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細回想着昨天發生的細節。
我和許瑤原本乘坐的是到P市的火車,在路上我發現我姜戎這個人神情語氣有些不對勁,因此我們爲了穩妥起見,臨時決定提前在N縣火車站下了車。試圖乘坐出租車找個賓館住下,再做打算。然而我們還沒有坐上出租車,就在半道上被姜戎綁架劫持了。
我記得火車站裡那個轉向出租車停靠點的地下通道,一路上似乎並沒有看見明顯的攝像頭。而且姜戎真正出手綁架我們的地方周圍有好幾輛車子遮掩,即使是路過的行人也未必能看見我們。
姜戎在綁架殺人這事上一定是相當有經驗的,從始至終都是小心謹慎,而又心狠手辣。該舍該棄的,他毫不留戀,而該留該藏的東西,他也沒落下過一件。這樣的人既然打定了主意綁票殺人,像躲避攝像頭和可能的目擊者這些事情,想必都是事先考察清楚了的。
唯一的一個問題:在N縣下車是我臨時起意,姜戎爲什麼會知道?還可以提前做足了準備?我實在有些想不通。
而後我們開車來到這個偏僻詭異的賓館,姜戎路上雖然有意地繞了些路,但是很明顯地可以看出他對這家賓館的熟悉。是因爲他是常客還是因爲他事先踩過點?
但是不管是這兩種可能的哪一種,又會回到最開始的那個我想不通的問題。如果是常客,當時前臺的宋大媽難道不該當時就認出姜戎來了嗎?如果是踩點,姜戎怎麼會知道我會臨時在N縣提前下車?
咦?宋大媽……宋巧蘭!我說怎麼當時覺得那個清潔工的名字那麼耳熟,那前臺的大媽不也叫宋巧蘭嗎?!當時許瑤剛剛在我面前被殺,我大腦完全空白,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而且那兩個人從聲音粗細到習慣口音都不一樣,恍惚間我只覺得名字很耳熟,並沒有將兩人聯繫到一起。
那悅來酒樓地處偏僻,看上去就不像是客人多的樣子,也不像是有很多員工的樣子。會有兩個都叫宋巧蘭的中年女人?雖說這名字比較大衆化,可這會不會也太巧了些!
我猛然間又想起了那個不能住賓館盡頭房間的都市傳說,不禁打了個寒噤。我擡頭看了看還沒有完全敞亮的天色,空曠無人的荒村野地,此刻我忽然莫名地有些希望後面有警察能趕緊追上我了。
我從旁邊的地上隨手撿了一根粗木棍,死死地攥在手裡,多少有些安慰。
前臺接待的大媽叫宋巧蘭,做清潔工的也叫宋巧蘭,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意味着這賓館真的鬧鬼?
儘管我額頭無形的傷勢很有些詭異,不過就算是有鬼,但我還是不相信姜戎真的和那些鬼怪有串通什麼的。人怎麼會和鬼怪串通作案呢?而且假如姜戎真的知道鬼怪的存在,難道不怕自己殺了許瑤,會被她的怨鬼纏身麼?
不過姜戎是個細緻謹慎的人,按說他既然如此聰明,當時應該會注意到宋巧蘭這一怪異之處的。可是那時候他剛剛一刀殺了許瑤,情緒又是在暴怒中,或許也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只是這樣一來,原本我還有些寄希望於警察問宋大媽話的時候至少能夠知道我們一起來的有三個人。現在看來,恐怕有些懸了。首先宋巧蘭這個人究竟是不是真實存在的,我都有些懷疑。
有時候鬼的存在,並不是因爲它們真的做過什麼駭人的事,而是你能感覺到它們的存在,但是又不知道它們就想要做什麼。這種對於未來無知的恐懼,正是我現在真實的心理寫照。我甚至開始希望有警察追過來問我話,這樣不管我所言是不是聳人聽聞,至少我不是孤身一人。然而四周方圓幾十米內,一個人影都沒有。
我心一橫,算了,這也是天意吧!我還是集中注意力去想想有什麼辦法可以爲自己洗脫冤屈吧!
當我們進入賓館三樓走廊盡頭的313號房間時,我注意到姜戎似乎對這個房間裡的一切都莫名地熟悉。我印象中的踩點,無非就是知道具體這家賓館在什麼位置,人多還是人少,前後門在哪兒之類的。但是像入住的房間這種事情應該是隨機的,就好像我提前在N縣下車一個道理。就算是踩點,又怎麼可能精確到這種地步?
