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橫躺在草坡上,雙手交插放在腹部,兩腳相迭,悠然的曬着日光浴,看着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雲朵,望向遠處,一片碧色海洋,與天渾然相接,在這個自由無疆的空間裡,我什麼都不想,只是輕輕的哼着歡快的曲子。
“你的曲子很好聽。”一個騎着馬的蒙古少年,打馬過來,生澀的汗語,但笑的很真誠。
“謝謝。你的馬也很漂亮。”我躺着微笑回答。
蒙古少年從馬上翻下,來到我面前,然後坐在我身旁的草地上,“你爲什麼躺着?”
我看着遠處,笑着回答,“因爲這樣很悠然自在。”
“大清的公主都像你這樣嗎?” 他這樣問我表示他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
“你知道我是誰?” 我有細微的驚訝。
“知道,九公主眉善,昨天晚會上我見過。”我看着他燦爛的笑容,覺得這少年挺可愛的。
我友善對他一笑,“可我不知道你是誰,請做個自我介紹吧。”
他很自豪的跟我介紹道,“蒙古博爾濟吉特氏翁牛特部的王子倉津。”
“很高興認識你”,我習慣性的使用起現代人打招呼法,就差沒和他握手。
然後笑問,“你也是博爾濟吉特氏的,那昨晚跳舞的是你的姐姐?”
“不是。我們雖都是博爾濟吉特氏的,但並沒有血緣關係。”說實話,他的話讓我有點懵,不過轉而一想,也好理解,大概他們冠姓的方式和我們不一樣。
我還不及細問,他就接着道,“而且她比我小!她才14歲,我已經15了。”他好象有點不高興我小看了他的年齡,可是他真的看上去很小,感覺裡他應該比胤祥小,胤祥今年才14,可比他老成許多。
真不知道是他長得太嫩了,還是該說胤祥少年老成。想着想着,我就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他故意裝作老成的樣子很是可愛。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頭,“那你比我小,是我弟弟了。”
他忙轉頭格開我的手,“你看上去比我小!”
“可我17了,確實是你姐姐。”
“年齡大也不一定可以當我姐姐!”他有些惱了。
我想想也覺得好笑,自己竟在和一個相當於現代初中二年級的學生討論誰的年齡比較大,隨即轉移了話題,柔聲道,“你不是說我哼的曲子好聽嘛,你也躺下,我唱歌給你聽,好嗎?”
他和我並肩躺下,我輕輕唱道,
我的家鄉在日喀則,那裡有條美麗的河
阿媽拉說牛羊滿山坡那是因爲"菩薩"保佑的
藍藍的天上白雲朵朵,美麗河水泛清波
雄鷹從這裡展翅飛過,留下那段動人的歌
哦瑪哩瑪哩唄唄哄……
我的家鄉在日喀則,那裡有條美麗的河
阿媽拉說牛羊滿山坡,那是因爲"菩薩"保佑的
藍藍的天上白雲朵朵,美麗河水泛清波
雄鷹從這裡展翅飛過,留下那段動人的歌
哦瑪哩瑪哩唄唄哄……
唱完,我看着他問道,“好聽嗎?”。
“嗯。”他輕應。
我看向天空,“是你們草原的美麗讓我想到這首歌曲的。日喀則,意爲‘最好的莊園’。”
“你喜歡這兒?”他的聲音有些激動。
“喜歡。”我誠實的答道。
“你想永遠留在這裡嗎?”他坐起來,看向我的眼神含着期待。
“我不知道。”我有些茫然,來到這裡也許可以再也不見他,但我將會非常寂寞,身邊再也沒有胤禟、胤誐、十二、十三、十四這些朋友了。
我突然沒有了剛纔的興致,我輕道,“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我站了起來,準備去牽遠處的馬。
“我送你,保護女人是男人的責任!”
