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每個人的心裡都在打着鼓,他們都在仔細地回憶着事情的經過,更重要的是其他每一個人的表現。
“局長,您言重了吧,要說這次我們是有責任,可要說我們內部出現奸細,這可得有證據啊。”王殿英來了個投石問路。
“哼,證據?刺殺就是證據,”林炳輝提高了聲調,王殿英一看話頭不對,立即把下面的話嚥了回去。
“我同意局長的看法,”孫瑰婷緩慢地說,“這次行動計劃是嚴格保密的,只有咱們在座的幾個人知道,也就是說……”
“你懷疑我們幾個?”趙發強瞪着眼珠子看着孫瑰婷。
“難道不是嗎!”孫瑰婷繼續說道,“刺客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天時間裡準確地掌握我們的部署。”
“賊要是惦記上了你,你藏哪都不行,”趙發強的聲調也逐漸升高。
“各位,各位,都冷靜啊”,王殿英一副老好人姿態。
“趙隊長,翟祥明可是由你來保護的,茶館周圍的部署都是你安排的,只有你最瞭解情況,”孫瑰婷的口氣咄咄逼人。
“你是說我趙發強是內奸,對吧,”趙發強怒目而視。
“好、好、好,各位,各位,咱稍安勿躁啊,”王殿英極力勸解,“都少說兩句,少說兩句。”
“哼,裝什麼好人,”孫瑰婷斜眼看着王殿英,“沿途翟祥明的保護是你王殿英負責的,如今你也脫不了干係。”
一句話噎得王殿英說不出話來,他苦着臉說道:“孫秘書,你不能逮誰咬誰啊,你說我這……哎呀,我冤不冤啊。”
孔慶文在一旁抽着煙,看着他們之間的爭執,他用眼角瞟了一下林炳輝,林炳輝正抱着膀子閉着眼,一副冷眼旁觀的姿態,孔慶文知道,攪渾水的時機到了。
“啪”的一聲,孔慶文的巴掌拍在了桌面上,衆人頓時安靜下來,林炳輝也睜開眼盯着他。“諸位,工作中出現這麼大的紕漏,你們還有心思在這互相指責,”他站起身,凌厲的目光掃視着大家,“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至於咱們當中有沒有內奸,不是吵出來的,各位現在要做的就是平心靜氣,好好想想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這番話說出後,王殿英三人的情緒稍稍平靜下來,趙發強點起一支菸,猛吸幾口,胸膛劇烈地起伏,惡狠狠地甩出一個字:“查!”
“對,查,現在就查!”孫瑰婷在一旁毫不示弱。
“那好,那咱們現在就開始回憶一下這兩天的經過,”孔慶文慢慢地坐下,“十月十六日,也就是前天,我們對茶館的共黨分子實施了抓捕,孫秘書,咱們四個人是否都去了?”
“對,都去了,”孫瑰婷立即回答。
“好,因爲我是和局長一起去的,所以到茶館比較晚,應該是趙隊長和王隊長帶隊抓捕的吧?”孔慶文繼續發問。
“對,是我和趙隊長一起抓捕的,當時我負責外圍警戒,趙隊長衝進去抓人,”王殿英回憶道。
“是誰先衝上了樓?”
“是我,”趙發強回答着,“當時外面的槍聲先響了,有的共黨分子就往樓上跑,所以我就帶人跟上去了。”
“好,趙隊長,他們的電臺等重要物資都在樓上,當你上樓的時候,發現樓上有幾個人?”
“就剩翟祥明和茶館女老闆,窗戶是打開的,有人從窗戶逃走,後被王隊長都擊斃了。”
孔慶文把頭轉向王殿英:“王隊長,趙隊長所說的沒錯吧?”
王殿英使勁地點了點頭,“沒錯。”
孔慶文突然問道:“王隊長,樓下的共黨是因爲反抗都讓你給擊斃了,那樓上的女老闆都已經被制服,你爲什麼還要擊斃呢?”