這個困惑在我心裡一直存在,也因此姜戎的實際行爲與我對他的預測出現極大的偏差,我也根本沒有料到他會在沒有得到密碼的情況下那麼快就殺了許瑤。
進入房間後,姜戎就一直試圖從我口中得到保險箱的密碼,而我並沒有密碼。之後來了一個奇怪的送快遞的小夥子師東。
我很懷疑有誰會在半夜送快遞?而且還是一封寄件人不明,收件人也不明的信件。所以我一開始以爲是警察注意到了我和許瑤的險情,派來救我們的臥底警員。可是幾番交流之下,師東似乎並不是什麼警方的人,僅僅只是一個腦子很軸的快遞員。
這個快遞員師東不僅看到了我,也看到了姜戎!對!他見過姜戎!而且姜戎在那封信件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雖然我在逃離房間之前並沒有看見那封信,應該是被姜戎帶走了。但是一般這種簽收件在簽字欄底下都貼了一層複寫紙,所以師東手中存留的那份應該也有姜戎的簽名。如果他不是鬼的話。
然而此時的我哪裡還會去研究他究竟是不是鬼,有希望總好過沒希望吧!我幾乎高興地要蹦了起來,這不就是我夢寐以求的證據嗎?!我立刻重新鼓足精神,朝着前路快步走去。
這個村子看上去不大,可是因爲我並沒有來過,地形路線什麼的完全不熟悉。鄉間的泥巴小路即使不下雨,走起來也是深一腳淺一腳的。我走了約一個多小時,放眼向四周望去,我好像還在村裡打轉。
我的肚子餓得咕咕叫,昨天僅僅只在火車上吃了一份盒飯,喝了一瓶水,之後便再也沒進過一粒米,一滴水。我摸了摸兜裡,錢包什麼的都落在了房間裡。褲兜裡僅剩了不足二十塊的零錢。
我暗暗苦笑,這基本稱得上是飢寒交迫,窮困潦倒了吧!以往我人生中最不得意的時候,也不至於如此,而當時的我還整日地抱怨天抱怨地,沒想到今日居然困苦到了這般境地。更倒黴的是這裡滿目都是荒田,房屋根本無人居住。就算有千萬百萬的現金,也是什麼都買不到。
或許現在對我來說唯一的好事,就是我既沒有遇到什麼鬼怪故意嚇人,也沒有遇到追緝我的警察。
我拖着越來越疲乏的身子,又茫然頹廢地沿着小路走了一個多小時。這回倒是有點方向了,可是居然又繞回了那家詭異的悅來酒樓!而且兩輛警車就停在正門口,幾個警察在那裡指揮商討着什麼。
我反應過來的時候當即嚇得一個激靈,立刻縮身躲到了山坡上的樹林裡。幸好這小山坡上植被茂盛,否則我真是自投羅網了。藉着這小山坡的地勢,我往昨晚我們來時的路上小心看了看。對於現場的勘察應該已經結束,其它的警車估計派出去找我了。這時候這裡反倒沒有多少警察值守了。
我心裡暗暗雀躍起來,既然又走回了這裡,我索性就從山坡裡沿着我來時的路往外走。
儘管昨晚夜色昏暗,視線不佳,姜戎指揮着我還故意繞了些路。但是出於安全考慮,從這邊出去的路我還是很仔細地記了下來的,只是在姜戎面前裝作已經開糊塗了的模樣。
我身上穿着黑色的連帽外套,在這茂密的樹林裡算不上特別明顯。我貓着腰,小心謹慎地穿梭在樹林裡,躲避着那幾個警察的視線,又確保自己沒有發出過響的聲音。待到確定他們應該不會再注意到我以後,我開始撒腿玩兒命地朝村外的路上飛奔而去。
當那條寬闊的水泥馬路出現在我眼前,我就像看到了親人一樣興奮,難以抑制。我終於走出這個鬼地方了!雖說這僅僅只意味着我暫時逃離了警方的追捕,但是,至少離我爲自己洗脫冤屈又更近了一步!
我記得我當時看過師東的工作證,上面寫着遠安快遞公司。這家快遞公司的名字我從未聽過,而我的手機早已被姜戎一腳踩爛,許瑤的手機倒是在她自己手裡,可惜也被姜戎弄壞了,都沒法再用,更不可能用於查閱信息資料什麼的。
左思右想之下,我決定只能先去鎮上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再向別人打聽一下比較穩妥。
出了村子,道路一下子變得容易辨識得多。警察雖說看見了我開着迷彩色的越野車,但從剛纔一路荒無人煙的情況來看,他們應該還沒有發現我已經棄車,所以也應該不會料到我還沒有走遠。我想我還是有時間先果腹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