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陣馬蹄聲傳來,我心中有些慌亂,立刻滑下馬,牽着溫馴的小紅馬隱在身側高聳的草堆中。
我原以爲是尋我而來的侍衛,卻沒料到看到都是蒙面的黑衣人。心下覺得奇怪,不免多打量了幾眼,他們一干十幾個人,急匆匆的而去。
其中一人的馬背上還馱着一個麻袋,我聽到有“嗚嗚……”看到麻袋有顫動,還有類似人聲掙扎的聲音從麻袋裡傳來,我一陣輕顫,突然打了一個激靈,瞬間意識到:這麻袋裡裝着的是人!
看着眼前的情景不免讓我聯想到一句話,“月黑風高殺人夜”,想到這兒,又是一陣瑟縮,我感覺到自己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
在確定他們走遠了,我才牽着馬從草堆中小心翼翼地走出來,看見他們經過的地上,除了明顯的馬蹄印,還有一面木質的長方形硬物,像腰牌似的東西,我立即撿了起來。仔細端詳,只見上面寫着一些我看不懂的文字。我雖然不知道這些文字的意思,但能肯定這不是漢字。
看到剛纔這樣令人懼怕的場面,想到我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我又能去哪裡呢?我自嘲自己的天真。冷靜下來,我才發現自己真的很傻,我就這樣什麼都不說的跑出來,能跑多遠,康熙他們會不找我嗎?不可能的!
試想若是和剛纔的那夥人碰面了,真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說不定在麻袋裡的就是我了!
我必須要趕回去,我沒有任何選擇!
退一萬步想,即使我以後必須面對不能自主的痛苦也比現在不明不白的和這些人橫生出什麼枝節的強!
我剛準備翻身上馬,就又聽到一陣馬蹄聲臨近,踏上馬蹬的腳立刻收了回來,我決意還是先躲一下,畢竟不清楚來人的底細,若等確定他們是來接我的人,我再現身出來也不遲。於是,我拉起馬繮,和我的小紅馬再一次退回到剛纔藏身的草堆裡。
又是一羣黑衣人呼嘯而來,爲首的一個卻突然勒馬停了下來。我一陣緊張,難道……是我太急,沒有藏好……他……看見了我?
不是的吧,我就那麼倒黴!我聽見自己困難吞嚥口水的聲音。
我順着這個頭目的視線看過去,並不是看向我這裡的,而是看向他的正前方——一個黑衣人正從剛剛那一羣黑衣人離去的方向打馬折了回來。
沒被發現!太好了!我提到嗓子眼的心算是放下了大半,我這才發現自己緊捏着馬繮的手已經被冷汗溼漉了。
接着他們嘰咕一陣,兩人說的都不是漢語,我聽不懂。但卻零星的聽到一些我聽得懂的詞, “公主” ……“大汗” ……“康熙老兒”……“翁牛特部”……“大清”……
光靠這些詞我猜不出大意,但我能肯定這些人肯定和康熙是敵對的。因爲在這裡,只要稍有忌憚,就沒有人敢這樣稱呼當今的皇帝的,除非他們心懷怨恨。
他們是康熙的政敵,但他們和提到翁牛特部是什麼關係呢?是敵是友呢?以倉津待我的態度不該和大清有仇恨纔對。他們到底爲什麼要提到這個部落呢?
還有,他們袋子裡裝的人是誰呢?
這些疑問都會有答案的,在我回到大營把這些事情告訴胤禛之後。
在這樣危急的時刻,我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他!原來我最信任的人還是他!
他們又嘮叨了一陣才策馬而去,但我仍然不敢貿然現身,我又等了一會,直到肯定他們確實走遠了,我才深深的呼了口氣。步出草叢時,我的手是輕顫的,雙腿也有些軟,竟然有些上不了馬,我命令自己深呼吸,然後再次上馬,翻身上馬後我一刻都不敢遲疑,揚手揮鞭用最快的速度向大營奔去。
我剛到大營門口,就見着了豆蔻,此時見到一個我熟悉的人,我的心裡升騰出一種說不出的親近和放鬆。於是立即拉着繮繩讓馬停下,她一臉的欣喜向我跑來,站在馬下的她帶着焦急口吻道,“公主,你可算回來了,奴婢可急壞了!四爺一直在派人到處找你。”
接着我看見了聞聲而來的胤禛。他雙脣緊抿着,剛毅的臉龐顯得異常冷峻,眼中不似平時的冷淡,而是憤怒的盯着我,看着這樣的他,我居然覺得倍加溫暖,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還有淡淡的愧疚溢滿心頭,更有些別的情緒讓心湖蕩起層層漣漪,卻是不能深究……輕輕吸口氣不去想那些,畢竟,眼下告訴他剛纔發生的事情纔是最緊要的。
“你先別生氣,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我邊說邊在豆蔻的攙扶下下了馬。然後向他走去,我拉起他的衣袖,就往營地外走。
他的臉還是緊繃着,但看到我凝重的樣子,腳步自發的隨着我走。
選了個僻靜處,我開口把剛纔見到的事情和我的猜測都一股腦兒地對他說了。當我雖然掩飾但仍然掩飾不住地透露出我的害怕時,我看到他伸出手想要安慰我但終於還是忍住放了下來。
我的心又是一陣抑制不住地扯痛,我的視線越過他儘量用平穩的口氣敘述下去。
他安靜的聽我說完,眉頭皺得越來越厲害,卻不發一言。
見他不說話,我反而有些焦急,“你知道對方是誰嗎?”
