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完了的沒兩天,老十,十三,十四就一起來找我。
老十是最藏不住話的,一進門就嚷嚷開了。“告訴你一好消息,皇阿瑪要你和我們一起上書房。”
我覺得納悶,據我所知,公主們是不上書房的。而皇子則是六歲到十六歲都要在書房就讀,年滿16歲之後就要去辦些差事。沒道理一個故事就讓康熙開始重視起我這個女兒的吧,這到底又是什麼把戲?
難道是因爲老康見我資質不錯,想要培養一番,再賣出去(嫁人)?就像是把豬喂肥了宰是一個理。可是先前幹嗎不培養呢?另外那幾個小公主去不?
大概是看出我的疑慮,十四好心爲我解惑,“皇阿瑪說,‘聽了眉善的故事,就想到公主們在閨閣中也是無聊,與其玩雪不如隨阿哥們去書房多學些知識。’”
真是這個故事讓康熙良心發現,覺得厚兒薄女了,讓我們也去?
算了,不管什麼原因,我還是願意一往的,畢竟好奇嘛,還有就是本人對古文化是有幾分崇敬心理的。
一路上,他們又和我說了些讀書的事情,才知道現在是午膳的休息時間,他們幾個正好趁空過來叫我,其實他們的作息是非常緊湊的:
寅時(3~5時)複習前一天的功課,準備師傅到來上課,
卯時~巳時(5~11時)先習滿洲、蒙古文畢,習漢文,
午時(11~13時)午膳的休息時間,
未時(13~15時)騎射課,
申時(15~17時)禮樂書數課程,
一天學習如此安排,真是太恐怖了!特別是早上要三點起牀,想到這我汗毛就豎起來了。
看來還是不要看重我的好,我可不想這麼早就離開溫暖的被窩。有機會我要和老康打個商量,我還是願意呆在自己的屋子裡發呆。
到了書房後,我看到師傅呆愣的眼神才知道被這幾個小鬼騙了,其它三個公主根本沒影兒!
原來真實的情況是,那天宴會結束後,九阿哥那個大嘴公和老康說我歌唱得好,今晚正好是器樂課程,所以今晚的課讓我來旁聽。
我看旁聽是假,鴻門宴是真!
“你們是假傳聖旨!”我氣惱,怎麼就被幾個小鬼給騙了。
看着我氣惱地瞪着他們三個,老十和十三都有些不自在,但十四這個小鬼一點慚愧樣兒都沒有,還振振有詞的,“我們沒有騙人!皇阿瑪確實說了那些話,只是忘了告訴九姐你……”十四嘿嘿一笑,讓我覺得就像只得意的小狐狸一般,“忘了說就只要你和我們一起上器樂課。”
“那我回去了,反正皇阿瑪也沒非要我上器樂課不可!皇阿瑪要是問起,我自有答覆。”我做勢要走,三個小鬼這下都急了,忙擋住了我的去路。
“好,算我們不對,不過我們是怕實言相告九姐不肯來。那天……”說到這裡,十三有些猶豫,好像不知道如何啓口。
“那天雪地上,你誰都不理,都說你病後性情大改,不知道你肯不肯來?”還是老十實在,話說的明白。看來是我自己的問題,那天沒搭理他們,駁了他們面子,讓他們介懷了。
“我病後腦子就不太好,好多事情想不起來了,一時沒認出你們。再說,那天的心都放在了賞雪上了。如果你們坦誠相告,我定是不會駁你們面子的。這次騙我就算了,不過絕不可以有下次!以後絕不可以騙我!”
“好。”十三第一個應承,老十和十四也急忙附和。
我笑了,雖然他們長大都很了不起,不過現在也就十來歲的小鬼,還是很好對付的。
“這個時辰是騎射課吧,就讓我看看你們幾個的功夫吧。”這三個傢伙都給了我一個“你等着瞧好嘞”的眼神,可以想見,他們對自己的騎射功夫都是極有自信的。
現在來讀書的也就他們三個在加上一個十二阿哥胤祹,因爲九阿哥胤禟已經滿十六歲了,而最小的十五阿哥胤禑才五歲半,胤祿才三歲,胤禮才一歲,都不到讀書年齡,而十一胤禌幼殤。
他們三個的騎射成績好,我是一點也不驚訝,只是十二阿哥,他比十三大一歲,看上去斯文禮,儒雅內斂,還有幾份靦腆,是個讓人喜歡的孩子,我猜想應該是個文治比武功好的阿哥,可沒想到騎射也是一樣的棒,箭箭紅心,可見康康同志對兒子們果真是高標準嚴要求的。
看着他們玩的如此高興,我是很有加入的衝動的。聽說滿族女兒的騎射也是一樣好,可惜只是聽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有機會印證一下下。
見他們玩得太開心了,我決定加入他們。看着這個箭靶就想起家裡那個飛鏢的靶子,想來應該是異曲同工之妙,這個射箭應該也難不到哪裡吧。
我走過去,向老十興致勃勃地道,“也讓我試試可好?”
他打量我一眼,不太置信地看着我,“你行不?”
