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要休息好幾日的蕭君軒,卻因爲邊境之事,在大年初二便恢復了往日的忙碌。
雖然還沒有開早朝,單卻是不聽的召見大臣,在御書房裡商議朝政,直到深夜,只是,他卻再也沒留在他的乾清宮歇息了。
這幾日,他雖然白日都是在御書房忙碌,但一忙完,便是直奔靜寧宮,甚至連晚膳都是在那邊用,也有些時候,忙得太晚了,安德路便伺候他在乾清宮歇下,可沒過一會兒,他又自己起來,然後獨自一人於夜色中,徒步飛奔至靜寧宮,哪怕是裡面之人早已歇息,他也是習慣性般的從窗戶進入,完全沒有一個君王該有的格調。
好似只有到了這裡,他才能獲得心底的滿足般,明知道他不聲不響的過來這裡,次日總會讓這裡的宮人大驚失色,讓宮中留言蜚語橫生,但他總捨不得迅速離去,於是便擁着她睡至天將放亮,才獨自早起,爲怕吵醒她,他總是悄無聲息地,親自披上衣袍,邁出外室。
而被他折騰半宿的靜和,往往在他早起之時,皆是極爲睏倦,睡得正香,因此,當她每日清晨醒來,房內便都只餘她獨自一人。
自此,靜寧宮的宮女內侍們,便多了一項重要任務,便是侍奉總會不期而至的皇上清晨洗漱,而乾清宮的宮女內侍們,則變得更加清閒。
然而,有一道皇命,卻是他們絲毫不敢有所倦怠,以免出現任何差錯的,那便是,在太皇太后或者皇后娘娘到來見皇上之時,如果是在白日或是夜未央,皇上不在殿中,他們便須恭謹地回道,“皇上尚未回殿”
而深夜之時,皇上若不在殿中,他們則須恭謹地回道,“皇上已然安歇,下旨不許打擾”
其實,蕭君軒並不在意太皇太后她們知道他時時去靜寧宮,只是,夜夜如此,加之最近邊境突發之事,本就敏感,對於這個雖然是他的嬪妃,但同樣是陳國公主的女人,他這樣的放縱與不自制,不僅不應是一個帝王所爲,更是不合時宜,這對她來說,也無多大益處。
然而,肆意狂妄如他,此時又怎願意去極力剋制自己呢?他只是,不想太過因爲他人的不悅,而給她憑添煩惱而已
轉眼間,已有十餘日過去了,離元宵節也越來越近,之前年夜時,宮中本有準備,但因爲皇上突然病重,由太皇太后下令取消夜宴,敢爲元宵節,如此,宮中便再此忙碌起來,索性之前早有準備,倒也顯得不那麼緊張。
而這段日子,靜和與蕭君軒的感情可謂突飛猛進,再沒有了之前剛被他帶回宮時的劍拔弩張,更沒有了那時的冷然相對,你譏我諷
在靜寧宮的宮人們看來,皇上對靜貴妃娘娘真是愛有加,而貴妃娘娘也是溫婉可人,甚得君心。
大年十四這日上午,天氣晴朗,快到正午時分,連溫度都升了些許,好似都不那麼冷了,靜和起後,便獨自坐在房內看書,可看着看着,目光便不自覺地飄向了窗外,而神思,則不知瞬間飛向了何處。
而正出神間,她聞到了一陣熟悉的男子氣息,接着,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迴轉身,她發現蕭君軒正俯下身來,從背後環抱住了她,輕聲道,“青悠剛剛發呆,是在想着誰呢?”
