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傳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扯過安全帶繫上。焦嘆扭過頭眯着眼睛看他,手捶了下方向盤:“我說你怎麼走之前把車鑰匙塞給我,感情是覺得我這免費司機很好使唄?”
袁傳順着他的話很給面子的點了下頭,焦嘆氣笑了,罵了聲靠。車開出去一段路,他又納悶:“你不和你那經紀人一起來的,怎麼她回去了,你沒跟着她一塊回?”
袁傳低頭點着手機屏幕:“有點事。”
“合同都簽完了,你在人公司門口能有什麼事?”焦嘆說着突然朝袁傳擠眉弄眼,“快給我說說,要跟你對戲的那男的長得怎樣?高矮胖瘦?三圍如何?你這可是要把初吻貢獻給對方,長得太磕磣了你也下不去嘴吧?哈哈……”
手指點擊發送鍵,把手機放回兜裡,袁傳擡頭看着前方比着手勢矜矜業業的交警:“我打算從軍區大院搬出來住。”
紅燈亮起,受到驚嚇的焦嘆一腳踩住剎車,車子停了下來,距離斑馬線還有五六米的距離。他轉過身瞪着袁傳,琢磨過味來地說:“你這是打算陷我於不仁不義。”
袁傳手肘撐在車窗上,右手食指點着腦袋,斜了他一眼:“你不幫我纔是不仁不義。”
感覺上了賊船的焦嘆:“我他媽現在下車還來得及嗎?”
袁傳:“別忘了你的坐騎在我手裡。”
焦嘆:“……”
——
飯桌上,多了焦嘆和他媽媽沈夢雲,比平日裡熱鬧得多。連袁老爺子都不那麼嚴肅了,時而會跟着笑上兩聲。
魯央眉和沈夢雲是多年的閨蜜好友,自從丈夫袁廣升職調到上海任職後,倆人就一直是聚少離多。這次能再次聚到一張飯桌上吃飯,不知道有多高興,說着話笑聲就沒怎麼斷,帶着氣氛也十分的和諧。
喝了兩碗阿姨做的鯽魚湯,袁傳看準了時機,放下碗麪向自家爺爺,深吸口氣堅定地說:“爺爺,我考慮過了,明天我就搬到之前買的那套房子去住。”
他這話一說出口,餐桌上歡樂的氛圍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魯央眉和沈夢雲互相看了眼,都沒再說話,安靜地坐着。只有坐在兒子對面的袁廣嘴角依然帶着笑,淡定地喝着湯。
事先猜到一定會是這效果的焦嘆心裡邊默默地嘆了口氣,螃蟹腿也不啃了,抽了張紙抹抹嘴巴擦擦手。號角既然吹響,他得準備好配合袁傳進行戰鬥,誰讓他的坐騎在人手裡拴着呢。
袁老爺子放下酒杯,拿起筷子伸向面前的紅燒肉,臉上看不出他的情緒。袁傳開了口就不會退縮,說到:“爺爺,我接了一部戲,今天下午剛簽了合同,清明過後就進組開拍。”
“我想過了,等戲拍完播出後,我的生活肯定或多或少都會受到影響。再住在爺爺這裡,我怕會打擾您的清靜。那不是我想看到的。”
“屁話!”筷子突然啪地一聲被拍在桌面上,袁從盯着他這翅膀變硬的寶貝孫兒,沉聲說:“你以爲這軍區大院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來的嗎?別說我會受到打擾,你也只有住在這裡,我受到的打擾纔是最少的!”
袁傳眼裡滿是執着,抿着脣看他爺爺。焦嘆輕咳了聲,摟着袁傳的肩膀笑着對袁老爺子說:“爺爺,您別生氣。袁傳他這不是考慮周全嘛,沒有其他的意思。他純粹地就是擔心您,知道您不願意被一些不相干的人叨擾,才做出這樣的決定。他那麼敬重您,當然得爲您考慮了。”
魯央眉看着兒子犯倔,老爺子又生了氣,手在桌子底下扯丈夫的衣襬,讓他趕緊想辦法給兒子解圍,別又惹的袁老爺子再關他禁閉。
袁廣安撫地拍拍妻子的手,笑着看向他這位疼愛孫兒如命的父親,說:“爸,袁傳今年都二十了,也該是時候讓他搬出去獨立生活了。我還記得,我十八歲的時候就離開你的保護自己出去闖蕩,現在不也好好的。”
“老話說的好,離了巢的雛鳥才能學會飛行,一直受保護的鳥兒只能在原地坐以待斃。”
他這話在理,袁老爺子無法反駁,可又不想讓待在身邊這麼多年的寶貝孫兒搬出去。他臉色沉沉地站起來,放在膝蓋上的巾布被他給扔在凳子上,轉身手背在身後往書房走。袁傳喊他爺爺,他頭都不回一下,是真的較上了勁了。
一頓宴席,歡聲開始,悶聲結束。
魯央眉抱歉地送着沈夢雲出來,焦嘆和袁傳走在後邊。
手裡抓着奧迪跑車的鑰匙,焦嘆仰天失笑地說:“老爺子這是護犢子護習慣了,捨不得撒手了。”
袁傳:“……”
送走了沈夢雲,魯央眉轉身看着兒子,無奈地搖頭:“虧得我跟你爸都回來了,不然就你一個,指定又得讓你爺關禁閉關到昏過去。”
他會昏過去可不是他爺爺真的沒給他飯吃,是他自己絕食表明決心罷了。
袁傳上去攬住他媽的肩膀往回走,自信地說:“不會,爺爺他疼我,捨不得,您放心。”
魯央眉能放心纔怪:“那前兩天是怎麼回事?你就是倔,明知道你爺爺就你這麼一個孫兒,捨不得你離開還非得提出來。你忘了你前兩年出國留學,臨走前你爺連飯都吃不下了?”
