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生’對我來說並不陌生,陌生的是,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地方是在這個城市最大的酒吧——‘suho’(蘇荷)。
“今天晚上可以來工作,我們是夜班制的酒吧。晚五點半開始清理,六點開門,凌晨一點清場,兩點關門。”經理說的和我聽過的不一樣,但不知道什麼原因,她對我有所保留。
對此我並沒有意見,對我來說有一份工作已經算是不錯,收入還好,兩千左右,站在服務生這一行列,算是高收入吧。雖然經理說不允許服務生收小費,但也至少說明這個酒吧的管理還不錯。
心情還不錯,回家的時候,蘇宇已經回來,我詫異的站在門口,望了望牆上了掛鐘,三點半。
“沒上班麼?那麼早回來?”我的臉上止不住好奇,但心裡更多的是興奮,還有膽怯。
曾經跟曾伯有過約定,蘇宇也知道,那就是不去那些風花雪月的場所工作。我有些心虛,眼睛止不住打轉,儘量的不去觸及蘇宇的視線,我害怕,他看出什麼。
“忘記帶點東西,下午正好在附近有個單,順便回來,剛到。”我看到他手上的東西,正揣進隨身的包包,那包包很大,昨晚拿回來的時候,他高興的說,那是公司發的。我看了看碩大的斜胯包,又看了看一陽光帥氣的蘇宇,怎麼也找不到搭調這個詞的含義,笑着說很醜,他倒是不以爲然的說:這是工作的象徵。
“喔~?”我起身走向廁所,不知道爲什麼,每次回來,我都習慣性的先進廁所,洗手。彷彿要把一切關於外面的俗塵凡灰都給洗盡,阻隔在門外。當這種行動漸漸成了一種習慣,蘇宇總會搖頭說我,水通常是這樣換成了票子。言下之意是指一半以上的水費就是在我這樣的沖洗下而浪費掉。他沒有責怪,連說這句話的時候都是笑。
轉身出來的時候,蘇宇已經離開,跟早餐一樣,半刻也不多停留,看得出,他真的很趕時間。從看到他的那刻起,我並沒有打算把找到工作的事情告訴給他,只是在整理房間過後,做了個簡單的晚餐,留了個便條,就跑去上班了,飯菜放在鍋裡,加了涼水,希望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不至於餿掉。
酒吧的路途不遠,比蘇宇上班的公司近了幾乎一半有多。穿梭在人潮捅擠的下班流裡。我有些吃力,之所以放棄了公車,是因爲我認爲這樣的日子會很長,而且凌晨下班的時候沒有回去的那趟公車,爲了自身的安全,也爲了能讓開銷能夠節省下來,我必須學會熟悉好這每條街道,以備避開那些生僻的小巷。
到達酒吧的時候還早,稍稍等了一會兒,便聚了好些人,看樣子,應該都是這裡的服務生。沒過多久,門開了,大家進門後,又關上,我隨着隊伍走向了舞池中心,經理站在最前面,面朝着大家,做了一番交待,過後,人羣散去,留下孤伶伶的我,等候她的安排。
“跟我來。”簡單的三個字,幹練而清脆,一身整潔的黑色西裝,大概就是這裡的制服,只不過服務生都是無袖的西裝馬甲,她穿的是西裝,很職業,也很有女人味,這讓我對她的印象突然萬分的好感。
‘經理室’這個大概十平方有餘的地方,竟比我和蘇宇睡的‘房間’加起來那麼大。
她並沒有讓我坐,只是徑自坐上了老闆椅,按了下電話的某個鍵,叫了一聲‘進來’。一陣腳步聲徑自從外面走了進來。
‘經理。’我以前認爲酒吧裡是應該沒有秘書小姐的,事實上這位小姐走進來的那刻我依然在堅持我的想法,因爲她的穿着不說有些花俏,更多的是性感。
“新來的,跟她先談談。”
“請坐。”她很漂亮,應該還很年輕,大大的眼睛,高挑而勻稱的身段,吊帶的晚禮服式的裙子顯露出一些高貴的氣質,如果不是剛纔她喊那聲‘經理’,單是在外面看到她,我會認爲她一個顧客,至少是個有錢的主。
坐在她身邊,身上的毒藥一號讓我有些眩昏,我是個女人,我喜歡香香的味道,可是卻不是這種。離近了她才發現,她臉上有着厚重的脂粉,不說我也能猜出幾分,她或許就是領班。