“你爲何這個時候過來了?”,靜和疑惑問道,往常這個時候,他不是都在御書房忙麼。
“朕也是人,總要休息,朝政之事,永無截止,明日過了元宵節,這年也算是完了,朕今日只想休息一下,也帶青悠出去玩玩”,蕭君軒頭枕在她肩膀頸窩處,低聲呢喃道。
“爲何要帶我去?”,靜和心中一動,卻還是故意問道。
自從她來了燕國之後,也曾有過跟他一起單獨外出的回憶,但基本上是去西郊獵場的,那些回憶中,有甜蜜,溫馨,暢懷的,更有慘烈,血腥,恐懼的,只是那些回憶,她現在卻沒有一點是願意想起的了。
“那日帶你去馬場,我不是就說過,找個時間,我們要一起騎着你的小紅,出去轉轉的嗎?今日,我們便一起去騎馬吧”,蕭君軒說着,已將她拉了起來。
面對面輕擁着她,俊美的臉,此刻正帶着暖暖的笑意看着她,她竟有一瞬間的恍惚,一切都好似不真實得如夢般。
兩人一騎,在西郊獵場的遼闊草原上,快速的奔跑了兩圈後,便慢悠悠的停了下來,兩人翻身下馬,找了個乾草覆蓋的地方坐了下來。
果然一切如蕭君軒所言,只要在有她的情況下,寶馬小紅對他纔沒有那麼抗拒的,甚至之前因爲她的逃離,他還能騎着它去找她,可是如今,她回來了,這馬也恢復了本性,倒是讓他哭笑不得,就如剛纔,雖然他如願的騎上了寶馬,但也因爲有她在身旁。
蕭君軒的黑馬從遠處奔跑了過來,好似見到在他們周圍走了兩圈,便向小紅靠近,而小紅一向頗有靈性,此刻看着前面的兩人極爲親密,竟是對黑馬也放下了戒備之心,遠遠看去,兩人相擁挨坐一塊兒,兩匹優秀的一黑一紅寶馬在兩人一旁平行站這吃草,那畫面寧靜而悠遠,格外美好。
“我們再賽一次吧這次,我一定不會輸給你”
蕭君軒看了看旁邊的兩匹寶馬,突然放開了搭在她箭頭上的手臂,直接雙手抱着頭躺在草地上,嘴裡還叨着一根發黃的長草,慢悠悠的不經意笑道。
聞言,靜和扭頭正好看到他一臉得意的笑,看來,他這是已是成竹在胸了,此刻,她坐着,他躺着,她看着怎麼都是一副毫無帝王該有樣子,尤其是那笑,更加的俊魅壞意,不僅菀爾一笑,扭頭道,“敗軍之將,何需再比”
她可記得很清楚,當日,她的小紅還未長大,還不似如今般高大健碩,他騎的黑馬就輸給小紅了,何況是今日今時已然成長的小紅呢。
“不信,那咱們儘管一試”,說話間,蕭君軒突然一躍而起,扯下嘴中咬着的草葉,隨手扔在地上,便伸手去拉她起來。
靜和藉着他的力道順勢站起來,幾步走到小紅身旁,扶着馬鞍上了馬,而蕭君軒,亦是輕笑着同時一躍上了黑馬的馬背。
“此次,我們便跑遠些,看到沒有,那原處的山坡,山頂還有一個寺廟的,我們就一直跑到那山腳下吧”,一身白色紫紋衣袍的蕭君軒,臉上帶着傲然淡笑,擡起一手,指向那極遠之處的一座矮山。
此刻的他,早已不似剛纔那般的隨和,瞬間恢復了帝王氣勢,那一副舉手投足間,完全是一副指點江山,傲視羣雄的樣子,靜和不僅輕笑一笑,點頭道,“好。”
“開始”,鏗鏘有力的兩個字緩緩落下,蕭君軒便一甩馬鞭,黑馬便率先衝了出去,而聰明至極的小紅,根本就用不着靜和的提示,便緊跟着跑了起來。
一時間,兩馬並駕齊驅,你不讓我,我也不讓你,反正靜和倒是一點也不心急,經過去年賽馬之事,她便知道,小紅的優勢更在耐力,跑得遠了,它自然會把黑馬遠遠地甩在身後,也不知道爲何,蕭君軒明知這一點,卻還要提出來又與她賽馬,還偏偏選擇讓兩馬比腳力的遠程,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正在她困惑間,蕭君軒卻已騎着黑馬挨近了小紅,突然一個俯身過來,他竟一手握住小紅背上的馬鞍,一個輕盈跨躍,從黑馬背上坐到了靜和身後,並用一手緊緊抱住了她的蠻腰
靜和大吃一驚,嚇得不輕,雖然他可以和她一起騎小紅,但是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難免不會讓小紅會因爲他的突然出現而發飆,到時候有可能兩個人都摔了,然而,小紅卻僅是繼續快速奔跑着,對突然突然出現的人毫不在意。
對此,靜和也暗鬆一口氣,一顆突然懸起的心這才緩緩放了下來。
“怎樣,如此的話,我便怎麼也不會輸給你了吧?”,蕭君軒已用雙手環抱着她,從身後湊近她耳邊,極爲得意地低魅笑道。
“哼,不過又是使詐而已”,靜和不屑地嗔道。
“呵呵。。。。。。使詐又如何?只要能與青悠一起並肩。。。。。。”,說着,蕭君軒卻突然停了下來,神情也沉了下來。
“怎麼了?”,意識他的突然沉默,靜和不禁稍稍轉過首來看他,然而,他卻是許久都沒有言語。
他這神情,臉色這麼黑,是生氣了嗎?可他爲何竟突然生氣了呢?靜和見他臉上一片黑雲,百思不得其解的說道,“是我剛剛說錯話了麼?”
