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權站在高崗上俯視平原。眼前一派蔥蘢,各種綠色植物在大地上無際的蔓延。遠處隱隱有炊煙生起,大概是個村落。
盧權心情極好。他第一次以輕鬆的心態審視這個世界。山莊是不打算回去了。寧爲雞頭,無爲牛後。穿越過來做小弟可沒意思。就是有點對不起小晴那小妮子。不過沒辦法,當時他震懾於高手輩出的環境,急於找個普通些的人物做點參照研究。做愛當然是最佳的藉口。要不然總不能對她說:“我懷疑你有子宮肌瘤,不介意的話打算給你做個內窺鏡手術,外帶全身體檢什麼的。”
探測的結果令他頓時有底。即對常人而言,要自由操控能量是極難的。即使有高人提點,靠其自身修煉,突破臨界點的可能萬中無一。就算勉強突破能量極限,要煉成種種異術,也極難靠自身領悟。這東西有點象工業技術。在原理層面,講明只是幾張紙的篇幅。一到具體運用,一部轎車的圖紙就有一噸重。每一個小零件、小構造,都是工業國家數十年上百年的經驗積累。不是一通原理,立刻就能造車造船造飛機那麼容易。武學一道雖沒那麼繁瑣,至少也象程序員編程。有太多依賴經驗的細節。某個小問題上卡住,自己鑽研可能三五個月都想不通。過來人一句話,立刻天下太平!
因此盧權信心十足。就算還不能跟徐復一較短長,在這人命微賤、長夜漫漫的中古世界,自己仍是漆黑中一顆耀眼的恆星!
那就享受一下天賦特權吧!盧權奔下山岡,向炊煙升起處趕去。
顧飛熊的書中載有一門御風術。據說最高境界真能乘風飛行。盧權依法施行,卻只能短距滑翔。但身法之快捷美妙,已足可媲美飛鳥。數裡之距瞬息即到。近前一看,卻沒有什麼村落,只有幾個勁裝結束、身帶利器的江湖人物在野炊。盧權眉頭一皺,突然往地上一撲,身子一半隱入長草之中。同時在外露部分罩上一層玄氣,體表頓時有了一種奇妙的折光線。光線經過時不再吸收或反射,而是貼着這層玄氣拐彎,繞到後部再直線射出。背景反射的光線也是如此。這樣一來,盧權的身子就很難被肉眼發現。盧權悄悄向野炊者靠近,要從他們的閒聊中探聽些消息。
這種隱身大法初學乍練,也不知效果如何。盧權才謹慎的貼地行動。要是照書中吹噓,大可直接走過去,背靠背的貼身坐下,對方也不會發覺。
野炊者共有五個。地上支起一口行軍鍋,裡面煮了幾隻山雞。異香陣陣撲鼻。兩個勁裝大漢在鍋邊忙碌,一中年、一少年坐在旁邊閒聊。還有一個黑瘦漢子站在高樹上,警惕的觀察背山的平原方向。觀察哨旁是一顆赤松。松樹上卻吊着一隻巨大的氣球!燃燒器已經熄滅,但氣球仍保持穩定的懸空狀態。纜繩被拉得筆直。盧權一看即知道,這是一隻後世稱之爲“羅澤氣球”的飛行器。氣球裡充有氦氣之類“輕氣”,維持一個基準升力。燃燒器主要起調節升力的作用。
盧權皺起了眉頭。超能力倒是不必擔心大規模擴散。穿越不是容易的事。一個世界要是穿越者超過土著居民,那簡直就是搞笑。可是科技產物及其原理的擴散,也是會影響遊戲規則的。
正想着,卻聽那個少年問道:“蒲大哥,咱們就這麼毫無掩飾的煮東西,要是炊煙招來敵人怎麼辦?”
“蒲大哥”呵呵笑道:“怕什麼,不是安排了觀察哨嘛。若是大隊人馬過來,咱們跳上氣球一走了之。要只是個把斥侯,直接幹掉就是。”
他隨手抓起一架弩機,瞄準數十步外的草叢,一扣扳機,弩槽裡的箭閃電射出。一聲慘嘶,似乎有什麼動物被弩箭射中。鍋邊正放調料的大漢喜道:“好耶,多加個菜。”他放下料瓶,嗖的躥了出去,很快撿回一隻草兔。盧權暗暗點頭。從身手來看,只是普通人的水準,跟蘇縵、小晴之類粗通氣功者都有差距。
天空突然一聲尖嘯。蒲大哥擡頭看去,發現一隻蒼鷹正在頂上盤旋。他呵呵笑道:“這畜生怪咱們奪了它的獵物呢。咱們江湖上的原則是:無故不結怨,結怨不容情。乾脆將它也射下。”
少年奇道:“這麼高也能射下?”
