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章 傷懷(二)

熊三娃也有兒子了,這令他足足興奮了半年之久。

爲了慶賀自己也有了兒子,熊三娃專門趁着元旦的假期,在孩子滿月的時候請了三桌酒席,自然邀請的都是自己的親朋好友。這所場合張賢一家當然不會缺席,而令他們都沒有想到的是連王鵬、彭青松和安日昌這三個人也過來了,張賢記得王鵬和原來警衛營的人被他特殊照顧沒有拆開,分到了南部的一個部隊裡去。一問之後才知道,這三個人原來是到臺北出公差的,因爲趕上元旦期間,所以便在這裡停留了幾日,正好碰上了熊三娃家的喜事。

滿月酒對於張賢和大家來說,實際上只是一個藉口,大家還是想找機會在一起好好的坐一坐,聊一聊。

酒過三旬之後,王鵬帶着彭青松與安日昌來到了張賢的面前,也許是喝得有些多了,所以真情也就不怕表露,話也直白了起來,卻是帶着無比的憂怨對着張賢道:“老營長,當初我們還以爲會跟着你的,誰知道你卻去了十八軍,把我們這些兄弟丟在外面都不管了!”

“是呀,你都不管我們了!”彭青松也不無埋怨地附和着。

張賢雖說也喝了些酒,但是他的酒量向來很好,所以並沒有喝多,頭腦相當得清楚,聽着王鵬與彭青松的話,令他當真得如坐鍼氈一般,連忙擺手着辯解着:“我怎麼可能會把兄弟們忘掉呢?但是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如果調一兩個人過來還好說,但是要調那麼多的人,呵呵,除非我當了國防部長!”

陳大興就坐在張賢的身邊,他可以體會得到張賢的心情,想當初張賢爲了把他留在十八軍裡,都費盡了周折,何況是那麼一羣人呢?他連忙起身來擋住了王鵬,爲張賢解着圍道:“兄弟們別爲難賢哥了,他的權力就這麼多,你們這杯酒就讓我來替他喝了吧!”說着,作勢要奪下王鵬手中的酒杯。

王鵬卻舉着酒杯躲開了,不高興地對着陳大興道:“大興,你現在是得着便家賣着乖,你跟着賢哥妥妥的,當然不在乎我們的感受!呵呵,寄人籬下呀!”他說着,又發出了一聲長嘆。

張賢站了起來,心裡十分得愧疚,他直面着王鵬,從他的手中接過了那杯酒,舉起來對着身邊的陳大興道:“大興,這是大家敬我的酒,怎麼能讓你來替我喝呢?”他說着,將這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對着王鵬、彭青松和安日昌道:“你們三個也別站着,大興去搬幾個椅子來,我們坐在一起好說話!”

陳大興答應着,不一會兒便搬來了三把椅子放在了張賢的左右,王鵬、彭青松和安日昌坐了下來,張賢也跟着坐回座位,這纔對着他們道:“你們聽我說,我們國軍很快就會精減,呵呵,爲了精兵簡政,上面會把軍級的單位撤銷,也就是說以後就沒有軍了,在司令部之下直接領導的是師,我這個副軍長也快做到頭了!”

“哦?那賢哥,你會到哪裡去?”王鵬經不住地問着。

張賢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會被調到哪裡去!呵呵,軍人嘛,只能服從命令,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王鵬、彭青松和安日昌互相對視着,默然無語。

半天之後,彭青松當先地笑了笑,對着張賢如實地道:“老營長,我們當然也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剛纔我們說那番話其實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能夠再和你在一起!”他說着,擡起頭來,臉上已然掛着一串的淚水,但是笑容卻依然甜蜜。

張賢的心就好象是被人揪住了一樣,不上不下的卡在那裡,難受以極。

一時之間,整個酒桌上寂靜了起來,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喝酒。

熊三娃和翟敏若抱着他們的兒子走了過來,見到大家都坐在這個桌前悶聲不語,熊三娃有些奇怪,連忙招呼着:“大家都是怎麼了?怎麼不喝酒呀?”他說着,又埋怨着陳大興道:“大興哥,你是怎麼搞的,讓你幫我招呼一下大家,你怎麼不讓大家喝呀?”

陳大興一臉得尷尬,當先地站了起來,端起酒杯向大家連連勸着酒,氣氛這才一下子活躍了起來。王鵬當先地抱過了熊三娃的兒子,此時這個小傢伙正瞪着一又象水晶一樣的大眼睛向外面觀看着,王鵬一邊誇着一邊逗着,這個孩子並不怕人,反而格格地笑了起來。接着,彭青松和安日昌也抱了抱,又換回到了王鵬的懷裡,王鵬喜愛至極,不由得問道:“三娃,你兒子起名字了嗎?”

熊三娃道:“還沒有呢!只有一個小名叫豆豆!”他說着,又有些犯難地道:“我跟我老婆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到一個好名字,你們大家正好都在,幫我想一想,給他起個名字吧!”

一聽到這個建議,所有人的都還興趣,七嘴八舌地說了出來,但是那些名字能三娃都不覺得好聽。這個時候,陳大興站了起來,提議道:“呵呵,我們這些人裡面,只有賢哥的學問是最高的,就讓賢哥幫着起個吧!”

“好呀!”大家一口同聲地道。

“是呀,哥,你就給起一個吧!”熊三娃也請求着。

張賢卻推卻着對着他道:“呵呵,你的兒子最好還是由你這個當爹的起名字,要不然這個爹就白當了!”

