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之際,蒲園的夜,涼風之中帶有一種寂寥的冷意。
從“如意”老宅出來,易鳴沒回KO俱樂部,回到學校,轉悠着往蒲園走去,入學一個多月,只去了蒲園兩次,想與那位見過兩次的銀髮老者再相遇,能得到老者的一些指點,想必能獲益不少。
唸叨着事不過三的易鳴,這次要是再見不到那老者,也算是三顧蒲園,以後無須再顧了。
“這,這裡……”,銀髮老者坐在一張石椅上,朝易鳴招手。
“老伯!”,易鳴微笑着走過去,見石桌上擺着一幅象棋,兩邊棋子都動過了,看來是自己跟自己在下棋,“喲,真有雅興!”
“下一盤?”
易鳴搖搖頭,直言自己屬於棋盲,小時候,學過圍棋、象棋、五子棋,凡是棋類遊戲,除非不用計算純靠運氣的飛行棋能玩得一下外,其他能靜心凝神增慧的棋,無一種能登堂入室,全部在門檻處停滯不前。
“不善算,也好!”
銀髮老者自稱叫詹凱行,曾是江浙大學建築學院的院長,退休後被華龍學院聘請爲院長,過了古稀之年後,就徹底退了下來,沒跟着子女到外國享福,而是留在了華龍學院養老。
“詹老!”,易鳴恭敬地正式稱呼。
“叫老詹好了,聽着親切!”,詹凱行擺擺手,在棋盤上走了一步,問道:“上次聽你說,學院有玄武出湖的風水局?”
“隨口說說,當時是忽悠那個女孩的。”
詹凱行“哦”了一聲,“我搞建築,搞了幾十年,風水一說,我是信的,只是不覺得有那麼神奇而已。這裡的風水格局是你聽來的,還是自己研究出來的,我比較好奇這個!”
“而且五十年前,這裡還是沒怎麼變時,我就聽過一個遊方道人說這裡是玄武出湖局,是個風水寶地,所以一直住在這裡,確實身強體健,事業順利,所以我也不想搬走,但前段時間聽你這裡風水局已破,是否有影響,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詹凱行的眼神灼灼,讓易鳴不敢有輕慢的心思。
易鳴沉吟了一會,道:“詹老,正如你所說,風水一說,確實沒有那麼神奇玄乎,這裡的玄武出湖局雖然已破,影響並不大,最多就是景觀少了一些,現代化氣息濃一些!”
詹凱行可不聽這種帶有糊弄意味的說法,“這可不是我想聽的!”
易鳴拿起黑棋將,把象棋當成了跳棋,黑棋將蹦了幾下,直接蓋在紅棋帥之上,“詹老,問你幾個問題,您喜歡建築這一行嗎?愛您的夫人小孩嗎?每天叩太陽穴梳腦門敲耳鼓,練的是道門養生大黃庭的心法吧?”
“喜歡!愛!是!”
“那不就得了,風水不過是外物,人活得好,先求己身康己心順,你喜歡事業,愛家人,注重健康,有什麼好擔心的呢,花無百日紅、人無一世昌,那怕有風水扶持,人的一生總會有順逆,順不驕,逆不退,心態好了,活得就自在啊,何必在意風水效果是大還是小呢!”
詹老沉思良久,良久才緩緩點頭,“的確如此,到老了,反而不如你這年輕人看得通透!”
易鳴謙虛地道:“您過獎了!”
詹凱行又問:“常說風水改運聚氣,那你相信運氣嗎?運氣是什麼?運氣從何而來?如何得之?又如何保有之?”
運氣?易鳴倒是被難到了,風水改運增氣的功能是風水師們必須會的功課,但運氣虛無縹緲,看不見、摸不着,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被詹凱行這麼一連串的問題問得頭暈。
“我覺得運氣是一種磁場,互相影響的磁場……!”
詹凱行談興大發,旁徵博引,一連串相對論、引力波、量子等專業到沒朋友的名詞一個接一個地蹦了出來,聽得易鳴頭暈腦漲,小半個小時之後,詹老爺子結束他的長篇大論之後,易鳴只記住了人與人、人與環境之間的磁場是相互作用、相互影響的,然後就產生了好運和黴運。
“所以人越多,相互之間的磁場影響就越大,越趨於混沌,越難以預測好壞吉凶,風水師越難以說得準,所以常說風水師是大忽悠,就是這個道理了!”
詹凱行浪費了不少口水,但說完只略微喘了口氣,可見中氣之足不輸年輕人,不過看得出,平時難得有人聽他的這種高論,而一直在傾聽還時不時“嗯啊”幾聲的易鳴就成了他眼中最忠實的聽衆。
易鳴有些眼暈,這位老人說了半天,就得了一個風水師是大忽悠的結論,這讓他這個易家子弟情何以堪。
“那詹老你能給我一點運氣嗎?”,易鳴直截了當地問,別光說理論,得有實踐啊,最好還有結果驗證。
詹凱行哼了一聲,看着易鳴如看白癡,“要是我能給你運氣,那還有你這種半吊子風水師的活路嗎?!”
易鳴臉上出現無語的表情,說道:“我可不是風水師,對風水我不在行,我只是看得書多,能吹上幾句而已。”
“你能說得出玄武出湖這四個字,已經比那些擺攤算命的強太多了,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說自己是風水師,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你把風水師看成建築師、會計師、營養師一樣的這師那師,也算是一種職業,就是沒有權威機構認證而已,沒有認證,其實也好,看不出水平高低,誰能忽悠到錢,就是本事!”
“您老說到點子上了,要是我開個風水師認證機構,說不定生意會蠻好的!”
易鳴笑了起來,這詹老爺子說話挺風趣的,就是不知道以前別人會不會把他當成瘋子,但易鳴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話,可能、也許、大概,有那麼幾分道理!
詹凱行手裡把玩着兩個棋子,說道:“運氣來了擋也擋不住,運氣走了攔也攔不下,咱們相識也是有緣,不知道這是你的運氣,還是我的運氣,這樣,以後每天晚上七點到八點,你來這裡,咱們聊聊,純粹就是聊天,風水上的東西,我向你請教,我懂的,也不藏着掖着,我的東西,你能學到多少就是多少,反正藝多不壓身,學多點東西,也好長點忽悠的本事!”
易鳴臉一苦,道:“詹老,你可是把我談女朋友的時間給壓了不少!”
“你得了吧,你沒有女朋友,你經常一個人在宿舍裡看書,還女朋友呢?像你這麼大時,我娃都快一歲了!七點到八點,聊完還早着呢,足夠你去卿卿我我的了!”
易鳴一翹大拇指,搖頭苦笑,這詹凱行鐵定是一個特務頭子,不然怎麼連他的行蹤都掌握得一清二楚的呢。
“還有,那個什麼OK俱樂部的工作能不做就別做了,那地方可不適合勤工儉學,我給你介紹一個圖書館的活?”
“不用了,不用了,那地方很正規,我呆得挺好的!”
“打工歸打工,學業不要拉下!”
“是!”
易鳴就這樣被詹凱行趕鴨子上架,莫名成了別人眼中詹凱行的關門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