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澤……安豐……圳陽……淮玉峽谷……酈道……”
“這是什麼?”
韓煙不是很明白,似乎是舜國的一些邊陲之地,還有要衝關卡什麼的,比如那淮玉峽谷和酈道,好像是兩處陳國與舜國之間的棧道。
“是些邊關的城鎮與兩條棧道。”灝長淵的說法證實了她記得的不錯。
而且榻上的人並沒有安歇下來,而是依舊不得安寧得唸叨。
豐裕,關渡口,安化……
越來越多的名詞蹦出來。
韓煙不由盯着洛少華滿面緊張、冷汗淋漓的樣子,忽的目光一閃,道:“殿下,去尋個地圖來!”
灝長淵很快理會意思,命人將地圖送上。兩人遣離所有人,把地圖在桌上攤開,憑靠着記憶圈點那些剛剛念出來的所有地名,聯繫在一起,不由令兩人大驚失色。
竟是一出完美的攻略舜國邊境的戰線部署!
之所以完美,是因爲這戰線很機巧的避過了舜國原本的軍事佈防。就像一個盜賊,闖入豪門行竊前,事先知道了府內的一切哨點與難關,然後……便可如入無人之境。
如果有人真的得知了這一份戰線圖,甚至付諸實際的話……韓煙將幾條線路連接起來,臉色大變的敲上中心的一處紅心。
“山海關!”洛少華一下子睜開眼,從牀上坐起來,滿頭大汗的喝道。
又悶哼一聲痛苦的倒下去。
“少華!”
灝長淵連忙將人扶起來。
他一下子抓住他的手,神情異常激動,“大皇子不僅僅妄想圖謀皇帝之位,而且暗中與陳國的人私下勾結,曾泄露過舜國的軍事佈防,說要以山海關換得對方的鼎力協助。以上便是突破我朝關卡,直搗山海關的最佳軍事路線。殿下,保護山海關,保護山海關!”
韓煙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了,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去,“殿下,不能再耽誤了,三軍六部都等着您調令,登基吧!”
灝長淵霍地站起來,“上朝!”
這是一次在歷史上絕對匆忙的上朝。
灝長淵着龍袍,戴十三珠簾帝王冠,登基的儀式都盡數免了,直接打議論聲一陣又一陣的朝堂上走過,釘子一樣坐上九五王座。
他的面容在璀璨的珠簾之後,顯得異常尊貴。筆挺的身姿坐在那裡,更像一座憾不動的山嶽,堅實的鎮在這大殿之上,叫喧譁的朝堂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無論之前多麼低調的人,自帶的王者風範是泯滅不掉的,一朝露了鋒芒便是蛟龍飛天,銳不可擋!
“吾王萬歲萬歲萬歲歲!”
衆臣朝拜,再無一人交頭議論,舉朝聲威震天。
灝長淵端坐其上,目光掃視其下,忽而擺了擺手。
霎時,一面面瓷盤被宮女們以托盤拱手奉上來,恭敬的端到每一位大人面前。只見每一個瓷盤上以黃綢鋪蓋,其上放了一張銀票,銀票上的面值高的嚇人。銀票旁邊還有一樽美酒,飄香四溢。
所有人面面相覷,不曉得這是做什麼。
座上的帝王於此時正色道:“如今舜國國難當頭,朕需得同舟共濟的忠臣猛將。是以,不服朕者,爲官只爲安享富貴者,可同甘不可共苦者,於你們的左手邊,有一張銀票。票上面值足夠你們還鄉去,另謀生計,朕絕不爲難。”
一句話,說的不少人面露赧色。
邊關上的動靜,大多數人已經曉得了,居然被敵國知曉了本國的軍防弱點,這無疑是敞開了大門任賊人長驅直入。能否擋下敵方的兵馬與鐵蹄,以目前這個新王登基、政治動盪的局面來看,實在是個未知之數。
多數人心中不由打鼓,萬一舜國敗了,朝臣定然難逃一劫。那不如拿錢回去做個富貴閒人,還能保能半生安穩。
漸漸的,有人退出了。
若是數年前,舜國沒有經歷奪嫡之亂,先皇身體也安康,朝綱穩固,那麼對付陳國是十拿九穩的事,不會有多人選擇退縮。
但是,現在的舜國變了,反是陳國在冥冥之中強大了起來。
人心不由忐忑。
有一個退出,就有第二個,沒有多少時間,殿上已走了一小波人。
灝長淵果然什麼都沒說,丁點兒怒色也沒有,又道:“庸臣既然清理出去了,那麼亂臣就更不該留。哪些人是真心輔佐的,哪些人是笑面虎暗中使壞,你們自己心裡清楚,朕心裡也清楚。”
“那麼,於諸位的右手邊還有一樽酒,有的是陳釀女兒紅,有的是見血封喉‘絕命散’。只要你們堅信自己對朕衷心不二,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朕,或者對不起舜國之事的,大可把酒喝了。活下來的人,都是朕的兄弟。”
“當然,你們還有一次選擇拿着銀票遠走高飛的機會,朕依舊不攔。但朕數三聲後,還留下來的,就必須飲酒以表衷心,屆時,生死自負。”
聽罷這席話,連洛少飛都瞠目了一陣子,繼而偷偷朝四下看一眼。不看不要緊,一看,我的天,好多人都臉色發白,神情不定啊,平日裡他咋就沒發現這麼多包藏禍心的人呢?
