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的時候,我再也無法控制好自己的腳步,頭痛加劇,天空彷彿下起了點點白雪,遠遠的看見不遠處,一道人影靜靜的立在雪中。
“怎麼了?”看見了我,他飛快的閃到我的面前,他在等我,當這個意識在我腦子裡最後閃過的時候,我的心已然迫到了邊緣地帶。
我努力的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支撐我那幾盡虛脫的身體,“沒事。”
微笑,在這個時刻我還能想到微笑,那是一件多麼難得的事情,看着川北崎緊皺的眉頭,我竟然還想假裝輕鬆。李恩妮,你真的能釋懷嗎?我默默的問自己。
一片冰冷打在臉上,突地擡頭望,陰暗的天空竟下起了小雪,瞬間,竟紛紛擾擾了起來,我呆呆的看着那一片又一片帶着寒氣的白羽,深深的打了一個冷戰,心已然結起了冰霜。
“冷嗎?”循聲望去,他看着我說,緊緊的攏了攏我的身子,我才發現,我竟是那樣的無力。
“不冷!”我強掙開,卻發現,無論我怎樣掙,始終都無法掙脫。
“別逞強了,我送你回去!”他嘆一口氣,懶懶的說道,那樣子,竟是意味深長。
雪飄飄灑灑,我不知道這個冬天怎麼會突然變得那麼寒冷,任他把我攥在懷裡,呆呆的行進,我知道,我掙不開,也掙不了,與其無力的孤單而行,爲何要拒絕一個力量的託付?
到家了,打門的時候,他已然將我放開,回頭,我說,“謝謝你!”
“不謝!再見……”說這話的時候,他已然能感受到我的意思。說再見的時候,他人已經朝電梯走去。
看着他漸漸離去的身影,我迅速的鑽進屋內,關上門的那刻,我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開始決堤,哽咽、嗚咽,我努力的釋放着心底那陣陣的絞痛……
呂英說的沒錯。也許我真的應該放棄蘇宇。
“放棄蘇宇!”這個念頭在我腦子裡不斷的盤旋,難過……
人就是這樣,有些事明明自己知道不可能,也許是因爲僥倖,正是這樣,我一次一次的勸自己遠離,卻一次又一次敗在蘇宇的溫柔陷井,他的笑,他的眼神,那些溫柔的話語,那些關心,讓我一次一次淪陷。我不得不承認,我真的需要一個人的提醒,可是,當這個人真正出現的時候,我竟是那麼的悲傷,難以自抑。
也許時間或許可以改變這一切,就像我和冠嵐,我沒有辦法否認我沒有愛過冠嵐,可是那些愛,在時間的消磨中,已經漸漸消逝。我默默的這樣告訴自己,讓時間去磨掉一切吧,包括那些愛……
人總是這樣,當你認爲你一直擁有的時候,你可以不去想不去問也不去回憶,可是當你發現,你一直認爲擁有的東西,正慢慢失去的時候,你會悲傷,會茫然不知所措,現在我的就是這樣。也許我曾經一直認爲我擁有着蘇宇的愛,所以我從來不說愛他,也不說放棄,心裡明瞭也勸過自己放棄,可是卻存着僥倖而悄然持續,而現在,肖嚴的話讓我如夢初醒,說放棄,可是那些回憶卻猶然加劇。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這樣的想念蘇宇,想念他的吻,他的擁抱,甚至他的眼神,他那陽光般的微笑,他的溫柔呵護,以及,他那富有磁性的聲音,還有,他滿是關懷的話語……
已經不知道多少個這樣的夜晚了,開始迷戀咖啡的苦澀,那濃郁的氣味,讓我的記憶開始倒轉。每當時針指在12點,我那沉重的心情,就開始莫名的找不到方向。
新年轉眼就到了,給哥哥打了個電話,他說美國那邊出了些事情,這邊的事暫時擱下了,並且告訴我明年的課程和考試的專業他都已經幫我報好了,讓我努力。
他可能很久都不會回來了,這我知道,他之所以留在這裡,一直都是爲了等我而已,他的同學告訴我:“其實劉洋來這裡,是爲了看曾教授,也是因爲這裡有些演講,至於留在這裡,他是真的全心身都是爲了你這個妹妹,他很疼你,不過這次,他幾乎差點連美國那邊的工作都給撂了,你得理解他。”
哥哥在美國是有工作的,留在這裡,僅僅只是爲了我,這讓我感動,我理解。聯過幾次網絡,嫂子都很抱歉的說,他實在太忙了,叫我不要怪他,其實我怎麼可能怪他呢,他那麼好,我甚至都沒有感謝過他。
新年的時候,給家裡打了電話,聽說那裡正準備拆遷。聽到這裡,我突然有種感覺,有一種沉重隱隱的向我深深的罩來,我不得不想,該找個工作了,這樣,不至於讓三老一孩在拆遷後流離失所,雖然聽說能有一筆不小的補償。母親說,我們曾住過的房子已經拆掉了,叫我先不要回去了,現在曾伯住的家裡,已經住滿了以前的鄰居。
我突然有些感念,我那慈祥的二老,正是上帝今生賜予我的貴人。
給Cora打了個電話,道了聲“新年快樂!”她說她現在在老家,我說,我準備去找份工作。她大吼着說:“天啦,你受了什麼刺激?大過年不回家過年?你找什麼工作?瘋了啊?”
