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天更甚一天的茫然與對獲知最終結果的恐懼中,漸懷死志的少女所不知道的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其實確實並沒有死,她的感覺是對的。
而位面的阻隔,纔是使她得到時斷時續、若有若無的魂脈聯繫,似乎感覺與之身處兩個世界的真正原因。
而她所猜測的極北深處也是對的。白星納格蘭水星行政區主城所對應的山與海位置,正是極北深處少女所感應最集中的位置——水星區亦正是納格蘭東半島空間最薄弱的地方,從而足以透過位面的阻隔,產生來自魂脈的絲絲聯繫。
而青年,這幾個月以來,他亦因爲憂心祖國戰局,關心空間通道的充能進展,一直在水星區盤桓。
然而,在魔能的輝煌之光還只是微微綻放,世界在一片迷霧中還只是露出冰山一角,在那個人類在更多樣與高層級魔能、更多樣與更高層級魔能控制上,充滿着無盡的探索與發現的大魔能時代,沒有人會猜到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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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納格蘭,人類控制區域,水星行政區主城。
戒備森嚴的實驗室裡,白大褂們正有條不紊地忙碌着。
一年多以來,帝國研究學者們爲了儘快揭開圓環的秘密絞盡腦汁,卻收穫寥寥。除了摸索出它的使用方法,並根據它的某些外圍特性研究出空間裂縫中和場外,帝國研究學者們對它的原理仍然滿頭霧水,更遑論精確判斷它最終充能完畢的日期。
所有人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懸浮在覈心實驗室空中的圓環不斷地閃爍着光芒,亦緩慢至極地,變得越來越亮。
此時,謝寧亦正與林旒眼巴巴地站在覈心實驗室裡,兩個人都是翹首望着圓環。在他們身邊的,是陪同前來的錢院士。
……
“院士。圓環充能到底還需要多久?”
良久,謝寧終於低下了頭來,他看向錢院士,焦慮地問道。
“殿下,我們也不清楚……”
錢院士苦笑着攤了攤手:“我們只知道,當圓環收斂光芒的時候,就是代表它正式充能完畢。但據範研究員猜測,它結束充能狀態應該是在三個月之內,或許在三個月左右。具體,誰也不敢下定論。”
“哦……”謝寧沉吟着。
“那我們的門可以在哪裡開?在哪裡都能開嗎?我們會引起劇烈波動。讓蠻族察覺到嗎?”
他又問道。
……
錢院士卻是露出了很是無奈的神色——天,這是殿下第多少次問到這問題了?您關心則亂也沒必要亂成這樣吧?沒見您的參謀長在您身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麼?她未必沒你急吧?
殿下真是……一下象個淵博的老頭子,一下又開始象個毛頭青年,真讓人不適應。
她默默地腹誹着,卻還是耐心地回道。
“根據我們的檢測結果,就在水星城開最好,這裡屬於東島空間最薄弱點。您是用空間魔能操控,不需要象蠻族那樣去最薄弱的西島。與地球對應的位置正好是極北森林深處。”
“晤……具體位置剛好是我們當初隱蔽山洞的附近——不遠不近,足夠隱蔽也足夠我們快速切入戰場。”
“而還是因爲您是空間魔能使用者。不會使圓環在使用過程中逸散導致魔場變化的空間魔能——沒人會察覺到,一切都會靜悄悄的。所以,您不要擔心不夠隱蔽的問題。”
謝寧滿臉安慰地點了點頭。
……
旋即,他又是轉向了林旒:“我們已經一切準備就緒。只等圓環充能完畢了嗎?”
他再次問道。
林旒卻是露出了與錢院士類似的好氣又好笑的神色。這個問題,又是他第多少次問了?他今天怎麼了?怎麼感覺極其異常、魂不守舍的樣子。
少女亦是納悶地想道,卻也還是鄭重回答。
“是的,各部隊已準備就緒。隨時可以進入水星區主城等待通過通道,隨時可以投入任何烈度的大戰。”
“我們……還來得及嗎?”
謝寧卻再次問道。
……
“謝寧,相信我。還來得及的。”林旒看着似乎有些舉止大異如常的青年,她柔聲安慰道。
“你知道的,只要帝國不傻到很早就與蠻族主動進行戰略決戰的話,我們的時間綽綽有餘——雖然現在因爲魔能的發展與科技的發展,戰爭的節奏無限變快了,但千多萬人共同參與、將席捲整個星球的戰爭,不是那麼兩三年就打得完的。”
“山與海必然會在戰爭中採取了守勢,蠻族再厲害,也不會那麼容易就打破的——據我分析,目前即使蠻族進展再順利再順利,也只可能在西邊佔領整個西陸與南陸大小不一的區域,在東邊則擊破大淩河,危及帝國本土的程度。”
“西邊倒是有比較大的可能,但東邊,你要相信帝國,帝國可不是軟柿子,你來之前不也分析了嗎?蠻族在東邊的態勢是防守。所以,我倒更認爲帝國還在與蠻族在大淩河僵持。”
“這些其實早就在我們無數次的戰情推演中證實了,你要充分相信大家、包括你的分析與判斷。我知道你擔心隆爾,但隆爾此人,我和他在十字前線曾經交過幾次手,他固然是個軍事天才,讓別人覺得他很厲害,但我,還真不怕他。”
少女說着說着,臉上卻也是浮現出了一絲自傲的神色。
……
“怕就怕出現我們戰情推演中最壞的那種情況啊——當初你代表蠻族方,我代表人類方。結果,開始還信心滿滿的我可是被你逼得差點跳河。”
謝寧卻是顯得有點愁眉苦臉。
“如果隆爾也用了你那一招:驅聯盟人作戰抵消消耗並以戰養戰,同時死守大淩河,使帝國在西邊的求援中迅速失血。然後,更是以魔裝科技武裝炮灰,從而逼迫人類主動改變戰略守勢,無奈發起戰略攻勢。”
“那樣的話。戰爭天平很可能就將向蠻族的方向漸漸逆轉。而誰也不知道你所有的計劃還是爲了一個更大的陷阱服務:最後你暗暗調集部隊回身一擊,西邊採取守勢,東邊卻又採取攻勢,試圖讓已失血過度的華夏徹底崩盤——這簡直是神來之筆。我當初要不是見勢不妙跑得快,就差點被你這樣玩死了。”
“你也說過,隆爾之戰爭天賦不下於你——你倒是不怕他,我聽了他很多事蹟戰例後卻覺得毛骨悚然。這簡直是個天才中的天才。所以,你能想到的,他未必不能啊……”
“而之後,我倒是跑得掉。我就怕帝國跑不掉啊……畢竟,他們也受到了力量世界的感染,可沒我那麼喜歡什麼事都轉轉邏輯,而且我……總之會比一般人多知道很多知識,也許腦袋也因爲見多識廣而稍微活絡一點?”