討厭他藐視人的語氣,我道,“不學怎麼能會!我要是自小就練習,定比你強!”
老十不服氣,忙把弓遞給我,“那就看看你有多厲害!”
十三先我一步拿過老十手裡的弓,饒有興味的看着我,問道,“九姐一直體弱,不喜歡這些的,怎麼這下突然改了性了?”
我現在火氣正大,口氣不善道,“以前不喜歡,難道就不興我現在喜歡啊!”
“老十四,你覺得不?越看越覺得不一樣。”十三回頭對十四道。
十四雙手抱胸,狀似研究的看着我,“真不知道這次是怎麼病的,除了這臉蛋,總覺得都不一樣了。”
他的眼神雖然趕不上四四的穿透力,不過也讓我發毛,小小年紀如此眼利,果然有前途。
不過他有沒有前途與我無關,可讓我被當作小白鼠似的研究感覺還真是不好,於是我趕緊解釋起來,“相當初,我一直抱恙在身,除了養病還是養病,幾乎足不出戶,根本沒什麼機會和你們說話,自然也談不上解。這次大病後,身體倒是比過往好了許多,自然也開朗些了,想要多做些以前想做而未做的事情。”
見我義正辭嚴,說得有理有節,他們都沒再言語,我心想:如果連這幾個十來歲的小鬼都糊弄不過去,那我做人可就太失敗了!
說完,懶得再搭理他們,我拿過十三手裡的弓,拉開弓射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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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射過一箭,這才發現,射飛鏢和射箭是不一樣的,前者不用講求姿勢,但後者卻需要技巧。說來丟人,我的箭纔剛剛出去就象棉花一樣中途墜馬了。
後面一陣大笑,老十這個傢伙自然笑得最大聲,十三和十四也是抿嘴偷樂,只有十二有風度的沒有嘲笑我,果然是個好孩子。
我有些惱怒的看着他們幾個,然後憤然地駁斥道,“我沒學過,自然是不知道的,射得不好也是正常的,有什麼好笑的!就不相信你們第一次比我射得好!”
本想舉弓再射的,轉念一想,自己琢磨太費事了,這裡放着現成的老師幹嘛不用!
看他們四個,還是覺得十二比較好,剛纔就他,沒有攙和他們嘲笑我,有風度!而且憑直覺,他應該是個耐心親切的人,是個最不錯的老師人選,當下決定向他求教。
“十二,你教教我吧。”我走到他面前,誠心的對他說道。
十二果然好風度,拿起自己的箭,一面示範一面講解給我聽,“雙腳開列,與肩同寬,身體中心的垂直線落於兩腳之間,體重平均落於兩腳之上。左手持弓,右手勾弦,頭部自然轉向靶面,眼睛平視前方,兩臂舉起,肩、肘、手這三個用力點連成一條直線,食指和中指虛加着箭。弓舉起後,眼睛、準星和黃心連成一條直線。舉弓的高度一般與下頜持平。沉肩舒胸,左右用力對稱;整個動作自然輕鬆,穩定持久,然後將箭射出。”
講完後,他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我也同時開了箭,雖然沒有中靶心,但是箭明顯比剛纔射得遠,快達到靶子時才落地,而且如果沒有估計錯,力道夠的話此箭是可以射中的。
果然!姿勢正確,結果截然不同啊!不過我的力氣確實不夠,這就需要時日好好練習了。
“可惜了!”十二轉頭對我說道,眼中帶着安慰。
我看着善解人意的十二真誠道謝,“是我力道不夠,你講解得很清楚,謝謝你了。”十二沒有說話,只是靦腆的笑了笑。
“還不是沒中!”老十在後面咕噥道。
“你錯了,老十,九姐除了力道不夠,姿勢已經非常標準了。雖然十二講得好,可是能在第一次就要這樣成績以屬不易!回首當年我們學得時候,開始可都是讓師傅手把着手教的。若是隻聽見解,未必有九姐能做得這麼標準。”老十三的眼裡揚起一抹欣賞。
“而且射完就馬上知道自己的不足在哪裡,確實難得。”十四眼中也有讚許,看來我成績不錯哦。
“可惜臂力不是短時間裡練得成的。要想射中的話,以後我一定要常來這裡報到才行。”我說完,大家都笑了。
射藝的課程完成後,我們向馬場走去,看到一個宮人正在馴一匹野馬。頓時讓我想到了幾個關於馴馬的故事。
“你們平日裡怎麼馴馬的?”我轉身問他們幾個。
“當然是用鞭子。”還是老十最口直心快了,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聽九姐如此問,是不是又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了?”十四帶着一絲探究的意味看着我問道。
我坦然而對,“是想到兩種截然不同的馴馬方式,所以就問你們嘍。”
老十這個老實的孩子急急地又問道,“哪兩種方法?難道我說用鞭子不對嗎?”
