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平倚着他的狙擊槍,有一下沒一下的打着盹,他的眼半開半閉着,看似熟睡,又彷彿清醒得只要一有動靜,他就會跳起來。
這是戰士們休息的一種方式。
在戰情緊張的時候,他們需要時刻警惕敵人的進攻與偷襲,但人畢竟不是鐵打的,除了吃飯之外,也必須休息。於是,在戰火中泡久了的人,往往都無師自通一些睡覺絕技——哪怕是站着也能睡着,哪怕是一點風吹草動,也能讓他們迅速驚醒。
當然,這是一種極淺層的睡眠,自然比不上躺在舒適溫暖的牀鋪上沉沉酣睡。
但沒辦法,最近幾天,對面蠻族的調動越發頻繁了,參謀部分析,蠻族正在進行着最後的戰前部署——一旦部署完畢,蠻族就將以雷霆萬鈞之勢,發起他們的最後戰役,決戰。
所以,參謀部對前線各部隊強調又強調,這幾天,隨時是蠻族的進攻發起之時,哪怕是半夜,前線的戰士們也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蘇平所在的38師2團3營陣地,正處於直接面對河岸的前線。
……
悉悉索索的聲音傳入了蘇平的耳膜,蘇平眼皮動了動,他猛地睜開了眼,卻發現是自戰壕中貓腰過來的周杜二人的身影。
“你們兩個傢伙,怎麼不去睡會?下面有值勤戰士與潛伏哨盯着,我們這批值夜班的,最好也多睡會。”
蘇平望着他們低聲嗔怪道。
“睡不着啊。”杜萬清滿臉苦色,他與周義斌挨着蘇平坐下了。
“營長,你說,我們這次會不會又成爲蠻族主攻點?”
他低低問道。
“不可能吧……”蘇平遲疑道。
“他們上次在這磕得頭破血流,還不夠麼?雖然這裡是幾處極佳突破點之一,但帝國早被他們上次攻擊弄得加強了這裡的戒備,他們還來?”
……
“但隆爾這個人,恐怕最喜歡在我們意想不到的地方出招啊……”
杜萬清卻是低低嘆息道。
“喲荷。老杜你不錯嘛,還學會戰情分析了。”
蘇平頓時笑道。
“咱也是瞎猜,這不是問營長你麼。”杜萬清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這個我就真不知道了。”
蘇平擺了擺手也是笑道:“不過隆爾說不定就想讓你這麼想呢——反正主動權在他手上,他想怎麼玩怎麼玩。至於我們,管他那麼多?總而言之一句話,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來了就幹,乾死爲止。”
“也是……”杜萬清喃喃道。
“媽的,他們到底什麼時候總攻?參謀部不是說極有可能在這兩天麼?難道又猜錯了?”蘇平卻是望了望深沉的夜色,他低低喃喃道。
……
一聲突兀的槍聲猛然響起!
“敵襲!”
蘇平一激棱爬了起來。順手抓起了身邊一把裝填了魔能光彈的步槍對空就是一槍,一瞬間亮如白晝的光芒下,河流中大片大片的船影與之上裝得滿滿當當的朦朧身影頓時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我部陣地遭到蠻族大批渡河部隊襲擊!小唐!馬上發信號彈!全營都有,立即準備接戰!”
蘇平厲聲喝道。
……
就在他厲聲呼喝的同時,絡繹不絕的槍聲與魔甲被擊中的閃光,已開始在大淩河沿線每一處人類陣地的前沿響起。
隨之,炮兵開始發言,沉沉覆蓋着河面上的每一個角落,河面上。不住升騰起蠻族船隻被擊毀的火光。
火光中,大批大批的蠻族怒罵着或是怪叫着,涉水奮力游到了河岸,然後。他們在早被華夏人灌成一片淤泥的河灘地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向人類陣地中發起了衝鋒,並開始射出瞬發魔能序列。
其後,蒼茫浩瀚的氣息猛然籠罩了戰場的每一個角落!華麗的黑色光華與冷酷的白色光暈在戰場雙方的身上陡然升起!
“殿下萬歲!”士兵們歡呼着向對面連連開火。蠻族的衝鋒陣列裡卻是響起了不住的咒罵聲。
……
戰局似乎一開始就變得異常激烈。
不住的悶哼與慘叫聲中,蠻族的魔能序列讓對面的人類陣地也開始了傷亡。但他們卻更不住有人在不斷地彈幕中、在冷酷白芒的凝滯下,躲閃不及魔甲耗盡。被最後一顆子彈擊中而倒下。
華夏魔裝兵們冒着滿天的魔能序列流光,咬着牙死命攻擊着對方。炮彈爆炸的魔能光暈在河面與河灘上彷彿永不停歇。魔能機槍咆哮着怒吼着,將一條條的流光彈鏈掃在了那些越來越近的猙獰身影身上。步槍的鳴叫聲更是如悶罐中的爆竹,密密麻麻到綿延在陣地的每一個角落。
但蠻族的身影彷彿永無窮盡地,前面倒下了三人,後面卻上來了十人,他們狂笑着怪叫着彙集在一起,又分散縱躍在各處地方,向人類陣地衝了過來!
戰線在紛飛的炮火,子彈,與魔能序列的光芒中,越來越近——
……
“十一點鐘方向,a7目標,集火!”
