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攻

“珍月!”

魏祁怒吼一聲, 楚瑤卻理都沒理他,頭也沒回的走了出去。

等到魏祁三兩下洗完澡出來想找她算賬, 她卻一指地上的線:“世子小心, 別過線了。”

魏祁站在線的這邊,跟她只隔着幾步的距離, 偏偏卻半點兒奈何不了她, 只恨自己當初爲什麼要答應這種莫名其妙的事,將好好的內室硬生生分出去了一半。

他憋着一肚子的氣回到牀邊躺了下來, 輾轉反側許久難以入眠。

偏偏那邊的女人卻絲毫不受影響,不過片刻便睡了過去, 綿長的呼吸聲在暗夜中緩緩傳來。

…………………………

魏祁近日有許多事要處理, 暫時不會去西山大營, 故而翌日仍舊在宮中,一早便去與魏延議事了。

而魏延還有些話要問他,昨日他剛回來便出了宮, 直到夜幕時分纔回來,還沒來得及問, 便在殿中諸人都散去後,將他留了下來。

“此次出行感覺如何?寧安寨的人可堪大用?”

魏祁想了想,如實作答:“此行珍月只帶了數十人, 旁的看不出,但這些人非常善於隨機應變,與尋常軍隊相比,更加靈活, 機敏,有時候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至於行軍打仗排兵佈陣,還要等到真的上戰場才能看出來,現在還不敢說。”

只一趟行程就能得到這樣的評價,已經很高了,魏延點了點頭,又問:“公主呢?能否管得住他們?”

提到楚瑤,魏祁面色一僵,乾巴巴的回了一個字:“能。”

之後便再無其他。

魏延看着他的臉色,便知道他與楚瑤肯定半點兒進展都沒有,頗有些怒其不爭。

但兩個小夫妻之間的事,他作爲父親和公公,實在不便多問,心裡琢磨一番,眼珠一轉,道:“你與公主之間的事情,我不多管,不過一年內若是不能圓房,便讓你母親給你安排一房妾室吧。”

魏祁一愣,猛地擡起了頭,卻聽他停也不停的繼續說道:“郭家三娘雖然心思深了些,但好歹在宮裡待過幾年,也算乖巧懂事,長得也不差,做個妾室倒也說得過去,我看不如……”

“不可能!”

魏祁直接打斷:“我不會納她爲妾的,父親不用想了。”

“爲何?”

魏延皺眉:“你是我大魏的世子,勢必是要爲我魏家開枝散葉的。難道你一輩子不與公主圓房,你這一脈就要斷子絕孫了不成?”

說罷又安撫道:“放心吧,我看公主也不像那不懂事的人,對郭家三娘也不排斥,她一定會答應的。”

“我不答應!”

魏祁道。

“郭娘子是郭家的人,郭傢什麼樣子,父親不會不知道吧?既然知道,又何必提讓我納她爲妾的話。我可不想我身邊多出一個像祖母那樣的人,擾得什麼時候都不得清淨。”

魏延嘖了一聲:“這孩子!怎麼說你祖母呢!”

雖然說的沒錯吧,可也不能這樣直白啊。

“郭家三娘與你祖母又不同,她知道我與你母親不喜郭氏一族,入宮後幾乎都沒怎麼和郭家人聯繫過,只一門心思討好你祖母,並沒有做過什麼其他的事。”

“何況只是納她爲妾,又不是正妻,上面有公主壓着,她還能翻出什麼花樣不成?無非是讓她伺候你的日常起居,給你開枝散葉罷了,你就當是收個通房就是了。”

語氣堅定,大有直接將這件事定下來的意思。

但魏祁卻沉着臉仍舊不鬆口:“不,我不同意。”

魏延眉頭皺的更緊:“爲何?”

“我不喜歡她!”

“你不也不喜歡公主?不還是娶了嗎?”

“我……”

魏祁一噎:“我當初也沒有答應,是父親你揹着我將這門婚事偷偷定下的!何況當初那是爲了魏楚兩國結盟之事,不得已而爲之!”

“既然當初能爲了國之大計迎娶與你有深仇大恨的公主,如今只是爲了開枝散葉納個跟你無冤無仇的郭娘子又怎麼了?你怎麼拒絕的比那時還堅決?”

魏延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魏祁再度噎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只是心裡非常牴觸這件事,道:“我不管,反正我不同意。”

魏延冷哼一聲:“同不同意不是你說了算,一年內若是不能跟公主圓房,就老老實實納了郭家娘子爲妾。”

之後不待魏祁接話,就話鋒一轉:“對了,半個月後就是公主的生辰了,這是公主嫁來我魏國後的第一個生辰,楚國那邊爲顯對公主的重視,也派了使臣來慶賀,此時已經在路上了,過些日子就到。。”

“爲首的使臣是公主的表哥孟無霜,跟你年紀相仿,你身爲公主的丈夫,屆時就由你負責招待他們吧。”

說完直接把魏祁趕了出去。

魏祁愣在院子裡,昨晚就憋在心裡的怒火幾乎攀升到頂點。

楚國使臣要來給珍月慶祝生辰,卻沒有一個人對他這個世子透露過半分消息!

魏祁怒火中燒,回去的路上途經花園遇到楚瑤,頗有些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樣子。

“你在這裡做什麼?不用去給母親請安嗎?”