突然的發問讓王殿英猶豫了一下,“那,那個女共黨不是對局長……”
孔慶文一擺手打斷了王殿英的回答,“接着往後說,下午對翟祥明的審訊我記得咱們幾個都參加了,到了晚上,翟祥明就從治安局消失了……”
林炳輝乾咳一聲,“這個,是我安排的,我讓趙隊長把翟祥明轉移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
孔慶文向林炳輝微微頜首,“哦,是這樣啊,局長,我想問一下,這個安全的地方都有誰知道?”
“嗯,這個地方是趙隊長挑選的,只有我和他知道,”林炳輝回答。
“那趙隊長,當天晚上你在哪?”隨着孔慶文的發問,林炳輝也把目光投向趙發強。
“我當然在看守翟祥明啊,局長,這個你也是知道的,”趙發強回答。
看着林炳輝點點頭,孔慶文繼續道:“趙隊長,從前天到今天中午,都是由你在監視翟祥明瞭?”
趙發強不耐煩地回答:“對,怎麼,孔處長,你懷疑我?”
“呵呵,在真相揭示前,我懷疑任何人,我也只是把事情經過再說明一下,”孔慶文突然話鋒一轉,“昨天晚上,我和孫秘書還有王隊長一起從西南俱樂部回來後,你去哪了,王隊長?”
王殿英沒想到孔慶文又把話題扯到自己身上,他慌忙回答:“我去和幾個朋友打牌去了,麗春苑的老鴇子可以證明,”他自覺語失,連忙佯裝咳嗽幾聲。
一旁的孫瑰婷發出厭惡的冷哼,“王大隊長,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逛妓院?!,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孔慶文用眼神制止了王殿英的辯解,“今天上午開完會後,王隊長,你在哪?”
“我按你的意思給翟祥明找了個替身,然後就安排我的人埋伏在半路了,直到下午我到茶館接翟祥明。”
“哦,你的這些計劃都有誰知道?”
“埋伏的地點是我個人選擇的,接翟祥明的計劃也是我一個人決定的,沒有其他人知道,不是,孔處長,你不會是在懷疑我吧?”
孔慶文笑了笑,“懷疑是要講證據的,你說呢,趙隊長?”
趙發強理直氣壯地回答:“那是。”
“呵呵,趙隊長,中午你從秦淮河回到茶館都幹了什麼?”
“我一直在監視點,直到王隊長來接翟祥明,出事後,我就帶人追趕刺客去了。”
孔慶文在屋裡慢慢地踱步,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着他的移動,他知道自己在這盆水裡撒的土已經足夠多了,現在就剩下最後的一攪了,孔慶文走到桌旁掐滅菸頭,“局長,據我分析,刺客行刺的地點、時間選擇之準確,說明他們提前得到了情報,做了充分的準備,那麼情報的泄露,我不排除咱們內部有內奸的可能性,如果內奸在我們這幾個人當中,他必須具備幾個特徵。”
“說說看,”林炳輝皺着眉。
“其一,他有向外傳遞情報的時間,換句話說,他曾經有離開我們視線的情況發生,”孔慶文頓了頓,“其二,這個人可能在刺殺行動中起到了關鍵作用,也就是說,他爲刺客提供了有利的幫助,例如調離茶館的警衛人員,其三,此人肯定是利用執行的任務爲掩護,指揮了這次刺殺行動,換言之,刺殺行動時,他肯定出現在了現場。”孔慶文說完長吁一口氣,在椅子上坐下。此番話一出,無疑在四個人中扔出了一個炸彈,王殿英和趙發強同時瞪大了眼睛。而這,也是孔慶文所希望看到的局面。
林炳輝用手慢慢地捋着額頭,“慶文啊,你的分析不無道理,但我想,你們幾個人對我還是很忠心的,不會做出讓我失望的事情,所以這件事就此打住,誰也不要再提了,”他擡起頭看着大家,“諸位如果沒什麼事,那我就回房間休息了。”說完林炳輝徑直走向門口,“慶文啊,跟我來一下。”當孔慶文走出門口的時候,會議室裡鴉鵲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