蒲大哥笑而不答,只是在弩機上調節了一下,然後取過一支特別的長箭,裝填、上弦。擡頭看天,蒼鷹仍在頂上盤旋。蒲大哥估了一下蒼鷹的飛行軌跡,穩穩的舉弩瞄準。一扣扳機,長箭劃出漂亮弧形,正正射中蒼鷹的頭頸。蒼鷹只發出半聲怪叫,已經一頭栽了下來。
少年目瞪口呆。蒲大哥搖頭笑道:“雕蟲小技。這具弩是狙擊手用的,準度極高,又加裝有這個玻璃瞄準具,要是在無風環境都射不中一隻鷹,還能值三百金幣?”
少年這纔回過神來,長出一口氣道:“果然是神品。弩和弓我都用得多了。所謂射鵰神手、百步穿楊之類都是傳說。蒲大哥以弩射鷹,才真正是高手風範。”
他一邊說,一邊取過弩機,仔細的撫摸欣賞。
蒲大哥哈哈笑道:“侯爺過獎。要是喜歡,這具弩我就送給你。”
少年驚喜道:“這怎麼好意思?”
但話雖如此說,他還是忙不迭的將弩機收了起來。這才正色道:“我現在是落魄王孫,侯爺兩字那也休提。但我華胥國傾覆不久,父祖三代經營,忠臣義士還是頗有一些。復國經費也能籌措。蒲大哥若能助我復國,我願以傾國之力爲大哥打塊地盤,讓大哥也能在南洋開國稱雄,與我華胥國永爲兄弟之邦。”
蒲大哥沉思片刻,歡然笑道:“如此極好!實不相瞞。我們蒲、公、英三兄弟一向靠販賣機密謀生。之前神州三國爭雄,朝鮮半島也是三國並立,再加扶桑列島、南洋列島的幾百國家,大陸、小島,本國、敵國,朝廷、諸侯,官府、江湖,構成一個複雜無比的圈子,我們這種‘風媒’纔有用武之地。哪料到陳霸先這廝平空冒出,收合江東的殘破餘燼,居然能弄成今天這個局面。眼看陳國要一統江山,神州大陸上以後就難混了。若能南下發展,那也是條路子。”
燒火的漢子插話道:“他媽的,真是氣死人!沒料到齊國這麼不經打。三天啊,才三天時間,光州、青州就丟了個光。雖說陳國有備而來,武器裝備又好得太多。但若能再撐個幾天,咱們不就能給他們換換裝備了?”
調味的漢子點頭道:“三弟說得不錯。咱們第一時間得知消息,當即聯繫朱崖的軍火商,替他們弄到了一批防禦器械。哪知緊趕慢趕,回來一看,兩個州都丟了,只剩東牟一座小城在抵抗。還被圍得水泄不通,裝備根本運不進去。媽的,這次陳國對朱崖方面看得很嚴,咱們用盡關係,還墊付了一大筆錢,這才弄到一點軍火配額。要是齊國就這麼垮了,這錢誰給報銷?”
少年沉吟道:“你們‘風媒’除了販賣消息,難道還負責撮合交易?”
蒲大哥嘆道:“剛開始的時候,我們純賣消息。但生意做大後,難免有熟客要求提供一些衍生的服務。我們的客戶裡面,象各國的封疆大吏都是些肯出錢的主。他們一有守土之責,急需敵國的軍事情報。二要靠機密情報立點戰功,好往上升官。三要做些走私之類非法勾當弄錢。這種主只要伺候好一個,我們三兄弟就能輕鬆收錢。齊國沿海各州里面,青、光兩州跟我們合作已久。只要他們能守住疆土,我們墊付的錢足以收回十倍百倍利息。以前各國打來打去,總體還能維持平衡。哪料到陳霸先有如此魄力,竟想一舉吞下北方兩國。”
說着他苦笑不已。少年點頭道:“那現在這些裝備怎麼辦?”