他不答我,只凌厲的瞪着我,看得我背脊一陣冷汗。
接着他又衝我嚷道,“你今天如此冒失,要是剛纔被他們發現,你有個萬一怎麼辦!”
“公主——”,聽到豆蔻叫我,我如蒙大赦,心中暗喜她來得及時,否則真不知道該怎麼承接他的怒氣。
我衝豆蔻揮揮手,她向我跑來,臉色蒼白,像是又遇到了什麼大事,“公主,剛纔春燕過來問十三公主是否要宿在您這裡,奴婢回她說,今晚一直沒見到過十三公主來您這兒。她詫異的很,說一個時辰前,十三公主就囑咐過她們,說是來找您說話,不要她們跟着。可那時候您明明已經出去,今晚奴婢們都沒見着十三公主來過。”
我一下子驚醒到:溫言出事了!
我和胤禛迅速的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擄劫的人是溫言,我聽到的“公主”那個詞指的就是溫言。
“怎麼辦?”我抓住胤禛的手,喃喃的詢問道。他握住我的手,給我以無聲的力量和安慰。
隨後,他衝旁邊叫道,“圖得,把剛纔調出去的人手都派去西北面找一羣黑衣人,有消息立刻來報!”
“喳。”
“我現在去向皇阿瑪稟報,你現在回帳子,不許再去任何地方!”說完,他就吩咐他的貼身小太監秦路送我回營地。
我心裡擔心着溫言,無意識的挪動着腳步。
他們爲什麼要綁架溫言呢?他們到底是誰?溫言會不會有危險?我的心好亂,卻什麼頭緒都沒有,什麼都想不出來。
看到前方的侍衛腰間掛着的腰牌,我猛然想到了我剛纔地上撿到的牌子,說不定那就是他們的腰牌,代表着他們的身份。
想到腰牌,我即刻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看我不回自己的帳子,秦路着急了起來,“好公主,你可千萬別出去了,奴才求您了!要是貝勒爺知道您又出去了,貝勒爺非扒了奴才的皮不可!”
“你讓開!我不是要出去,我是要去見皇上,有重要的事情稟報。”看他不讓,似乎不信我說的話,真沒想到我的信用居然這麼差,我只好無奈的繼續道,“你若不信,陪着我過去就是。若你攔着我,耽誤了正事,這後果——”我故意停住,沒有說下去,但他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我的意思。
我來到康熙帳外,就被小太監攔下,“公主留步,皇上正在商量政務,囑咐不許任何人打擾。”
“請你爲我通報,我有急事要奏,與皇上正談論的事情相關。”
“這……”小太監還有些許遲疑。
我心中已焦急萬分,事關溫言的安危。早一刻知道對方的底細,溫言的安危就多一份保障。
我嚴厲了起來,冷冷地道:“要是耽誤了,皇上怪罪下來,你擔待的起嘛?!”小太監被我鎮住,遂入內通報。我稍待了片刻,就見他又回到我面前,恭敬的道,“皇上傳您”,我即刻進入。
我一眼瞟去,大帳里人很多,除了隨巡的四位阿哥,還有好些個我並不熟識的官員。
見到康熙坐在主位上,我忙行禮。
康熙即刻詢問道,“眉善急着見朕,爲了何事?”
我擡起頭,直視他威嚴的雙眸,“方纔的事情想必四哥已經稟報給皇阿瑪了,眉善是想到還有一塊腰牌忘了說明,特來稟報的。”說着,我將腰牌從袖口摸出。
“拿來讓朕瞧瞧。”他身邊李德全忙謹慎的從我手上接過,又恭敬的呈給康熙。
康熙仔細端詳着這塊牌子,眉頭比剛纔蹙得更緊,“看來老四的分析得果然正確,老四你也來看看。”
“兒臣遵命。”胤禛接過牌子,看了一眼,眼中無波,一派平靜。
沒見着牌子,他就已經料到對方的底細了,卻什麼都不願意告訴我,讓我乾着急,我心裡開始埋怨起他。
“今日裡值夜的是誰?大營的安全爲何如此疏散!竟然讓人從眼皮下把人劫走!”康熙沉聲問道,怒氣已外顯。
“回皇上,是臣。”一位年輕的官員惶恐的站了出來。
“格及安,你當的是什麼差事?竟然讓公主被綁!”
格及安雙膝跪地,“臣願領罪。只是現下容臣帶人將公主找回,將功贖罪。”
“皇阿瑪,眼下溫言的安危纔是最重要的。他的罪等找回了溫言再罰不遲。”胤禩拱手道。
聽到胤禩的話,康熙稍斂了怒氣。
隨即又道,“哼!想不到噶爾丹死了,還有餘孽在作怪!老四,你給朕好好的查,凡是有牽連的,一概不要放過!”
“兒臣遵旨。”胤禛拱手領命。
康熙又吩咐道,“但現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溫言,胤禛按着剛纔的思路尋過去,胤禩、胤禟、胤祥你們三個也分頭去找,此事不容有失!”
“兒臣遵旨。”他們四人齊聲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