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安邈今天穿了一身菖蒲色的絲綢薄衫,衣襬繡着一枝雞蛋花,從左下襬一直延伸到腰際。
棕色枝丫配上四朵白瓣黃心花朵,甚是風雅俊朗。
手裡拿着一把水墨山嵐摺扇,乳黃色的畫象牙骨泛着淺淺柔光。
沒打開搖就只是拿着。
他一直溫和的看着她笑。
“池哥哥,你怎麼不說話?”
她迎着他的目光,笑吟吟的問。
“我在想,一會兒捉迷藏,公主肯定要作弊。”
他笑答。
“怎麼會?我可是很會玩遊戲,從來不耍賴的。”
顏啓盈一怔,不明白這話從何說起。
井月風也趁機擠兌池安邈:
“就是!公主聰敏靈慧,玩個遊戲還至於作弊?”
池安邈根本不搭理他,笑容不變的回答顏啓盈:
“因爲公主帶着勝妖,它在你身邊,別人藏在哪兒也逃不過它的鼻子。”
顏啓盈被他的認真逗笑,烏溜溜的水眸看着他,搖頭無奈:
“是池哥哥有更好玩的遊戲嗎?否則你爲什麼不早說,我就把勝妖留在鳳鳴宮啦。”
池安邈被猜中心事,笑意更添幾分:
“我的確有個更適合御花園的遊戲,保證公主會喜歡。”
他說到這裡,若有似無的看了井月風一眼。
速度很快,他就把眼眸轉了回來。
連倒着走一直在看他們的顏啓盈都沒注意到。
御花園更種奇花異草已經完畢,好多色彩斑斕怒放的花朵,連顏啓盈這個活了百年的山野小妖都不曾見過。
池安邈看着她興高采烈的賞花,提議道:
“咱們猜拳贏對方手中花,一局定勝負,平局保留自己的花,以採到的花瓣爲步數,誰先走到御花園的盡頭,就是誰贏。”
“這樣更風雅,確實好玩。”
井月風居然比顏啓盈更快贊成。
顏啓盈驚訝的看他一眼,倒是池安邈本人仍舊滿臉溫和,完全不將他放在眼裡。
井月風甚至還從袖子裡摸出一小塊炭筆,如此記錄所有人的位置,就可以重新聚在一起猜拳贏花瓣。
“你們倆今天還真默契。”
顏啓盈無語感嘆。
第一局,他們倆都只採了五瓣花,顏啓盈很認真找了一朵二十三瓣的牡丹花。
她自己平,他們倆互換。
於是她走二十三步,他們倆各走五步。
第二,第三……
整整五局,情況都沒變。
顏啓盈幾乎已經快走到御花園盡頭,把他們倆落下老遠,她連跑回去再玩一局都不可能。
“他們倆到底在搞什麼鬼?”
小姑娘抱着勝妖輕聲嘀咕,順着鵝卵石小徑悄悄靠過去。
然而她都走回分開之處,卻連一個人都沒見到。
這裡只有一條岔路,走過去就是奇石林。
“他們倆有過節,不會丟下我,他們倆一起去玩的。是不是發生什麼事?”
顏啓盈最後一次四處環看,花叢最高之處不過她的胸口,根本藏不了人。
那就只能去奇石林找。
顏啓盈抱着勝妖噠噠噠的跑過去,剛到奇石林門口,一個黑影就從奇石林竄出來。
“喵…”
這一嗓子,直接把顏啓盈的冠羽都嚇出來。
國師大人不是說全京城都沒有貓了嗎?
怎麼這裡會有?
一直很安靜只會賣萌的勝妖,迅速從她懷裡衝出去。
熊掌高高擡起,一巴掌就將黑貓打暈,直接拍進石頭縫裡。
“叭……”
勝妖轉身回來討好的叫一聲,還拿毛茸茸的大腦袋蹭着她的腿。
“謝謝你,勝妖。”
顏啓盈趕快把嚇跑的魂魄收回來,頭頂也恢復正常。
她將勝妖抱回懷裡,卻根本不敢走進奇石林,只能裝着膽子對裡面喊:
“池哥哥,井哥哥,你們在裡面嗎?”
喊了好幾遍,根本沒有迴音。
“嘩啦……”
顏啓盈都已經轉身,奇石林卻突然傳出掉落的聲音。
她的腳步一頓,也顧不得被嵌在石縫裡的黑貓屍體有多恐怖,迅速朝聲音源頭跑去。
奇石林真的新進不少景觀石,每一塊都很大,有得甚至達到四五米。
有得奇石還沒來得及立好,可能是工人都去吃午飯,就暫時亂七八糟的隨地亂放。
“池哥哥,井哥哥……”
顏啓盈焦急的喊着,終於聽到迴音。
“我在這兒……”
兩個人的聲音同時傳來,居然在同一個位置。
不同的是,池安邈的聲音有一絲絲顫抖,而井月風的聲音有些焦急。
“我來了。”
顏啓盈越過橫七豎八的石頭,跑着拐三道彎纔看見他們。
這已經是奇石林的最後面,向下五米就是深深的御湖。
而井月風抓着一根纏在奇石的麻繩,半個身子都在鬆軟的陡坡懸崖下,慘白慘白的臉色是驚嚇過度。
池安邈的情況就更危險,不知道爲什麼倒下的奇石壓着他的右腳,他也坐在鬆軟的陡坡上,疼得額角都冒汗。
可他居然還有心思扇扇子,看見顏啓盈來了,努力給她一個溫和的笑容。
完全不復從前的溫柔好看,只能勉強算是提了提脣角。
“我來救你們。”
顏啓盈將勝妖放到一旁,急切的就要走過去。
池安邈卻是大喊一聲:
“別過來!昨夜大雨將這裡的泥土衝散變軟,隨時可能坍塌掉入御湖。你快去找御林軍來,快走。”
“公主別走,這裡泥土鬆軟,巨石隨時都可能帶着我們掉入御湖,我們根本等不到御林軍來。你快過來,把我拉上去。”
井月風抓着麻繩的手都勒出血,這會兒又怕又急,立刻反對池安邈的意見。
池安邈聞言轉過頭看着他,這是顏啓盈第一次聽到他有如此狠戾冷硬的聲音:
“你閉嘴!如果不是你處處害我,咱倆能遭遇這種危險嗎?公主才五歲,她救得了誰?你現在讓她過來,她會沒命的。”
“我害你?你不是早就看穿我的計劃,才和我過來的嗎?你就是想趁機除掉我,你就是想獨佔伴遊的位置。我不想和你死在一起,我恨死你了。”
事到如今生死關頭,井月風也不再僞裝,有什麼話都要在臨死之前一吐爲快。
池安邈懶得再搭理他,只是看着躊躇還未離開的顏啓盈,命令道:
“回去喊人。生死有命,沒有什麼可怕的。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