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陽光灑在江面,波光粼粼,也灑在人的心裡,情真意切。孔慶文和劉麗英並肩坐在江邊不遠的一棵大樹下,眼前是滿山坡的菟絲,菟絲花已經開敗,淡黃的柔情被如今青紫的菊花所代替,不,那份柔情依然開在心底。
“這次幸虧有你的交通線,”孔慶文低聲說道:“替我謝謝那個老人,”他轉頭看着劉麗英,“更要謝謝你,如果我當時就除掉林之江,龔府的情況就會發生改變,我也就不會知道有那份地圖了,也許現在地圖已經落到日本人的手裡了。”
劉麗英微微的笑了笑,“就是你那份情報,還差點讓我和鄭書記吵起來,呵呵,”她的眼睛裡寫滿了柔情,“沒想到你那種情況下,竟然會用煙盒裡藏詩的方式傳遞情報,我真是越來越佩服你了,不知道以後你還能帶給我什麼樣的驚喜。”
“呵呵,我也是沒有辦法了,高橋盯得太緊,只能冒險了,”孔慶文說道,“至於以後,我可能還會用用離奇的方式,你就拭目以待好了。”
劉麗英嘆了一口氣,“越是離奇,就越是說明的處境危險,我可不想……”後面的話,她突然打住了,那是一種牽掛,更是一種心痛,短短的幾天,猶如漫長的幾年,她的眼角有些溼潤,“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自己,好嗎?”
孔慶文的內心一陣酸楚,那是一種他從來沒有感受到的心情,愛情的甜蜜就像這滿山坡的菊花,清雅,悠遠,他真的好想此刻就將劉麗英一把擁入懷中,可硝煙下的愛情做出的任何承諾都是那麼的蒼白無力,“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自己,好嗎?”這句話讓孔慶文的內心猶如刀絞一般,愛情的瑰麗並不在於得到什麼,而是無怨無悔的付出。可自己能爲她付出什麼呢。
愛情,對於他們而言,就是擺在窗臺的那盆花,近在咫尺,觸手可及,可又無法去走出最後的那一步,無法去伸手觸碰。這,也許就是愛情中最大的痛苦。
她的這句問話,孔慶文無法回答,他只能慘然一笑,轉移話題,“呵呵,當然了,我還想當最好的廚子呢。”
劉麗英能夠體會出孔慶文內心的苦澀和無奈,面前的這個男人屬於每一箇中國人,卻不屬於自己,他的一切包括生命都被打上了烙印,他能承諾的是能夠完成一個又一個任務,而唯獨無法承諾愛情和生命,那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路,她理解這個男人。
劉麗英輕輕地擦了一下眼角滑落的淚滴,目光投向鋪滿紫菊的山坡,“林深葉密競繁茂,日出披霞暗盡消;依稀現得花枝俏,萬朵帶情柔愫饒;待到旖旎指江山,大浪淘盡再示潮,”這首孔慶文危急時刻寫下的詩句,此刻讓劉麗英娓娓吟誦,顯得格外抒情,與此刻的環境融爲一體。這首詩暗藏着情報,暗藏着孔慶文當時的環境,還帶有對自己的地點情愫,更充斥着磅礴氣勢。
“沒想到你竟有如此文采,”劉麗英說道。
“見笑了,呵呵,”孔慶文仍然選擇轉移話題,“其實這次還多虧了孫瑰婷,我總覺得她生活在矛盾之中,心和行並不一致。”
“能看出來那個小丫頭鍾情與你,那就爭取把她拉過來,”劉麗英爽朗地說道。
下午三點,孔慶文走出了治安局的會議室,抓捕王天木和張旭的行動同時展開,他有一種預感,這倆個人一定還在南京城裡,王天木是軍統南京站的最高負責人,如果他一旦被捕,南京地區乃至江蘇地界上的抗日力量將會受到嚴重的打擊。張旭,已經成了過街老鼠,不僅是日本人、治安局、76號要抓他,而且抗日力量也在找他,就爲了他手裡的那份假地圖。孔慶文並不在意能不能找到這個張旭,他在意的是王天木。
孫瑰婷跟在他的身後走進了辦公室,“孔處長,你說這個張旭現在能在哪呢?”
“應該還在城裡,孫秘書,你還記得張旭說過的未婚妻嗎?”孔慶文問道。
孫瑰婷當然記得,她也想到了可能張旭此刻就藏身在王紅梅那裡,但是礙於自己和王紅梅的關係,她又不願讓這個密友牽連其中,但她知道,地圖在張旭的手裡,一旦被日本人找到,後果將不堪設想。此刻,他聽到孔慶文突然問起此事,她知道自己的這個閨蜜受牽連將無可避免。“那你覺得張旭真的能去找王紅梅嗎?”