“一。”
僅僅一個數,殿上就有人拿錢告辭了。
“二。”
現在不走更待何時?
“三。”
我擦,最後的機會了,再怎麼看眼前這皇帝不順眼,也還是不要和自己小命過不去了。走罷!
三聲畢,大殿上空了一半……
留下來的人不禁抹了一把冷汗。
灝長淵卻面色自若,又道
:“喧將軍府三公子與少夫人上殿。”
兩人就在殿外,立刻領召進來。
殿內頓時大譁,連洛少飛都驚呼了一聲。因爲兩人此刻並不是着的平常的衣服,而是穿戴的朝服,配緋色赤金帶,金冕紫綬。兩人就這麼攜手進來,真真男的玉樹臨風,女的英姿逼人,看的旁人目不轉睛。
更叫人出神的,卻還不是兩人絕佳的品貌,而是這衣飾背後所代表的身份。
丞相!
“洛少華,韓煙接旨。”
“下官在。”
因爲身體的緣故,韓煙是先扶着洛少華跪下去的,再才自己也跪下,“民女在。”
灝長淵看着二人,“如今舜國朝堂肅清,又正值國難用人之期。恰有將軍府三公子洛少華,才思敏捷,智勇無雙,臥薪嚐膽數載,替我朝輾除了禍患,乃是忠心不二的賢臣。另有女韓煙,沉穩冷靜,心思縝密,才華智略均不輸男兒,同樣有大將之風。你們二人都是可造之才,可堪大任,朕如今授你們左右相印,你們可願臨危受命,自此與舜國同生死共存亡,助朕匡扶大業?”
“臣願意。”
洛少華拜下去時,朝上沒有任何人敢有任何異議。
韓煙叩首時,四下卻難免議論。
女子爲相,到底是頭一遭,不是那般容易叫人接受。
灝長淵自然清楚這一點,故意道:“那麼,眼下陳兵集結我朝各處邊關,原本的軍事佈防形同虛設,山海關也遭受威脅,兩位愛卿可有應敵良策?”
洛少華沒有應聲,笑着衝韓煙看去一眼。
她從容點頭,抓住這個立穩根本的機會,將一個巨大的沙盤搬到殿上,在平澤、安豐、圳陽、淮玉峽谷和酈道等十幾處地方插上紅旗。這代表着陳國對舜國的各處入侵點,只見密密麻麻,好不驚心。
有人甚至抹了一把額頭,覺得背後一陣發涼。
於此時,她將圳陽、酈道,關渡口以及安化的紅旗推翻了。
“這四個地方,棄。”
“啊?”有人驚呼。
她面不改色,“如今最重要的是守住山海關,這四處地方對山海關威脅最小,又是一馬平川之地,防守最難。那不如就棄了,把兵力用在更關鍵的地方。”
說罷,纖纖素指一指,在沙盤上勾勒一道道美麗的線條。
久了,有人漸漸聽出名頭來,不自覺的伸長脖子往沙盤那湊。再久些,巨大的沙盤已經被包圍了,韓煙完全淹沒人海中不見,只有聲音傳出來,時不時還被一陣陣的嘖嘖稱奇聲覆蓋。
九五之座上,灝長淵笑了笑,隨即看去殿外的一片天,那裡風起雲涌,竟有一道閃電劈下。
繼而是轟隆隆的雷聲。
風雨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