡。

而站在不遠處的邱瑩瑩,則有些警惕的看着韓詩語,年輕,膚白,細腰,大長腿,可以說是相當完美的身材了,完完全全遺傳了她優良的基因。

邱瑩瑩自信自己還是有姿色的,可是跟自己的的女兒一筆,恰恰就輸在了“年輕”兩個字上。

男人,尤其是事業有成的男人,都喜歡駕馭比他年輕一二十歲的女人,越是年輕,就越討這種男人的歡心。

邱瑩瑩感到了一絲的恐懼,剛纔王兆輝那瞬間就想好說辭去訓斥王冉的舉動,她不得不懷疑,自己的老公對自己的女兒產生了不可告人的想法!

邱瑩瑩緊緊的攥着手裡的紅包,此刻她不知道該發怒,還是該大笑,她的人生,原本就在老韓那裡敗得一塌糊塗,現在,她感覺自己在這個家裡,就像是一個笑柄!

然而,她還必須去容忍,因爲她沒有確鑿的證據,如果真的如她猜想的那樣,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怎樣可怕的事情。

所以,她必須得趕在這件事發酵之前,就徹底解決掉所有的隱患!

要怎麼做呢?

她還沒有頭緒,但唯一清楚的,就是不能再對韓詩語示好。

“既然老王都給了詩語見面禮了,那我肯定也要給冉冉見面禮纔對啊。”

說着,邱瑩瑩將那個原本打算給韓詩語的紅包拆開,將一疊鈔票放在了王冉的手裡,笑着說:“剩下的八千,等你開學了之後我再給你,女孩子身上放太多錢也不安全,跟你姐出去玩也要注意安全,人太多了就不要再往人堆裡紮了,知道嗎?”

她像在教一個三歲的小孩如何使用筷子一樣,聲音柔和的快要滴出水來,誠然王冉的確被感動的落下了兩滴眼淚,撲進邱瑩瑩的懷裡,對着她臉親了兩下:“謝謝邱媽媽。”

邱瑩瑩笑着揉了揉她的頭髮。

王冉抱着邱瑩瑩的脖子,又問:“那我姐呢,邱媽媽你還沒有給我姐壓歲錢呢。”

韓詩語聽到這話稍微感動了一下,然而邱瑩瑩卻依舊帶着慈母般的笑,說:“你姐都是大學生了,已經成年,不需要壓歲錢了。”

王冉鬆開邱瑩瑩的脖子,有些不樂意的說:“誰說的,我昨天還在羣裡看到我們老師發消息說她奶奶給她發了壓歲錢呢!”

這話說的邱瑩瑩一時接不上話,她沒有想到,王冉居然會站在韓詩語那邊,那般設身處地的爲她着想。

邱瑩瑩有些頭疼,王冉雖然心善,可她根本不知道,這樣會對這個家庭造成多麼大的影響。

一旦矯正了韓詩語在這個家的地位,她成了這個家的一員,與他們平起平坐的立足於這個家中。也就是到了,這個家要被瓦解的時刻。

見邱瑩瑩尷尬的表情,韓詩語只是在心裡冷冷的笑了兩聲,隨後拉了拉王冉,勸道:“行了王冉,王叔叔給我的見面禮都夠我花很長一段時間了,就沒必要……”

“這不一樣好嘛!”王冉快要在原地跳起來了,“我都有,憑什麼你沒有!”

她賭氣的樣子看起來像一個鼓起腮幫的河豚,韓詩語看着想笑,不過在我各樣的氣氛當中,她還是忍了下來,勸解道:“你邱媽媽瞭解我,知道我不會計較這些的,況且我也應該給你發壓歲錢纔對,畢竟你比我小嘛。那我答應你,五五分就五五分吧。”

用王兆輝的錢作爲壓歲錢發給王冉,這買賣一點也不虧。

王冉還想要堅持自己的觀點,韓詩語拿還能讓她抓着這件事說下去,跟王兆輝和邱瑩瑩說了句“我們就先出去了,晚上請幫我們留門。”,就拉着王冉逃也似得跑了出去。

“姐,你不會生氣了吧?”王冉小心翼翼的問。

韓詩語有些懵:“生氣?我爲什麼要生氣?如果我每件事都去氣一氣,那我這輩子肯定還沒過半百就去閻王爺那裡報道了。”

而且這種事,她其實早就習慣了,雖然說偶爾會有根針挑着她的傷疤。

王冉看了看手裡的那張卡,有些取捨不定,想到韓詩語一個人在帝都上學,無依無靠的,最終還是將卡遞進去:“那我不要你的見面禮了,我待會兒就去把我那五千轉到我的卡里,剩下的……”

“王冉,”韓詩語突然停下腳步,看着路邊的大紅燈籠,說:“這錢我不能收,一分都不能,我收回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句話,以後就算來你們家過年,我也不會留宿了。”

王冉不明白韓詩語這突然變卦是怎麼回事,瞪大了眼睛問:“爲什麼?如果你覺得我跟邱媽媽走的太近,我可以適當和她保持距離的,姐,你就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

她拽着韓詩語的胳膊,撒嬌道:“我就你這麼一個姐姐,你也就我這麼一個妹妹,咱們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是我是真的希望我們今後能夠成爲一家人的。”

韓詩語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隨後將她的指一一掰開:“沒可能的,如果我再繼續待下去,你一定會恨我的。”

“這怎麼可能,我巴不得你天天住我家呢,怎麼可能恨你,我又不是當年的那個我了!”

王冉還是不明白,爲什麼韓詩語突然會這樣,她只是一味的站在自己的立場,向韓詩語表達自己想要跟她成爲一家人的願望。

街道兩旁的燈將兩人的身影拉長,越長,她們之間的距離也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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