袁傳哪裡會不記得,只是:“這次不一樣,爺爺會理解我的。”他一定得搬出去,只有搬出去才能夠有一方自己的天地,也才能夠爲以後鋪路。
魯央眉無可奈何,他其實也覺得兒子一直跟老爺子住在軍區大院裡不合適,但她沒想到兒子會自己提出來,還整了晚上這麼一出。嘆了口氣,她現在也只希望丈夫能夠說服老爺子了。
回到宅子,阿姨已經將餐桌收拾乾淨。袁傳看他爸還在他爺的書房裡,上樓回了自己的房間。
脫了外套把自己陷在牀上沉默地躺了十幾分鍾,袁傳掏出手機,鎖屏界面只有時間,沒有其他的通知。手搭在額頭上擋住燈光,他吸了口氣,解鎖調出撥號界面。那串熟悉的號碼,不需要過腦就能打出來。
一陣停頓嘟聲過後,系統錄音傳來:“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聽,請稍後再撥……”
意料之中的事。袁傳按下掛斷,沒有再打第二次。他翻身趴在牀上,手指在主界面上停了會,點開消息,再點開最新發送出去的那一條。
(玫瑰花襯滿天星的花語,是我一直想對你表達的心意。下週劇組見。——袁傳。)
下午5點20發送成功的,絕對沒有刻意,完全是巧合,不過這時間卡得很妙。袁傳把臉埋在枕頭裡,腦補着卓君言看到短信之後的複雜神情,忍不住悶笑。
敞開的房間門被敲了兩聲,袁傳翻身擡頭,看他爸走進來,挺腰坐起來。
袁廣進屋後打量着房間,一會摸摸書架抽出本小人書看看,一會又拿起書桌上放着的坦克模型研究,等玩夠了放回去,感慨地說:“我記得那些故事書,還有這些玩具模型,都是你小時候你爺給你買的。那會你每次得到禮物都得抱着你爺親幾口,把老爺子樂得,比他升軍銜都高興。”
袁傳也記得,小時候的回憶一幀一幀的都在腦海裡存着呢。那會,他爸因爲官職頻繁變動,經常三四年就得換一個城市居住。爺爺怕他爸他媽顧不上他,又覺得老是換學校對孩子的學習無益,在他四歲的時候,就將他接到身邊,爺孫倆一起生活。
他這一住就住到了現在,突然說要搬出去,老爺子肯定是捨不得的。
“爺爺怎麼樣了?”
袁廣走過去,拍拍兒子肩膀後在他身旁坐下:“孫兒長大了要出去單幹,房間裡傷感呢。說要陪他打打拳都不理我。”
袁傳看着書架上一整排的小人書,沉默了。
“其實也是早晚的事,總得有這麼一天。”袁廣拍着大腿,“讓你爺自己想想,明天就好了。”
“嗯。”袁傳知道他爸肯定能說服他爺爺。
門外有腳步聲,父子倆一起擡頭。魯央眉換了睡衣,臉上敷着一層黑色的面膜走進來,縮着嘴說:“老廣,小屈給你打電話,我說待會你給他回過去。”
“準是又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事兒。”袁廣晃着頭站起來,走之前對兒子說,“你也別下去找你爺了,讓他自個好好琢磨琢磨。”
正準備起身的袁傳聽見父親的話,嗯了聲鬆了勁。
魯央眉還想留下來跟兒子嘮嘮嗑,袁廣伸手拉着妻子往懷裡攬:“你這面膜該洗了,待會時間長了皮膚就皺了。”
魯央眉一聽還反駁:“胡說,我這剛抹上。”
“行行行,我胡說。兒子剛從醫院出來,讓他好好休息。”
袁傳看着父母一言一語地走出臥室還給他帶上門,手撐着腦袋輕笑。他爸對他媽的感情,三十多年如一日,從未變過。
他也是隨了他爸了,不然也不會愛了卓君言十年多,到現在這份心還是隻增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