他無限憂慮地說道。
……
“活絡你個頭!笨蛋,又變傻瓜了……”林旒卻是低低地淬了一聲。
“什麼?”滿臉憂思的青年頓時疑惑問道。
林旒的臉紅了紅,卻是收斂了某些小心思:“我是說……好吧,就算事情向我們最不想看到的方向發展,就算帝國沒某人這個逃命之神——但那又怎麼樣呢?”
“我們參戰所需要的必要因素。也只是帝國不大面積潰敗崩盤即可。你的戰略計劃是對的,意外出現的戰力能改變戰局——哪怕它較弱小。更何況我們的戰力已經不算弱小了,超階能至少對抗兩到三名星耀,中高階更是大超標配。低階與魔裝兵團戰力經過這一年多的訓練,也不會比帝國正規軍團差。”
“那麼,帝國真的會崩盤嗎?不,他甚至很早就已經只能處於防禦態勢了——那次推演也做過了:帝國將很快失血到危險的程度。你以爲帝國也會象你那樣信心滿滿的不知天高地厚。還敢再次進攻我啊?”
她恨恨地白了謝寧一眼。
……
“要知道,在我們的推演中,帝國頂多能打三到四次的進攻會戰。就會如你當初那樣失血到只能勉強防守、甚至開始連防守都極度吃力的程度——這還是把隆爾丟到西邊去指揮了,排除在外的情況下。”
“所以,帝國即使出現了我們猜測的最壞情況,現在也極有可能只是陷入因爲失血過度,開始攻守之勢逆轉,處於開始被蠻族壓制攻擊的防守態勢——這是最不容易出現潰敗崩盤的,也正正最適合我們切入。”
“但他們還蠢到去進攻?他們怎麼不去直接自殺?”
在少女翻着白眼的娓娓分析下,青年的臉色總算好了許多,但卻始終顯得有些猶疑不定。
“就怕出現意外啊……比如帝國出現強大援軍什麼的,讓帝國即使失血嚴重,也有一戰再戰的底氣?”
良久,他卻是如是說道。
……
林旒頓時仰天悲呼了一聲。
“哪來那麼多意外?西邊打得熱火朝天,南陸與商盟肯定會支援蠻族的主攻方向,除了我們將來的突兀切入,你從天上摸下來個帝國援軍給我看看?”
“你還不如直接猜測帝國出現了一個……對,就如你們遠古神話中舒殿下一般的人物,能增益她那超廣領域範圍內的所有友方軍隊戰力,並削減敵人戰力。於是讓帝國底氣大增,還打了五次六次七次八次會戰,甚至還準備打第一百次呢——我懶得跟你說了!”
少女氣急敗壞地嗔道。
“那也不是不可能嘛……天才兄和樂樂後來還不是信誓旦旦地分析,咱山與海要是萬一有遠古神裔留存,那隻可能是舒殿下——說不定我們真的中大獎了呢?”
青年聳了聳肩,卻頓時引來了少女滿臉被你打敗了的神色。
……
而青年雖然嘴上說着,心裡卻也是稍稍安定了下來。
是啊……林丫頭分析的對,我最後也只是習慣性嘴硬而已。
可我到底是在擔心什麼呢?
他悶悶地想道。
好吧,帝國,你們可千萬要撐住,千萬不要出現我們推演的最壞情況——即使出現了,你們也千萬要記得發現不妙就快點跑,別損失太多兵力,更別崩盤。再怎麼說,也千萬千萬要撐住這三個月,撐到我們的到來啊……
至少,在我們到達的時候,你們至少至少,也要有與蠻族的一戰之力才行啊……
……
可爲什麼我這幾天心中就一直很煩呢?
一年前的這個時候,也就在前面十幾天的樣子,自己忽然感覺一陣猛烈的心悸心痛,還夢到了父親,害自己魂不守舍了好幾天。
而今年這個時候,似乎那種心悸又來了?又開始瘋狂夢見蘇蘇?還是與當初在極北發現端倪逃亡前,在山洞裡做的那個思念蘇蘇的夢,無比類似的夢?
山與海……父親,母親,蘇蘇,小妹,你們……可還安好?
青年想着想着,他的眉間卻又是再次深鎖了了起來。
當他與錢院士告別,與林旒走出魔能實驗室的時候,他回頭望了圓環一眼,卻是幽幽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