我說:“沒錯呢,我是要找工作。”
那丫在電話裡叫嚷了半天過後,說:“不管了,你愛咋滴就咋滴,我先玩飽了回去再收拾你!”
我笑了笑,掛了電話,也許我真受什麼刺激了吧,我這樣想,如果一個人沒有刺激,怎麼能知道前進?我也確實瘋了,可是在這個瘋字的前提下,我才明白了自己面前的路開始艱辛起來。
兩天後,我如願的在新年裡找到了一份工作,在瑞豐酒店做一名接待員,不過這工作卻是臨時的,因爲他們的接招員回家過年了,工作不累,但和其它的接待不同,因爲它需要非常流利的英語,而我,恰恰因爲哥嫂的緣故,加之學校的學習成果,英語補的很快。而我的工作,僅僅是在大堂接待一下外賓,很簡單的來說,就是酒店的英語接待。
在我工作的第三天,也正是大年三十的晚上,我接到了Cora的電話,她說,他哥哥的公司正在招人,她已經幫我說了聲,等過了年回來後,便帶我去應聘,我問她,那是一傢什麼公司?她得意的告訴我,那叫金鴻萬盛,很大,裡面涉及的行業很多,有酒店、有房地產、有商場、也有外貿。
金鴻萬盛,我喃喃的念着這幾個字,突然記得,我曾經應聘的第一份工作,竟然是金鴻萬盛的一個秘書,曾經聽說那是一家很大的公司,現在看來也確實很大,想來當初自己竟要以一個高中文憑去應聘,不禁有些啞然失笑,不過我也清楚的知道,現在我縱然重新開始了我的學業,可是對他人而言,我雖有一口流利的外語,卻無法改變我依然是個高中生的事實,因爲文憑,我還沒有真正的擁有。
工作做的不錯,只是因爲是臨時的緣故,工資比正式員工低了許多,不過加上節假的補貼,還算不錯。時間很規律,不過我卻總是把自己多半的時間留在酒店,因爲充實的工作,讓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蘇宇了,手機放在了抽屜的最裡面,從見肖嚴的那天起,我就把它連同我的心,鎖在了裡面。我也沒有再見到川北崎,雖然保安說,那天送我回家的那個男人來過兩次,但是我卻堅決沒有透露,我在工作的事情。一切都結束吧,我突然有些釋然……
元宵節的那一天,我被正式下放到了清潔工的崗位上,原因還是雖然文憑太低,不過,我卻沒有生氣,至少我的工作得到了肯定,因爲和我一起的幾個女孩都沒能留下來,而我,卻是大堂經理以十分誠懇的語言說是將我暫留在那裡。當是僥倖吧,我已然感到,做一個清潔工,至少能有一口餬口飯吃,起碼比我當初想過要去小館裡洗碗強上許多。
幾天過後,Cora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正在工作崗位上,那儼然大嫂的扮相,讓她瞠目結舌。
“天哪,我纔多久不見,你居然成了清潔大媽!”
我不在意的聳了聳肩,“不好嗎?至少有一份可以餬口的工作。”
她不敢置信的摸了摸我的額頭,“啊,你是燒過度了。”
“沒錯,已經燒過了,”我不可置否的回答,“不過現在還正常。”
“No,No!我看你是更加不正常了。”
“人生哪能沒有苦頭就能輕易嚐到甜的滋味?”我笑了笑。
“怎麼人也突然變得那麼哲理起來?我不在的這些天,你是不是受了什麼非人待遇?還是受了什麼刺激?”
