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日見過顧璟睿之後,韓詩語便沒有再聽到過他的消息,祁夏喜也是一樣,蘇然回了音大,沒有聯繫,沒有消息,彷彿人間蒸發一樣。

兩個爲愛情忍耐奔波的女生,到最後卻只剩下彼此互相依靠,然後她們並沒有爲此而感到悲傷,祁夏喜因爲相信,所以在等待,而韓詩語,因爲失望,所以釋然。

在那個下着雨的深冬,當她們嬉笑打鬧着跑回去的時候,有一個人,渾身溼透的站在雨裡,手裡捧着九十九朵包紮精美的玫瑰,即雨水模糊了視線,他堅定的眼神仍然將樓上那扇不見光亮的窗戶望着。

“詩語,是李梓藤。”祁夏喜第一個發現了他,趕緊拉住準備跑進玄關躲雨的韓詩語,她沒有想到,李梓藤居然會爲了韓詩語做到這種地步。

她以爲,李梓藤只要將韓詩語放在心頭上,一個電話就足夠讓他解釋所有的事情,讓韓詩語明白他的心意。

王冉率先跑進去躲雨去了,留下祁夏喜和韓詩語站在雨幕之中,難以置信的將李梓藤看着。

很長一段時間,三人都那樣呆站着,誰也不說話,誰也不走向對方,就那樣靜靜地站着,思緒時而擰成一堆亂麻,時而順暢如流水。

在沒見到那個讓他爲之掛念地女孩的時候,李梓藤在心裡反覆推演着應該對她說的話,到底是先解釋他和玲美的朋友關係呢,還是先將自己內心的愛意傳達給她?

他猶豫不決,韓詩語本來就是因爲玲美所以才生他的氣,如果率先提及,恐怕會讓她誤會更多。

而如果是先表白,那又會不會讓她覺得這是對於她上段感情的同情,或者是因爲他與顧璟睿的矛盾,而做的報復?

在他心裡,這些通通都不是,他只知道,自己這麼多年以來仍然單身,是因爲他從來都沒有遇到過像對韓詩語這麼動心的女生。他可以爲了她拒絕所有的愛慕者,哪怕其中還有他認爲值得一交的朋友。他也可以爲了她和顧璟睿叫板,不惜受傷也要維護她的感情自由。他甚至可以爲了她,在寒冷的冬天,在颳風下雨的夜晚,也寸步不離的等着她。

他知道,那扇始終處於黑暗之中而沒有一點光亮的窗戶是因爲主人不在家所致,他也知道,只要他一個電話,就能知道她在哪兒。可是他沒有打電話,他覺得有些事不是一個電話就能說得通的,他只是想,自己誠心誠意的去做一件事,不愧於她不愧於己,就已經足夠了。

所以他帶着他的歉意和誠心站在了這裡,手捧着那九十九朵精心挑選的藍色妖姬,縱然時間漫長,縱然天寒地凍,他也依舊等着。

而經過祁夏喜的那一番分析,韓詩語也在等着李梓藤的解釋,哪怕一個電話,只要他跟她坦白一切,他們未來的路,很有可能就是兩個人一起走下去。

換做以前,韓詩語能給顧璟睿解釋的時間可以是無限期的,然而這樣最後導致的,就是矛盾的積累,越來越多的問題不去說,變成了沉默。

她不想再默默忍受這一切,她消耗不起了,人再堅強再不計較,說到底也還是人,有傷有痛,嘴上不說,不代表心裡不痛,她不能再一次承受那樣的折磨,實在太痛苦了。

因此,她能給李梓藤的,僅僅只是半天的時間。

在她等待的這幾個小時裡,她儘量讓自己融入到別的環境中去,儘量對周圍的事物感興趣,事實上她確實做到了,可是在淋了場雨之後,她清醒了,然而清醒之後,又不免失落,那個她一直期盼着震動兩下的手機,到最後也沒有響。

在聽到“李梓藤”三個字從祁夏喜的嘴裡傳出來的時候,她覺得不可置信,看着李梓藤那狼狽的模樣,她很想拿一把傘爲他遮風擋雨,奈何她手裡沒有,只有四個被雨水淋溼了的購物袋。

她想回屋去拿雨傘,可是對上他那雙迷離而深沉的視線時,她根本挪不動半步,她想問他,在這裡站了多久了,冷不冷……

“阿嚏!”

李梓藤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他不清楚這樣在雨裡站了多久,他雖然渾身上下都在給他傳達這冷的感受,可是他在焦慮之中,全然忘記了這件事,等韓詩語真正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切實的感受到,這雨水擊打在他身上的刺骨。

出門的時候,韓詩語將鑰匙留給了王冉,這時她已經回到了屋裡,現在窗戶邊,看着下方還紋絲不動的站在雨裡的三人,她揉了揉眉心,抓着門後立着的兩把傘,便匆匆下了樓。

等她出門,韓詩語已經走到了李梓藤的面前,她看着雨水從他的頭髮上流淌下來,看着他被雨水淋的發白的臉色,看着他渾身溼透的衣服,有些心疼的問他:“下雨了,你爲什麼不進車裡等?”