熊三娃撓了撓自己的頭,苦着臉道:“哥呀,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就這麼一點的文化,你看我的名字,這麼粗俗,我總不能再給他起名字叫作熊娃兒吧?”

他此言一出,滿桌子的人都鬨堂大笑了起來。

張賢只得想了想,然後站起身來對着大家道:“我們這一代人當真得是最不幸的一代人,趕上了那麼多的戰爭不算,還歷經了無數的坎坷,我只希望我們的下一代能夠過得比我們好,最好不要有那麼多的坎坷!”他說着,稍作思索,便又接着道:“我看不如就叫他無坷吧!熊無坷,將來讓他成長的過程一帆風順,你們看怎麼樣?”

“熊無坷?”許多人都默默唸了起來,紛紛點頭表示着讚賞。

熊三娃夫婦也跟着念着,也笑着一起點起了頭來。

“三娃哥,你已經有了兒子,以後還要嗎?”安日昌開着玩笑一樣的問着。

“要!當然還要!”熊三娃卻是一本正經地回答。

陳大興笑道:“三娃,你要這麼多的兒子做什麼?到時會把你們夫妻兩個累死!”

熊三娃看了翟敏若一眼,鄭重其事地道:“我還想要一個兒子。我家親兄弟是三個人,我大哥已經有後代了,不用我管;可是我二哥卻沒有,我還想再生一個兒子,到時候過繼到他的名下,將來等我死了之後,讓他也有人給上香燒紙!”

聽到熊三娃如此一說,衆人笑聲馬上消失了,代之的卻是再一次的沉默。

※※※

陳飛也出席了熊三娃爲兒子舉辦的滿月酒,就坐在張賢和陳大興酒桌的隔壁另一張桌子上,離着張賢很近,自然也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在酒宴散去之後,他沒有走,而是找到了張賢,好象有什麼事要說。

“你找我有什麼事?”張賢問着陳飛。

陳飛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道:“鈞座,有件事我想還是應該告訴你。”

“什麼事?”

“我從航空兵地勤大隊裡調出來了,調到了陸軍裡!”陳飛告訴着張賢。

張賢愣了愣,點了點頭,又有些奇怪地問道:“你在飛行大隊不是很好嗎?爲什麼還要調到陸軍裡頭來呢?”

陳飛一聲苦笑,有些無奈地道:“這其實是我岳父大人的主意,他說如今我這個歲數,在航空兵裡頭也混不出個啥來了,我也沒有開飛機的機會,還不如到陸軍裡去發展,那樣的升遷還要快一些!”

張賢搖着頭,老實地告訴着他:“你錯了,要論升遷的話,當然還是空軍裡比較快!”說到這裡卻又馬上想到陳飛其實在那裡也是混日子,當下也笑了笑,改正道:“也是哦!你要是有技術的話,可能會升得快,要是沒有技術的話,還是在陸軍裡好一些!你岳父大人沒有說錯!”

陳飛道:“其實我並不想動,但是經不住他和我老婆天天的說,最後只能答應了!”

“你去了哪個部隊?”張賢問道。

陳飛看着張賢,咬了一下嘴脣,告訴着他:“金門,十七師!”

張賢馬上愣住了,十七師,正是十八軍的轄下,也就是原來的第十一師。

好象是看出了張賢的疑惑,陳飛也笑了笑,道:“那裡是前線,很多人都不願意去,但是升職的機會卻也最多,我現在是上尉,如果去了那裡,過了這個年可能就會升爲少校!”

“你有沒有考慮過,那裡是非常危險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對岸就會打過來,而且炮戰還經常的發生,有可能會發生不幸!”張賢提醒着他。

“這些我都想過,其實作爲一個當兵的,怕死是不行的!”陳飛如實地道:“我不怕死,呵呵,反而有一種希望,要是我真得被炸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省得每天提心吊膽得象是作賊一樣。”

張賢無言以對,這種情形他也曾經歷過,而且是長時間的經歷過,那就是一種煎熬。

陳飛稍作了停頓,又笑着道:“再說,我聽我岳父講,以後去金門都是輪換,每隻部隊只在那裡呆上半年,最多也就是一年,然後會換防,到島內或者其他的地方去!”

張賢點了點頭,輪換制度已經通過了總統的批覆,不久就會執行,這是爲了平衡各部隊的戰鬥力,同時也是爲了平衡一下士兵們的心態。部隊雖然在輪換,但是金門防衛司令部裡面的官長卻還是要任職到底的。他這個十八軍的副軍長,在十八軍撤銷之後,很大的一個可能就是留任金門防衛司令部,只是不知道會但任何職。

陳飛還在說着:“所以,我岳父認爲,就算是讓我去金門任職,最晚一年後也可以回來,危險也就是這一年,還是非常值得的,將來提拔的時候,我也有可以拿得出手的資歷了!”

“你岳父是對的!”張賢只得表示着贊同。

聽到張賢這麼講,陳飛笑了起來,又對着他道:“鈞座,過完年我就會去上任,你就是我的上司,到時候還請你多加照顧一下!”

張賢只得苦笑一聲,點了點頭,同時也告誡着他:“照不照顧其實也沒什麼好說,主要還是看你到時候的表現了!”

“嗯!”陳飛點起了頭來,同時答着:“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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