“我沒有,喂,你能不能不要老跟着我,我拖完再跟你羅索!”我終於有些不耐她的尾隨。
下班後,Cora已經在對面的一家咖啡廳等候,並叫上了一杯咖啡。
“你還住在那兒嗎?”
“嗯,哥哥已經把房租交到了五月。”
“那麼說,五月過後,你就要搬出來了?”
“嗯。你可憐我了?”我壞壞的笑道。
“啊,難怪你這樣拼命找工作,不過聽說劉校已經回美國了,好像學校已經交管給了新來的校長接任了。”
“嗯,所以我也不能老讓哥哥給我撐着啊,他有妻兒要養,我也有我的父母兒子啊。”
“噗~” Cora嘴裡的咖啡突然噴口而出,“咳咳~你剛纔說什麼?”
我呆呆的愣住,開始搜索着自己剛纔講過的一字一句,“什麼?”
“你剛說你有哥有妻兒要養,你有什麼?”她提醒道。
我的意識猛然卡住,我知道,我說錯話了,這樣的後知後覺,讓我不禁有些面色難堪起來。
“你,真的有兒子了?” Cora小心翼翼的確認。
我遲疑的點了點頭,但是表情卻只剩下慎重。
“Anne,我突然覺得你隱藏的真不錯!”她大呼,整個咖啡廳的視線幾乎都將焦點轉向了這裡。我知道,我無可辯駁,但我有權保持沉默。
“你跟我來!”她很是氣憤的把我拉到外面,我想,新一輪的暴風雨,或許就要來臨了。
事實上,在我沉默的站了幾分鐘後,她竟然是一臉發愣的看着我,“Anne,你不解釋嗎?”
友情,是個非常來之不易的東西,但是對於過去,我卻別無選擇,隱藏,也許在曾經,我認爲可以讓我省去許多枝節,而現在,事實卻讓我沉重不堪。
“Cora,謝謝你!”我由衷的說,轉身離開,我真的該慶幸,暴風雨最終沒有降臨。
“Anne,你打算就這樣走了嗎?你忘了嗎?你還沒有跟我解釋。”Cora跺着腳,我想,她應該很生氣,事實上,那是她的權力。
深深的吸了口氣,我說:“Cora,我很珍惜我們的友誼,我想保留解釋的權力。”
解釋是無力的,我深深的知道,拖着沉重的步子,打公交回家,路是那樣的寒冷,曾幾何時,我竟然連解釋的勇氣都失去了?是我太累,還是太寂寞?
我病了,一連幾天都請假沒去,發燒、退燒、再發燒,我幾乎都要認爲我的整個腦子都要燒壞的時候,電話裡傳來了Cora的留言:“Anne,好幾天沒有見到你了,我很擔心,你這樣讓我很難受,可是我更難受的是我不想就這樣失去了一份友誼,如果解釋讓你很難過,那麼我可以不聽,聽說你病了,不知道你嚴不嚴重,我又不敢來,求求你,接下電話,好不好?”
那個傻大姐呵,我隱瞞你的又何止一點?我不願意解釋,更多的原因是因爲我的回憶裡全都是蘇宇的影子,我害怕,這不僅僅是爲了保全蘇宇,也更是因爲我是那麼努力的想要忘記……
我終是敵不過她擔憂的語氣,顫抖着接起電話的時候,她興奮的聲音從裡面傳了過來,“Anne,你還好嗎?”
“謝謝你!”我只能用微弱的聲音來回報,Cora這份純良而真摯的熱情。
幾分鐘後,她已然出現在了我的門邊,看到我的那一刻,居然有一種喜極而泣的樣子,可是面對她,我竟然只能是一抹蒼白的笑容。
“Cora,等以後吧,以後我再告訴你,有關我的事吧,現在,還不能。”
“Anne,你不能倒下,你這樣子,我害怕,我不知道你有怎樣的過去,對不起,我害你難過了,Anne,我什麼都聽你的,你別倒下。”
我終是倒下了,可是,我卻不是倒在Cora的責備裡面,而是倒在我日日夜夜思念的那個名字上面:蘇宇,我從來沒有想過,想要忘記你,竟然那麼痛苦那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