“長相挺不錯。”她打量着我。眼睛不時的在我身上來回掃視,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我心裡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像是煮在鍋裡的肉,被某種餓極的動物窺視着。
“身材挺好,多少歲?”終於她將眼睛移到我臉上的時候,我的心不由得咯噔一響。
“我應徵的是服務生。”我不得不強調,不免顯得生澀。
“服務生有幾種,一種是端盤子,一種是倒酒,一種陪唱,另一種不用我說了吧。”我的話似乎使她更滿意。眼神裡不時透露出幾分暗示。
“端盤子就行。”我堅持着我的原則,卻不由得爲她的老練而暗自汗了一把。
“那樣的服務生月薪也就兩千,而且也會不時的被客人揩油,倒酒陪唱還有小費。當然,坐檯的話上萬也是小事。出來做事,難道不想賺錢?”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不免瞟了一眼經理,側對着經理我的,頓時有種鍼芒及背的感覺。
“服務生就好。”手心裡在冒汗,我努力的剋制自己不去顫抖,雖然有過某種經歷,但是絲毫不代表自己就完全能承受今天如此邊緣的談話。
“都這個世道了,你怎麼還這麼固執?想當初咱出來的時候……”她不停的遊說,不停的開導,對我而言,似乎並不怎麼奏效,大腦一片混沌,直到最後經理搖了搖頭,叫來了另一個領班,我才知道,原來在這個地方還是要經過層層篩選。只不過是變了一種方式和換了一種選法,我有些眩暈。
在接到一件服務生馬甲的那刻,我長吁了一口氣,堅持就是勝利,這話說的真好。突然小小的讚了一下自己的自制力。金錢對自己,似乎還沒有致命到去毀掉靈魂。
我沒有被安排到最前邊去送茶倒水,領班說是今天讓我好好熟悉一下菜單和飲菜的品種,以避免日後端錯和報錯,明天才是我正式上崗的一天。
我站在吧檯的前面,看着眼前人影如織。人羣中那些濃妝如此顯眼,那些誇張的笑臉和那些略顯稚嫩的青春在狂躁的音樂中放肆搖擺,心情不知何故。
“服務員。”不遠的T8號傳來一聲招呼。我望了望身後,並沒有其它人在候喚。吧檯那個叫Lily的調酒師看了看我,示意我過去。
在這裡,領班不會隨時的看着你,但是調酒師可以擁有支配服務生的權利,因爲在吧檯,他是主帥,而我們只是端盤子而已。
“問問吧檯有什麼新鮮玩意兒沒有,弄點來。”剛進包箱,一個聲音便劈頭蓋臉毫不客氣的點了起來,說話的人比較年輕,卻有着類似公雞的頭,還染着火紅的顏色,T恤印着大大的骷髏,兩個本來已經很短的袖角高高挽起,直接形成了無袖。一看就知道是惹不起的主兒。
我悶在當場,他說的含糊其詞,又像是意有所指,讓我有些尷尬,久久擡不起筆。
“大哥要什麼?”小小的包箱內坐了五人,朝着他的方向,也就是正中間,一個打扮另類的男人正意味猶長的看着我,那眼神一時讓人想不起,哪裡見過。
“有點眼熟,哪裡見過?”他直截了當,引來其它人的注意,繼而是笑,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鬨笑……
我更加尷尬,手有些顫抖,第一天工作,第一次在這樣的場景做服務生,第一次與這樣的人打交道,來之前一切的心理準備,頓時徹底潰亂……
一個手勢,一旁的聲音嘎然而止,“一杯藍山,謝謝。”聲音裡沒有一絲異樣,反而有種磁性。我腦子裡模糊的現出一個影子——川北崎。
記性太好,也許並不是一件好事,這個名字在我腦子裡閃現讓我意外,但在這裡遇見他的驚訝更讓我有些難堪,那次意外,想不到他居然還記得。
他盯着我,渾身不自在,像被擺在案上,任人巡視的味道。很意外,他要了一杯藍山,我正在爲其它人點的有些困惑的時候。他說:“問一下調酒師有沒有新酒出來,各來一杯。有多少一人一杯都沒關係,”他說的極爲輕鬆,我飛快的寫下幾個字:雞尾酒各四杯。飛也似的離開。身後傳來一聲笑,那聲音爽郎有力,聽不出半點嘲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