蘇平死死盯着狙擊槍的瞄準鏡,他低聲喝令道。
與此同時,他扣動了扳機。
混雜在步槍聲、機槍聲、炮彈與魔能序列爆炸聲中的,三聲特種狙擊步槍幾乎同時發出的“通”的悶響傳出,蘇平與他身邊周杜二人的肩膀猛地向後一顫。在他們的瞄準鏡裡,對面的一個蠻族低級軍官身上的魔甲猛地閃耀了兩下,最終爆成了滿天血雨。
“媽的,那至少是個高級魔戰吧?雖然可能開始被消耗了不少魔甲,但還是能打核晶特種子彈的特種狙擊步槍好用。”
杜萬清沉沉在鏡頭中捕捉着目標,亦不忘低低讚歎道。
……
“可惜不多啊,而且也只能對低階造成威脅,對面又太多了。”蘇平卻是放下了狙擊步槍。
他擡眼望了望,蠻族猙獰的身影已是與他們越來越近了,在他身邊的不遠處,他的魔裝副營長已是開始命令戰士們準備投擲手雷。
“要接敵了!老方法。你們還只是低級魔戰,還是用狙擊槍好點。我去帶魔戰隊,你們兩個在後面小心點,點名攻擊。兄弟們,哥哥就靠你們了,千萬記得在最關鍵的時刻射出最關鍵的子彈啊。”
“是,營長,您就瞧好吧,咱鐵三角組合無人能敵,萬勝!”
周杜二人與蘇平沉沉碰拳。目送着蘇平俯身跑遠。
……
蘇平一把抽出了戰刀,黑色的光華在他的身周閃耀升騰。
在他的身邊,一小羣閃耀着同樣光華,手執同樣戰刀的人已是紛紛默然肅立。
“帝國魔戰!”
蘇平望着在一片手雷聲中人仰馬翻,但更迫得越來越近的蠻族身影,他舉刀厲聲喝道。
“進攻!”
如雷的咆哮聲中,黑色的洪流躍出了戰壕,與一批已無限迫近戰線的白色高大身影猛然撞在了一起!
……
“軍長,不對勁啊……”
在蘇平他們的陣線後不遠處。何許正與他的參謀長舉着望遠鏡,四處巡望着。
不久,他的參謀長忽然低低說道。
“怎麼了?”何許死死地看着一處被衝到身前,最終又由魔戰隊將蠻族趕下去的陣地。他輕聲問道。
“您看,三十八師方向似乎又受到了蠻族的主攻?他們那邊,很明顯蠻族投放的兵力比其他地方要多——戰役一開始,他們就有幾處陣地被蠻族迫到了身前。出現了險情。”
參謀長斜斜指着東北方的地方喃喃道。
“怎麼可能?”何許頓時看了過去,他的神色有一絲驚怒。
“他們搞什麼鬼?難道真以爲我們這麼傻,上次在這吃了個大虧。還不加強防備?”
“這肯定是佯攻,他們的主攻方向肯定現在還沒暴露出來!”
他喃喃着判斷道。
……
“但是軍長,我們對面是隆爾啊……說不定他們就是想要我們這麼想……”
參謀長卻是繼續喃喃道。
“那……”何許收回瞭望遠鏡,他專注看向了參謀長,神色開始變得猶疑不定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參謀長苦笑着攤了攤手。
“那你總要拿個主意啊,我只是負責具體作戰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哪裡出現蠻族大地了,我還得去帶隊接戰呢。”
“不過我想我們總不能把第一批次的預備隊往最不激烈的地段派吧?或者往最激烈的?或者不溫不火的地方纔最重要?”
何許滿是苦惱地說道。
“先暫時看看吧……參謀部的指導方針是,不能輕動,哪裡出現大火苗了,我們就往哪裡救火。”
參謀長想了想,卻是喃喃道。
……
“這……太被動了啊。你是參謀長啊,快想想辦法,那好歹也可以用點戰術計謀吧?伏擊包圍什麼的?”
何許頓時有些氣急。
“沒辦法,不被動還能怎麼辦?亂派?萬一撞對了還好,撞錯了,急需的地方就沒有,不急需的地方多了,然後被打開突破口,那就危險了。”
“而且,軍長,不是我不想用戰術計謀,實在是對面隆爾用兵太過詭異,又跟個神仙一樣的簡直面面俱到。甚至你每次想搞點戰術動作,都有可能被他察覺並利用起來。”
參謀長卻是滿臉苦笑。
……
“扎口袋吃他的進攻兵力極有可能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在他們之前幾個星期的試探進攻中已被證明過多次了。當初三十八師不就是想幹他一票,結果反倒被他幹了一票,差點就壞事了?”
“所以,我們只能和他們硬碰。我們這次,也必須讓蠻族無法取得穩固灘頭陣地並向縱深發展,取得能令大軍長驅直入的突破口。河灘地還沒隆爾什麼戰術施展的空間,真給了他施展空間,那亂子就大了。”
參謀長滿是無奈地說道。
“混蛋,我們怎麼就沒有個隆爾呢!以弱守強本來就吃力了,還被逼得只能與他硬碰硬,偏偏他還可以忽東忽西玩陰招——那還怎麼打?老子們的先輩是用計玩蠻族,現在一代不如一代了,倒是被蠻族用計玩了!”
何許卻是在他的參謀長無奈的神色中抓下了軍帽,他一把將軍帽摔在地上憤憤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