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緣媒院。
京城最大的媒保場所,就坐落在最繁華的福祿街,是一棟佔地面積很大的三層樓。
雕樑畫棟美輪美奐。
若是仔細看,就連屋頂的琉璃瓦,每一片的隱隱透着紅色結緣二字。
王家十幾本畫冊中有五本,都是這裡的媒婆送去的。
云溪塵抱着顏啓盈進門,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直達三樓那麼高的桃花樹,屹立在天井之中。
明明已經快到中秋,這棵桃樹居然還在開花。
茂密層疊的粉色花瓣,芳香濃郁。
屋內淡淡薄霧縈繞,花瓣飄灑如細雨。
講不清到底有多麼浪漫。
“小少爺,小小姐,二位是來找人的嗎?”
一個身穿喜鵲裝的小二迎過來,黑衣腰間別着許多紅繩,看起來格外的喜慶。
“我們是來請人畫像,定親的。”
云溪塵斂去不近人情的清冷,聲音居然變的一字一珠,透着羞澀認真期待溫柔。
小二哥一直從容的笑意定格,不由自主又打量二人一遍。
云溪塵是在衍月宮被顏啓盈拉跑的,他今天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常服。
一點花紋都沒有,衣料卻名貴華麗,在門口有一半打着陽光,好像有金色神光縈繞。
襯得本就如神祇的少年,更加貴不可言。
他懷裡的小姑娘滿臉甜笑,猶如精雕玉琢的瓷娃娃。
一身比桃花瓣還粉嫩的蛟紗羅裙,昂貴到市面根本見不到。
牽緣媒院每天接待那麼多女貴客,無一人衣料可比。
但她只有五歲!!!
云溪塵擡手給他一錠金元寶。
“……二位貴客,裡面請。”
有錢就是大爺,就得好好招待,幾歲都沒關係。
幾乎爆滿的一樓雅間,小二哥好不容易找到空位。
金絲楠雕花的摺疊門,只能遮擋大半,上面是完全開放空間。
正對面無窗扇的窗口內,是一張紅木長桌,兩側是又寬又長的軟椅。
坐在雅間裡議事,只要轉頭就能看見桃花樹,實數浪漫多情。
“小少爺,小小姐請稍等,小的這就去安排畫師過來。”
小二哥請他們進門,又送來茶水,便交代一句離開。
顏啓盈自己爬上云溪塵對面的軟椅,趴在窗口向外看。
“國師大人,他們在幹什麼?”
顏啓盈好奇的伸出白胖的小手,指着桃花樹旁的一對對男女。
云溪塵正在給她倒茶,優雅矜貴的動作完成,才輕輕放下茶壺轉頭去看。
“可能是在求姻緣吧。”
他也不知道。
但是站在桃花樹下,媒院之內,除了求姻緣還能幹什麼?
“什麼是姻緣?”
好奇寶寶仍舊不明白。
這個問題……
云溪塵微微蹙起眉頭想了想,嘗試解讀:
“就是婚姻的緣分。兩個人的感情想要開花結果,就需要這種好的緣分。如果姻緣出岔子,那便會生成毀掉彼此一生的怨偶。”
小姑娘圓圓的雙眸一亮,扶着窗臺站起身。
“那我要去給大姐姐和修哥哥求姻緣。”
云溪塵擡手抓住她的後衣領,把都要心急跳窗趕去的小姑娘逮回來。
“姻緣是天定,求什麼都改變不了。你就別和這些肉眼凡胎之人一起折騰,白白浪費時間。”
顏啓盈自然是相信神的話。
所以她有點苦惱,坐在他懷裡,擡頭糾結的望着他,弱弱的哼唧:
“我看那麼多人在求,還以爲很靈驗呢。還準備給大姐姐求完,再給國師大人求呢。”
“給我求?”
云溪塵的眉頭微挑,的確很驚訝。
此刻他的丹鳳眼中,縈繞着複雜的眸光。
緊張期待。
就連心跳都加速起來。
小姑娘用力點點頭,撅着粉嘟嘟的脣瓣回答:
“是啊!如果壞姻緣到了,會委屈一輩子。國師大人孤零零的活了幾千年,已經很可憐。如果未來的姻緣再出錯,豈不是還要難過幾千年甚至幾萬年?所以我想幫國師大人也去求一求。”
這無辜的小調調,擊碎了云溪塵的心。
“你說你喜歡我,卻不想嫁給我?”
云溪塵使勁閉了閉眼睛,好半天才睜開眼睛問她。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線平和,別嚇到她纔好。
顏啓盈眨巴眨巴長睫,也有點懵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喜歡國師大人?而且國師大人……跟我也不太合適吧?”
他都已經幾千歲。
她還是個寶寶呢。
國師大人在開什麼玩笑?
是的了!
秋風節夜晚,顏啓盈醉酒。
云溪塵強行用神力使她長大,可是她的腦子和閱歷卻沒有長。
她仍舊是一個懵懂的小女孩。
她仍舊是不懂感情的小妖精。
云溪塵搖頭失笑,恍然明白自己到底鬧了一個多麼大的笑話。
“我在逗你,過去喝茶吧。”
國師大人很快就收斂狼狽的心思,將她好好的放到地上。
清冷出塵的氣質依舊,再無一絲不自覺的笑意。
顏啓盈又爬回原來的位置,沒心沒肺的拿起他剛纔倒的茶,邊喝邊看向窗外還在桃花樹下祈禱的人們。
“小少爺,畫師全部在忙。能不能請您稍等一下?小的給您拿了筆墨,您也可以消散解悶。若是畫的合心意,也可以直接上冊子的。”
小二哥在這時走進來,手裡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了筆墨紙硯。
大域在婚姻方面是很嚴謹的。
無論一對男女如何相愛至深,都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纔算是合法夫妻。
所以牽緣媒院偶爾有上門的兩情相悅者,由畫師將對方的畫像填在畫冊上,走過過程罷了。
小二哥以爲,他們倆就是這類型。
雖然年紀太小了點。
“不用了,你把你們這裡所有女子畫冊拿來給我挑就行。”
云溪塵不近人情的聲線透着徹骨的寒。
小二哥握着托盤的十指都不由自主一緊。
明明長得一模一樣,爲什麼現在這個小公子的聲音和氣場,都和進門時完全不一樣?
最古怪的是,他進門還說要畫師給他們畫像定親。
這會兒居然是要女子畫冊。
小公子和小小姐吵架了?
這麼大點的孩子,說翻臉就翻臉。
他們確定不是來這裡花錢過家家的?
小二哥表示很懵,很無辜,很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