“是說錯話了”,蕭君軒突然惡狠狠地說着,黑着臉湊近了她,沉聲道,“在青悠眼中,我就是個會使詐的人嗎?爲何不能說是我想要與青悠禍福與共?同進同退?”
男人的聲音聽似兇狠,亦是霸道至極,原來,他竟是如此介意她的話麼?還是說,他真的打算好了,要與她福禍與共?同進同退嗎?
靜和疑惑了,可內心竟有些說不出的甜蜜滋味,然而,她卻只是抿了抿脣瓣,便不動聲色,故意淡然說道,“那都是將來的事情,誰知道皇上會不會嫌棄我了呢?”
聞言,蕭君軒也意識到自己的莫名動氣只不過是自尋煩惱,她說得很對,將來的事情,誰又說得準呢,只好訕訕警告道,“不管怎麼樣,不許這樣想我,不然。。。。。。”
不這樣想他?那她又該怎麼想他呢?靜和默然,並未出聲。
望見她淡然不語的臉,蕭君軒亦知此時他說的話是極其無力,聽起來亦是相當可笑,然,轉念一想,他不禁又傲然笑道,“你可知樑國,如今怎樣了?”
“怎樣?”,靜和極其配合地問出兩字。
“我今晨才接到邊境傳回的八百里加急。。。。。。”,男人的聲音低沉響起。
靜和心神爲之一震,但他卻故意停頓了一下,她只是耐心地等待着,沒有再問出聲,她知道,他終是會自己說出來的。
果然,蕭君軒早已按奈不住心中的得意與狂傲,“燕國數日前已揮師攻佔樑國國都霍城,所有樑國土地,如今均已收歸燕國,而在這之前,常老將軍卻早已分調了五十萬大軍趕往豪城。。。。。。”
靜和難掩驚訝之色,她早就知道,樑國遲早會敗,卻沒想到,竟然會敗得這樣快,如此說來,樑國已被攻佔,且並沒有耗費燕國所有軍力,且常老將軍也早有準備,竟是調了大軍前往豪城,那麼,皇兄和楚宸要趁機奪回以豪城爲中心的四城三郡的計劃,是否已經被燕國洞悉,且凶多吉少了?
“既然如此,那爲什麼要往豪城調配五十萬大軍呢?”,她幾乎衝口而出,如今楚宸是和皇兄已經以豪城爲界與燕國開戰了嗎?還是隻是有這個動向都已經被他發覺了?
如今,她雖回到靜寧宮,但卻被蕭君軒的人密切監視着,加之她又剛回宮,不易輕易暴??露,所以,竟是沒有刻意去了解這些消息,她本以爲,沒有這麼快的。
蕭君軒卻冷笑不答,轉而問道,“那個姜毅,原本不是一直護着青悠,陪着青悠長大的護衛吧?畢竟如今,他好似不那般護着青悠這位公主了呢?”
此刻,想起去年一年,他竟是真的相信了那個姜毅是她的護衛,只是能力比一般人要強些,竟然放他在宮中做了她那麼久的護衛,甚至在救她時重傷後,他還讓人費力救他,最後還饒了他性命,放他回陳國,只爲想着他不會做對她不利之事,可沒想到,他竟然敢帶兵攻打燕國,他可想過,一旦開戰,他這護了十幾年的公主在燕國會陷入怎樣的境地?難道,他以爲他還有本事帶走她不成
“是。”,靜和坦然道,“姜毅他不只是一個護衛,只是剛來燕國時,皇兄他擔憂我有危險,才讓他來保護我,但事實也確實如此,若非姜毅在,靜和此時怕早已是黃土一抔了。”
姜毅的能力,雖然有刻意隱忍,但以他的能力,也能猜到他並非一般普通護衛,所以,他並非不知道,此時她承認又有何妨?
想起那日姜毅離開之時,因爲要讓她爲難,甚至陷入危險,他眼神中的痛苦與無奈,她此刻,竟不覺隱隱心疼起來,她早已視姜毅爲哥哥,所以,姜毅和皇兄一樣,是不願讓她受得傷害和爲難的,如今,偏偏要讓她因爲他們而爲難,但他們所有痛苦與無奈,皆是她能理解的
小紅馱着兩人,與緊跟着的黑馬,一前一後地奔到了那矮山腳之下。
蕭君軒抱着她一起躍下馬,便攜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地向那山上走去,直到走到半山腰時,兩人才在階梯旁邊的一塊石頭坐着休息。
雖然想必其它山而言,這座山算是矮的了,可也不是真的如小山坡,小山丘這些,坐着半山腰上,正好可以望到遠處遼闊的獵場草地,還有草地上的馬匹,飼馬之人,不過,靜和此刻並沒有心思去看這些,她只是急於想知道邊境到底如何了,也好奇於他爲何無緣無故地提起了姜毅來?