他沉着臉道。

昨晚的事生氣的不止他一個,楚瑤瞥了他一眼,又把視線收回去,根本不想跟他說話。

魏祁卻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我在問你話。”

楚瑤踉蹌一下被扯到他跟前,青青嚇得趕忙要過來阻攔,紅纓赤珠也下意識的上前一步,卻被她擡手攔住:“沒事。”

說完才轉頭看向魏祁:“這都什麼時辰了?世子這日子怕是過暈了吧?”

說着掙了一下,沒掙開。

魏祁看了一眼天色,才發覺此時確實已經晚了,早過了她平日給魏夫人請安的時間,這個時候她應該是已經從魏夫人那裡離開,之後纔到了這裡。

而他剛剛一直在跟魏延議事,忘記了時辰。

“世子可以放開我了嗎?”

楚瑤道。

魏祁低頭,看着女人不耐的神色,握在她手腕上的手卻不鬆反緊。

“楚國使臣要來給你慶生的事,你知道吧?”

楚瑤愣了一下,才點了點頭:“知道。”

不是魏國這邊的人告訴她的,而是她自己的人從楚國傳來的消息。

她不僅知道,還曾寫過信回去,告訴他們不要過來,因爲她從不慶生。

孟無霜這次卻似乎還有其他事情要辦,沒有聽她的話,堅持要來。

“知道爲什麼不告訴我?”

魏祁的面色又沉了幾分,若不是有意控制着手上的力道,只怕要將她手腕兒捏斷。

楚瑤看他毫不知情的樣子,扯着嘴角冷笑一聲:“世子自己消息閉塞,就拿我發脾氣嗎?”

魏祁眸光緊緊凝在她臉上,半晌才放開她,什麼都沒說,擡腳走了。

楚瑤看着他的背影,揉了揉手腕,脣縫中擠出兩個字:“瘋子。”

之後也沒了逛園子的興致,轉身回了永福宮。

不遠處,郭婷在一座廊橋上看着這一幕,輕嘆一聲,在婢女芙蘭的攙扶下亦轉身離去了。

…………………………

魏祁離開魏宮,便直接去找了蕭謹言。

蕭謹言在他回來之後好不容易能得空歇一歇了,正在蘭楓閣裡聽琵琶,就被忽然推門而入的人打斷。

魏祁進來之後,直接把正在演奏的女妓趕了出去。

蕭謹言連連阻攔:“別!別啊!秋娘子很難請的!”

奈何最終也沒能阻止他,眼睜睜看着秋娘子被關在了門外

門一關上,就聽到魏祁的質問:“楚國使臣要來給珍月慶生的事,你爲何沒有告訴我?”

蕭謹言剛還納悶他這是怎麼了,忽然聽他提起這件事,趕忙撇清關係。

“別找我,君上和夫人不讓告訴你的,我也不知道爲什麼。”

“他們不讓你告訴我你就不告訴我了?你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

蕭謹言訕訕的笑了笑,沒告訴他因爲夫人叮囑他的時候說想看看世子會不會因爲這個生氣。

他雖然不知道夫人爲什麼會這麼說,但也想看看魏祁是不是真的會生氣,所以便也沒有告訴他。

誰知魏祁竟然真的生氣了?

蕭謹言正想問爲什麼,卻見魏祁坐了下來,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之後又是一杯,再第三杯。

連飲三盞之後,他才吐出一口氣,跟蕭謹言說了一段往事。

他將楚瑤當時在沐浴的事隱去了,只說發生了一些誤會,之後因爲這個誤會,他被打了五十大板,還被冠上了一個極其恥辱的稱呼。

這段往事發生在大燕,蕭謹言並不知道,直到此刻聽他娓娓道來,才終於明白了他對珍月公主的態度爲何如此奇怪。

明明欣賞,讚歎,如同瞭解自己一般瞭解她。

卻又排斥,牴觸,彷彿無論如何也不願接受她。

對於當初那個年少,心高,相比現在更加單純,質樸的少年來說,那段經歷一定是極其痛苦而又難捱的。

這痛苦中又帶着恥辱,所以他不願提及,也不願再跟直接導致了這段往事的始作俑者接觸。

直到今日或許是再也憋不住,才一邊痛飲一邊將這件事說了出來。

魏彘……魏彘……

多麼難聽的稱呼,竟然伴着這個少年的成長,從他十二歲延續至今。

蕭謹言看着不斷端起酒杯的魏祁,沒有阻攔,只是有些想不通:“這些事跟楚國使臣要來給珍月公主慶生有什麼關係?”

珍月公主早就嫁來魏國了,世子就算生氣也早該氣過了吧?

當初公主剛嫁來也沒見他這樣,怎麼這回忽然就發作了?

一個問題,瞬間把魏祁從過往的回憶中拉回了現實。

那虛幻的情境在腦海裡彷彿匯成了一幅幅畫面,這些畫面正慢慢的浮現着,突然間被人從中撕裂,眼前只餘蘭楓閣精緻的包間,蕭謹言不解的目光,以及自己手中不上不下的酒杯。

對,跟這有什麼關係?

他腦子裡忽然亂成一團,卻聽蕭謹言喃喃的道:“難不成……楚國要來的是那位無雙公子?”

啪。

魏祁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半晌纔有些呆滯的低頭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