李梓藤答:“在外面看的更清楚一些,我怕錯過你。”

怕一眼之別,就是永遠,他沒有愛過一個女生,韓詩語是第一個,他願意等,爲她做什麼他都願意。

韓詩語看着他認真的表情,心中有些苦澀,如果她在高中遇上的是他,也許他們兩個將會是所有人都羨慕的一對情侶。

雨水太大,他們的眼睛幾乎都被淋的有些睜不開眼,但還是盡力睜開,想要將對方看的更清楚。

韓詩語伸手去給李梓藤擦臉上的雨水,手觸碰到他冰冷的皮膚,鼻子一酸,合着雨水,兩行淚從眼角滑落了下來。

不知怎麼的,看到這樣爲她的李梓藤,她想起了當初爲了顧璟睿的自己,原來那麼奮不顧身的自己,是那樣的讓人心疼。而那時顧璟睿卻根本注意不到,他只是一味的享受着,自己被別人喜歡的感覺。

雨水侵打着,無論韓詩語怎麼擦,李梓藤臉上的雨水也沒有消減,她緩緩垂下手,眼睛睡着手勢的滑落,看到了他手裡抱着的玫瑰。

“這花是送給我的?”

臉上的溫存突然消失,讓李梓藤愣了一秒,而後才點頭說道:“這是我過來的時候買的,想跟你道歉,能不能原諒我,不要再生氣了?”

韓詩語珉嘴淺笑,將手裡的購物袋遞給李梓藤,然後抱起了那捧玫瑰,王冉遞來雨傘,韓詩語騰不出手,李梓藤接了過來,將一大半傘舉到了韓詩語面前爲她遮雨。

他溫柔的看着韓詩語,語氣親暱的說:“趕緊進去吧,彆着涼了。”

韓詩語搖搖頭,朝李梓藤靠近了些,感覺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溫熱,李梓藤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他的心在胸腔裡跳的飛快,韓詩語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在雨中顯得越發迷幻起來,還有她那雙紅脣,也許是塗了脣彩的緣故,看起來特別的圓潤。

李梓藤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臉燒的厲害,那雙誘人的雙脣在他的眼前放大,鼻息吹在臉上,使得他的臉更加滾燙起來。

“咳咳!”

就在他們兩人的脣要靠在一起的時候,王冉在一旁搗亂似得咳了兩聲,祁夏喜力氣不如她,剛纔根本沒拉住,所以才讓她出來攪了事。

祁夏喜一邊拽王冉,一邊衝韓詩語和李梓藤尷尬的笑着:“小孩子不懂事,我拉回去教育一下好了,你們也別在外面待太久,我們先上樓煮薑湯,詩語,記得叫上他一起上來喝啊。”

王冉還想繼續搗亂,但胳膊被祁夏喜狠狠地捏了一把,痛的她一時疏忽,就這麼被拽走了,又聽到祁夏喜在她耳邊小聲說可以幫她補習英語,這才老老實實的跟着祁夏喜上了樓。

進了門之後,王冉想衝到窗戶邊偷偷看底下的情況,祁夏喜連忙勸她,韓詩語好不容易正視自己的心,他們這也纔剛開始,可不能讓王冉攪黃了。

王冉攤攤手,撇嘴道:“我只是覺得新鮮,我姐那種性格的人,居然也有人喜歡。”

韓詩語聽這話有點歧義,皺眉問她:“詩語什麼性格?”

這話倒是把王冉問到了,她只是覺得像韓詩語這樣沒有半點淑女氣質的人,應該很難有人喜歡纔對,就算有,也只是看中她的外貌,王冉承認,韓詩語的確漂亮,是她見過的爲數不多的美女當中,長得最標誌的女生。

她想,如果她是個男生,也許也會拜倒在韓詩語的顏值之下。

既然僅僅只是因爲看臉,想必也不會做到李梓藤那般程度,他今天總算讓王冉大開眼界了,原來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居然能做到這份上。

王冉從祁夏喜的手裡拿走一塊生薑,放在水龍頭下洗,剛開的水龍頭的水還是冷的,刺骨的冰涼從指尖傳來,冷的她不禁打了一個哆嗦:“真冷!”

祁夏喜見她沒有想要再繼續討論剛纔那個話題,索性也不去提,等冷水放盡,纔將手裡的生薑放在水柱下清洗。

“夏夏姐,其實我有時候很羨慕她。”王冉突然說道。

她的語氣中透着淡淡的憂傷,還有對韓詩語的嚮往和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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