我沒有直接回答老十,而是轉而看向前面的馬場,說起了記憶裡的故事,“我所說的兩種方式是一剛一柔的。
第一種方式是剛性的,昔年武則天,在她還是唐太宗的才人時,一日因太宗的寶馬獅子聰桀傲不馴,就在衆人無計可施時,武則天說道:我有三件法寶可制服它,一爲鐵鞭,一爲鐵錘,一爲匕首。若不服就用鐵鞭鞭之,再不服,,用鐵錘敲之頭,更不服,就用匕首斷其喉。
第二中方式是柔性的,據說,昔日有一陸莊主,一日他的馬匹陷於淤泥之中,無法拉動馬車,衆人施力推之都沒有用。後來莊主的小女兒對馬耳語幾句,馬匹便奮勇起來,一下子就踏出了泥坑。原來這些駿馬都是這位陸莊主的女兒所養,她平日馴馬既不用鞭也不用使錘,而是極盡愛護它們,用自己溫柔的愛撫,美味的點心和軟言輕語讓它們臣服。”
“第一種,我覺得可行,第二種,我覺得不可能。”老十真是個爽快人,有啥說啥,不象那三個都做沉吟狀,不曉得在想什麼呢。
約莫一會兒,十二言道,“第一種用的是自己的勇氣和膽魄征服它,她相信重威之下必能使之屈服,如果不爲己所用者殺之。而我則認爲即使一時臣服,也非心底所願,有時不能長久。第二種用的是仁心,她堅信馬通人性,我認爲這纔是真正的馴服,因爲馬匹是心甘情願爲你所驅使。”
威服是一時的,要使之真正的臣服還是該用仁心收服的,十二之言深得我心,他也果然如史書所說是個仁人君子。
十二剛說完,十四便接口道,“一所謂威服,一所謂恩服,作爲君主應該兩者並重。”
聽完十四之言,我心裡暗道:這孩子果然是王者之心!已然想到權謀之術了。
收起心裡的感嘆,我淡定的道,“馴馬,我選第二種。”
十四不以爲然的駁我,“可不是所有的馬都能理解這種仁心的!要是烈馬,你還未靠近便將你踢倒了!”
看着他不以爲然的樣子,我知道這小子不服氣,那我就發揮一下大學裡的辯論能耐陪你一駁好類,“那就看你識馬的能耐了,這個就是做伯樂的能力了!
我認爲馬可以分兩類,第一類爲可馴服的,又可分成誰都可以馴服的馬和只有你才能馴服的馬兩種,前者是因爲此種馬十分溫順的,不做反抗,故誰都可以馴服;後者則是因爲你懂得它,它才願意爲你驅使;
第二類爲不可馴服的,也可分爲不可被你馴服的和不可被任何人馴服的,第一種是因爲你的脾性與馬不和,或是你的方法用的不對,這類馬只能說是與你無緣的;第二種則是因爲這種馬寧願死也不願意失去自由而被人約束,這種馬有自己的性格,我深爲佩服,如果遇上,我願意放它去草原上自由狂奔。”
老十三似有所悟,“感覺你說的不是馬,倒像是人。”
我接口道,“若以馬比人,第一類前者就是普通的僕人,後者就是你的忠僕和死士,第二類前者是指別人的忠僕與死士,後者則是指不願理俗事的隱世高人。”
“好一篇精彩的馴馬高論,要是寫給皇阿瑪,必得重賞,是不,八哥?”這語調可真刺耳。
回頭一看原來是胤禩和胤禟,還有四四。用腳指頭想都知道,說這話的一定是胤禟。我也不知道我是哪裡礙着他了!
胤禩神色平靜,不似胤禟暗含諷刺,用他那溫潤如玉的聲音說道,“眉善的見解確實不凡。”
他雖是在誇獎我,可我直覺感到被他誇獎絕不是什麼好事情。
“四哥,八哥,九哥吉祥。”見老十,十二,十三,十四給他們三個行了禮,我纔想起來行禮,還真不習慣。
“看來你連規矩也因爲病給忘了!”冰雕四一發聲就找茬,真不知道我哪兒得罪他了,他還是我親大哥嘞!他們都不計較,你計較啥!怪不得老十四不跟你,要跟老八!
這些話我也只能是腹誹一番,但面上我還是得給他行禮,於是福了福身子,對他道:“四哥教訓的是,眉善確實記性不好,以後請您多擔待了。”
然後起身,擡眼正視他,看見他眼中的溫度明顯又低了幾度,不過我不怕他,反正我也活不到他做皇帝,現在一直要隱忍的是他吧!
不再看他,我偏過身,對着胤禩和胤禟也是一福身,“八哥、九哥的謬讚,眉善也不敢領受,只是和弟弟們在這裡說笑罷了,這種小事自然不必驚動皇阿瑪。”我不卑不亢的說道,實在不希望再被老康盤問。和老康說話是有壓力的,畢竟他是皇帝,手握生殺大權,我還不想那麼早往生。
老九,你給我惹的麻煩還少嘛?!還多事,真討厭!在這宮裡不受關注才能活得自在,不相信你不知道這個道理!我盯着妖豔九,用眼神告訴他,我實在不希望他再打我的小報告!
“今晚的器樂課程,皇阿瑪會來看看你們。”胤禟這話看是對着大家說的,但眼睛卻只看我一人,分明是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