“難道他還有別的去處嗎?”孔慶文反問道,“你可以通過私人關係找一下王小姐,看能不能有什麼線索,我可是想立個頭功啊,呵呵。”
孫瑰婷點點頭,轉身就要離開,“哦,對了,剛纔林局長又過問龔氏母女的事情了,你要儘快安排,”孔慶文嘆了口氣,“要不就明天吧,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龔志正的屍體還在日本人手裡,提前在那給他立個衣冠冢,動手前,也好讓他們母女倆祭拜一下,也算咱們儘儘人事。”
日本憲兵隊影佐的辦公室裡傳出一陣咆哮,“全城戒嚴,一定要找到這個張旭,我已經問過夜鶯小姐了,張旭根本就不在她那裡,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你們一定要給我找回那張地圖,”影佐憤怒不可遏,“尼娜,你不是說這次行動計劃萬無一失嗎,可就是這個張旭,讓我們前功盡棄,帝**務課對我們的表現十分失望,這次如果不找到張旭,你們就以死謝罪!”
一旁的柳尼娜和高橋低垂着頭,柳尼娜硬着頭皮低聲說道:“將軍,這次絕對是個意外,而且我聽林之江說了這次行動的整個過程,我覺得孔慶文他們幾個人當中,可能有問題……”
影佐猛地一拍桌子,“八嘎,有問題,這都是你挑來的人,你現在給我說有問題,”他猛然走到柳尼娜面前,“我來問你,周紅和孫瑰婷是不是你親自挑選的人,前幾天你懷疑周紅,你查出什麼了?就是你懷疑的這個人現在還躺在醫院裡,有什麼可懷疑?還有孔慶文,你又查出什麼了?我看不是他們有問題,是你的腦子有問題,到此結束,我不想再聽到任何這樣的言論。”
柳尼娜別影佐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旁的高橋站出來打圓場,“將軍,請息怒,誰也想不到張旭會做出這種事情,我也有責任,沒能控制好局面……”還沒等高橋說完,影佐的唾沫星子就飛到了他的臉上。
11月13日,清晨七點。紫金山又名鐘山,在南京城的東郊,三峰相連形如巨龍,山、水、城渾然一體,雄偉壯麗,氣勢磅礴,古有“鐘山龍蟠,石城虎踞”之稱。
孔慶文的車停在盤山道上,他坐在車裡看着車窗外的山景,蕭瑟的秋風給整個山巒披上了一層神奇的顏色。遠處一片靜寂的山坡上,一對母女正伏地而泣,她們的面前有一座新立的石碑,那是孫瑰婷按照孔慶文的意思,給龔志正立的衣冠冢,在龔志正的墳後,依次是龔夫人和龔亞楠的墳頭。
“伯母,請節哀,”孫瑰婷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勸慰着龔夫人。一旁的龔亞楠充盈着淚水的目光中透出憤怒之色,她跪在碑前,兩手伏地,手指深深地插進土中。
“謝謝你,孫小姐,我們全家會記住你的大恩大德的,”龔亞楠擦乾了眼淚,起身向孫瑰婷道謝。
“龔小姐,時間不早了,快走吧,”孫瑰婷說着伸手去攙扶龔夫人。龔氏母女戀戀不捨地跟在孫瑰婷身後上了停在道旁的一輛車。車子很快就在山路上顛簸起來。
“龔小姐,日後有何打算?”孫瑰婷邊開着車邊問道。
“我想先送母親回祖籍,”龔亞楠的一臉茫然,“我會記住這裡發生的一切,我一定會回來的!日本人、漢奸、狗賊!哦,對了,孫小姐,請留意打聽我表哥的消息。”
孫瑰婷點點頭,她不忍心將張旭的真實嘴臉告訴這對母女,尤其是龔志正就是死在張旭手中的這個事實,否則她們一定承受不了這個打擊。
就在車子駛過山腳時,靜謐的山谷中傳來兩聲清脆的槍響。孫瑰婷低聲說道:“沒事,那是孔處長在山裡,這一切都是遵照他的意思辦的,龔小姐,其實你錯怪他了,他是個好人,剛纔的那兩聲槍響後,你和伯母就不在人世了,就當他開槍爲你們送行吧。”
孫瑰婷的解釋讓龔亞楠感到震驚,她一直認爲這個孔慶文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漢奸,甚至還對他進行刺殺,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孔慶文的真實面目,她爲自己的莽撞而慚愧。她的心中充滿了愧疚,謝謝你,孔處長,好好保重。
孔慶文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龔志正的碑前,山風吹起了他的髮梢。汪精衛手裡的這批財寶,其他的勢力並沒有染指,日後真成爲了他與日本人抗衡的資本,他建立起了自己的軍隊,大有和日軍分庭抗禮之勢,直到汪精衛死在日本,這批寶藏一直就是一個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