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隊的一頂大帳內,侯恢一臉沮喪跪在正中,邊上是滿臉怒容的段、周、劉三人,其餘使隊官員則三三兩兩圍在邊側,此刻正互相說個不停。
樂子鬧大了!來襲之人壓根不是什麼山賊盜匪,竟然是大秦天王苻堅派來的人手,目的則是奪回國書!這事兒看着的確有些蹊蹺,然則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人不相信——畢竟活生生幾百條性命交待在此處,誰人開得起這等玩笑?
有個文官聲音顫抖不已:“苻。。。苻。。。苻堅竟要殺光我等使者麼?”
段隨一踢侯恢。侯恢會意,說道:“上頭說了,只要奪回國書即可,無謂殺人!”那官員長出了一口氣,邊上另幾個官員也悄悄抹去了額上的汗珠。
段隨一本正經道:“如此看來,苻堅定然是反悔了,又抹不開臉便想搶回國書。。。誒!只怕秦國南侵我大晉之步伐,不遠咯!”
劉裕怒氣勃發:“苻堅老賊焉敢如此?當我大晉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蕞爾小國麼?他想和就和,他想打就打?”
“言而無信之輩耳!”老周正色道:“他苻堅想奪回國書,老夫我偏不答應!老夫定要將這國書帶回建康。若然苻堅真個不久便發兵南侵,這國書就是他言而無信的鐵證,且看天下人如何笑話他!”
劉裕插口道:“只怕苻堅不會就此放棄,此去建康前路漫漫,還不知有多少劫難呵!”
段隨一臉毅然,高聲道:“怕個屁!除非我等全死光了,否則絕不叫苻堅得逞!”
話音未落,早有一個文官叫道:“周公!段將軍!既然苻堅根本就是假通和,這國書還要他做甚?拿回去不是誆騙陛下與朝堂諸公麼?”
“正是正是!”帳中應和聲一片。更有人叫道:“要不然就把這國書扔還給苻堅算了。我等還是快快趕回江東,免得再生意外!”
段隨與劉裕兩個一臉的怒氣,還想說話時,好幾個官員上前將他兩個一把抱住,叫道:“將軍莫要再爭!你等再是英勇,這裡到底是秦國的地盤呵!”
老周遲疑道:“若失了國書,我等回去如何向陛下還有朝堂諸公交待?這一次前來通和,豈不是失敗而回?”
官員們均已不耐煩,紛紛道:
“是他苻堅失信在先,關我等何事?回到建康我等自當據實稟報纔是正理!若真拿了那狗屁國書交給陛下,那不成了欺君?”
“事不宜遲,周公與諸位將軍莫再遲疑,就把國書交給此人算了!”
“正是正是,別再耽擱了,我等還是快快動身罷!”
段隨與劉裕搖搖頭,兀自“怒氣”滿臉,拂袖而去。老周長嘆一聲:“罷了罷了,就依你等所言。。。大夥兒加緊拾掇拾掇,連夜出發!”
。。。。。。
澠池官道上,晉國使隊惶惶急奔。一衆文官們這時的精氣神比驍騎軍護衛們還要好,拼了命打馬,恨不得坐下馬長出八條腿纔好。
約莫天亮時分,折騰了半夜的使隊堪堪將近澠池縣城,已是人困馬乏。文官們這會兒又嫌累了,紛紛要求下馬休息。
老周與段隨哪裡肯答應?他兩個肚子裡有數:翟氏叔侄就在這澠池縣城裡,這附近纔是最危險的所在!段隨便咋唬道:“萬一澠池城裡也得了苻堅授意要對付我等,待在此處可大是不妙!”
正所謂怕什麼來什麼,衆人還在爭執,就聽一陣隆隆巨響,前方遠處騰起沖天煙塵來,可不正是大隊人馬衝殺而來?文官們嚇得臉色煞白,指着侯恢急叫道:“國書不是給了此人了麼?快快快!快叫此人拿着國書過去!”
侯恢心裡有鬼,哪肯答應?趕忙叫道:“亂軍衝來,誰和你講道理?這當口國書也沒用! ”大夥兒惶然無計,面面相覷,冷汗橫流。
段隨與老周對望一眼,忽然躍馬而出,一鞭子抽在侯恢的馬屁股上,那馬兒吃痛,呲溜竄了出去!段隨大聲叫道:“事兒急了!我帶着此人與國書往北走!你等護衛使隊往南!大夥兒分頭走!”
他二騎呼啦衝出,後邊一衆就見段隨與侯恢朝着對方大隊直衝過去,半路上打了個彎,又繞向北跑去了!邊跑段隨邊高聲喊:“國書在此!段隨在此!”
這兩句話,前一句是說給使隊文官們聽的,後一句則是說給對方人馬聽的。話兒說得其實有些“奇怪”,又是“國書”又是“段隨”的,但所謂“聽者有心”,落在兩邊耳朵裡,那就各取所需了。
文官們只聽到“國書在此”這一句,均想:太好了太好了!想必賊人聽到國書在段將軍那裡,就不會再追往我等這邊了罷?也有人暗歎:這段龍驤確實是個忠勇之輩,值此危難之際竟能不惜性命挺身而出,難得,難得!
對方人馬不出所料正是翟斌的部衆,他聽到死裡逃生的部下彙報後,氣得七竅生煙,當即點起千餘人馬親自出城,果然在澠池城附近堵上了使隊!這時一聽衝出來的那兩騎里居然就有段隨,立時大手一揮帶領部衆直追而去,至於什麼國書不國書的,他不明白也懶得理會。但見大地上煙塵滾滾,如一條黃色巨龍向北飛去,前有段隨侯恢,後面則是翟斌與他的部衆。一時間使隊那裡倒清淨了,孤零零呆在原處。
這一瞬間老周的身軀微微震顫了一下,雙目裡似有淚光隱現。他遙望了段隨遠去的背影一眼,忽地暴喝道:“走!”全隊不敢怠慢,跟着他呼啦啦向南急奔而去!
洪流裡有一騎倏然勒馬,反方向竄了出去,動作極之矯捷,可不正是劉裕?就聽他大叫道:“驍騎軍衆弟兄聽着!你等保着諸位使臣且去,路上萬不可出了差池!我去追段將軍,定保將軍無虞,你等不必擔憂!”
(湊字數//湊字數//湊字數//湊字數//湊字數//湊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