“在燕國大軍即將攻陷樑國霍城之前,楚宸便帶着晉**隊,以及姜毅帶領的陳國十萬大軍一起,於五日前主動出擊,攻打豪城,快速的奪回了城池”,蕭君軒終是眼望遠方,正色爲她道出了他今晨收到的奏摺和消息。
“豪城被攻陷了?”,靜和蹙眉問道,他剛剛不是還說常老將軍之前早已調動了五十萬大軍前往豪城嗎?現在是這五十萬援軍還未趕到,所以,豪城才被陳國奪了回去嘛?而且姜毅幾乎是當日見了她,便迅速快馬加鞭的趕回去就直接發兵攻打豪城了?
“是的所以,燕國大軍還未來得及趕到,豪城便已經被攻陷了”,說話間,蕭君軒的臉上有一絲似譏諷又似自嘲的笑意。
果然,援軍沒有趕到,便是燕國地域廣闊的原因吧?甚至在從樑國趕回豪城邊境處,還會經過一些無人之地,若這個時候,楚宸帶着他的大軍在途中攔截,燕國的援軍是怎麼都趕不上的,對嗎?靜和心中暗想着。
“你,你會馬上派大軍出兵陳國嗎?”,靜和咬了咬脣,還是低着頭,不確切地問道。
“出兵陳國嗎?”,蕭君軒璨然一笑,“就算陳國與晉國結盟了,我燕國若是派出一百五十萬大軍,全力征伐陳國,怕是晉國也未必會拼死護着陳國吧我燕國纔剛收復了較爲富饒的樑國,還需好好經營,大軍也需要休養生息,至於那些試圖挑釁威嚴之人,便任由他們先蹦躂幾日好了,早晚自會有人收拾,我燕國何必在這個時候浪費兵力去替他人做嫁衣裳?”
望着他傲然的冷笑,頗有深意的話語,靜和不禁心中一斤,晉國與燕國力量相差本就不大,如今陳國與晉國結盟,如此與燕國對抗,就算燕國拼盡全力,也未必能勝,但如此毫無懸殊的實力,雙方最後怕都是兩敗俱傷,可明知如此,皇兄與楚宸還是選擇了發動戰爭,他們與蕭君軒的想法相比起來,雖兩人不久之日便會爲帝王,謀略卻終是不夠蕭君軒的,這與手段是否狠辣,內心是否殘忍無關,而是一種帝王心胸與謀略。
如今看來,這蕭君軒果然是真正的帝王之才,他很清楚自己要怎麼做,豪城四城三郡,本就是陳國領土,燕國不費一兵一卒拿去,如今,就算陳晉兩國聯手奪回,燕國也並沒什麼大的損失,反正燕國現在得到的樑國可比這四城三郡大太多了
“你可知,楚宸的五十萬大軍與姜毅領導的十萬大軍,爲何能在短短兩天時間內就奪下了豪城?”,蕭君軒又輕笑道,“那是因爲常老將軍調去的五十萬大軍並非是援軍,而是去接應遷城出去的燕國守軍,也就是說,豪城不是他們奪下了,而是我燕國不要,丟棄的,他們拿下的不過是一座空城。”
聞言,靜和再次一驚,雙手不自覺的緊握在了一起,腦子裡一片混沌,卻是沒有吭聲,只是沉默以待的聽着他得意的講述他的成功。
“只因,那四城三郡內的陳國臣民竟然與外面的陳國十萬大軍裡應外合,還想直接屠盡我燕國留守的官兵和守軍,豈知,我燕國的官兵和守軍是隨便哪個人手中的刀就能傷得了的,簡直是自不量力。”
說着,蕭君軒忽然轉過頭,神色莫名地盯緊了她的雙眸,“我本來並沒把陳國的十萬大軍放在眼內,卻沒料到,這十萬大軍的統領竟是那個在我燕國皇宮做了一年多的宮中侍衛,他便那麼帶着陳國大軍,表面上和晉國大軍結盟只爲奪回陳國失去的領土,實質卻是兇殘暴虐之人,要不是我早已做了讓他們遷走的準備,那我留守的一萬多官兵守軍豈不全部丟了性命?”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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