我看着他英雄式的發言,突然覺着他已是個小男子漢了。
看着遼闊的草原,迎着微風,我突然想要策馬奔騰,轉過身對他說,“倉津,和我賽馬吧,看誰跑得快。”
沒等他答應,我就抽起馬鞭,先行起來。不久就聽到後面急促的馬蹄聲,我知道他跟了上來。
我愛上了策馬到極速的感覺,耳邊風聲呼呼,似乎能感覺到“海闊憑魚躍,天空任鳥飛”的那種毫無束縛的自由感和恣意揮灑青春和熱情的那份暢快淋漓。
剛纔心裡的一點兒不舒服也隨着消散了。
他的馬術一定在我之上,他始終和我保持着相同的速度,既不落不在我後,也不快於我。
我知道他是想保護我,又怕我掃興,所以就維持和我同速,這樣的心意讓我感動。
看來,這個蒙古少年也不是隻有粗獷的一面,也有細心的一面。
回到營地,我微笑着和他告別,“我到了,謝謝你的護送,蒙古小勇士。”
他翻身上馬,在離去前又深深看我一眼,然後叫道,“我不小了!我喜歡你!”
就這樣被一個15歲的小鬼表白了,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是笑我的魅力指數增強了還是哭他即將給我惹來的麻煩。
他表白完,瀟灑的絕塵而去了,可是卻給我惹來了大麻煩。
我本來是打算偷偷的牽了匹溫順的馬出來逛逛的,然後再被發現之前偷偷的回帳的,可現在被他這麼一叫,自然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而且引來的不是別人,而是我這些日子最怕見到的人,胤禛。
不敢和他對視,我只是兀自的往前走,彷彿沒見到他。
但他卻站定在我面前,“你是想永遠留在這裡?”他冷冷的口氣帶着責問。
我不看他,牽着馬繼續向前走。
他拉住我的手臂,阻止我前行。
我壓着聲音衝他叫道,“放手!”
他慢慢的鬆開了鉗制,但當他放手後,我卻又感受到了那熟悉的心痛。
我強迫自己不許回頭,強迫自己繼續向前走,但每一步卻越發沉重。
我和他永遠都不能靠近,只能像這樣一次次的擦身而過!
這就是上天註定要我扮演的身份!
“跟我出去!”我猝不及防的被他強拉着上馬,他帶我狂奔在草原上。和剛纔的狂奔不同,我現在沒有任何快意,只有濃濃的擔憂和滿腔的怒氣。
跑夠了,他才停下,也不說話。
“如果有人看見了,該怎麼說?我親愛的哥哥!”我諷刺道。
我能感覺他拉馬僵的手明顯的緊了一下,“爲什麼你總能那麼清醒!”
我苦笑,“胤禛,你也是理性的。不願意想不代表它們不存在,血緣,倫常……哪一樣是可以忘卻的——”此時我恨,爲什麼我一定要進入這個身體,這個屬於他妹妹的身體!如果我進入的是一個普通的女子身體,我和他都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
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這裡遇見愛情!也從不會想到自己的愛情是那麼的絕望!
爲什麼要我們經歷這種痛苦?爲什麼?
我討厭這個曖昧的姿勢,這曖昧的氛圍,討厭聽到他的呼吸聲,討厭嗅到他的氣味,討厭和他挨的那麼近,討厭……
可我卻不想打破這種氣氛,如果能永遠停止在這一刻就好了。
“你……”他艱難的想要開口,我轉過身,用手捂上了他的嘴,“什麼都別說!胤禛,讓我們放縱這一刻吧,也許一生只有這麼一次——”
他拉開我的手,先下了馬,然後抱着我下馬,動作格外的輕柔。
我環着他的頭頸,看着他注滿深情的眼睛,願意跟隨他去任何地方。
他抱着我坐在草地上,我靠在他的懷裡,聆聽他有力的心跳。
我們都沒有說話,只是彼此緊緊的依靠着,帶着絕望的依靠在一起。
就讓我們暫時忘卻一切,拋卻理智,安靜的依靠一會兒。只要一小會兒就好。
今天過後,我們又將彼此疏遠,再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暫時放下一切依偎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