蒲大哥搖頭道:“原船運回退貨。大概能退回六成定金。只是打通光節的費用就打了水漂。”
少年惋惜道:“可惜都是些防禦器械。否則的話我全買下也不成問題。華胥國在呂宋有筆存款。買買軍械是足夠用的。”
說話間食物已熟。調味的漢子用餐刀將山雞切成幾大塊,用幾根削尖的樹枝叉着,一一送到各人手裡。也給樹上的瞭望哨送了一份。
聽到這裡,盧權已經明白大致情況。蒲、公、英原來是消息販子,同時還充當軍火掮客。而這個“侯爺”是南洋某國的王孫,國家被人顛覆,但還有錢有人,一門心思復國。偶然同三人遇上。兩方產生了合作的意向。挺有意思的。盧權正在考慮怎麼現身,樹上的黑瘦漢子突然滑下,嘴裡嚷道:“尿急。你們來個人先替我看着。”
燒火漢子皺了皺眉。三兄弟裡面他是老幺。而那個叫崔烈的是太子哥的出身,顯然不會爬到樹上望風。這種差使只能輪到他了。他磨磨蹭蹭的站了起來。調味漢子看出他的不滿,輕鬆的說道:“一忽兒的功夫。你也不必爬樹了。撒泡尿出得了什麼事。”
調味漢子一聽,當即坐了回去。蒲姓大哥略覺不快。但面臨道路選擇的關頭,對自己兄弟太嚴厲似乎也不好。這兒離山又近,實在不行躲入山裡總來得及。於是他也就沒說什麼。
那邊黑瘦漢子實在尿急。匆匆趕了幾步,掏出傢伙就來一招“飛流直下”。哪知水未及地,莫名甚妙的居然噴射回來,淋了他滿身滿臉。漢子嚇了一跳,大呼道:“有鬼!”轉身就跑。
吃飯的四人一聽呼聲,當即丟掉食物,迅速拔出刀劍。少年急問道:“屈才,到底是怎麼回事?”
屈才臉色煞白,一時驚得說不出話,只是指着長草叢中竭力道:“鬼、鬼。水、水。”
蒲大哥取出一架小巧的手弩,迅速裝填,指着草叢喝道:“誰在裡面鬼鬼祟祟?再不出來,我就放箭了。”
突然一陣疾風,颳得五人睜不開眼睛。蒲大哥心知不妙,一扣扳機,三隻鋼弩一齊射出。哪知嗖的一聲,弩箭居然半空轉彎,嚓嚓聲中,蒲大哥的手弩、佩刀全都從中折斷。其餘幾人的兵器也紛紛破裂毀損。隨即狂風加大,五個人被遠遠刮出,重重摔到十數丈外。
好不容易從地上掙起,崔烈急忙檢查那架弩機。整體尚還完好,只是被什麼東西割斷了弦。崔烈頓時鬆了口氣。蒲大哥卻是惶懼不安。剛纔的風颳得怪異,弩箭反射也大違常理。身爲‘風媒’,見聞要遠遠超出江湖同道。一些隱秘玄奧的武林傳說,他也是知道一二的。難道說,今天有幸中獎,居然遇上傳說中的絕世高人?
正在緊張搜尋,眼前突然一花,似乎有什麼東西移動。但蒲大哥努力瞪大眼睛,卻仍分辨不出有什麼異樣。似乎只是空氣流動造成一剎那的視覺異常。
正在緊張思索,空中有個聲音道:“你們是看不見我的。我是神。你們只能服從、膜拜。要不然,留給你們的,只有毀滅。”
隨着話聲,充當瞭望臺的巨樹轟然折斷,砰的一聲重重倒地,激起滿地煙塵。那聲音威嚴的說道:“看見了吧,這就是例子。生存,還是毀滅。任你們自由選擇。”
如此的奇異,如此的神威。五人不由自主,撲通撲通接連跪了下來。這個裝神弄鬼者自然就是盧權。他剛要現身,就遇上一個混帳衝過來朝他撒尿。盧權一時火起,用掌力將尿水全都逼了回去。既然出了手,惡作劇的衝動再也遏制不住。檢驗過隱身大法的實效後,盧權乾脆玩個大的,冒充神靈嚇嚇這些凡夫俗子。
高高在上玩弄凡人於掌中的感覺實在太好,盧權一見五人依言下跪,心中得意無比。正要喝令五人依數磕頭,拜入他的門下,突然背後一片嘈雜。盧權愕然回頭,發現在平原的那端出現了一道煙塵。隨即馬蹄聲不絕傳來,還夾雜着隱約的喝斥與哭喊。
在這靠近山脈的地區,丘陵起伏,影響了視線。盧權飛身上了熱氣球的頂端,遙遙望去,發現原來是一隻騎兵在追逐一隊平民。這些平民約有百十來個,大都是些婦孺,也不知是從哪來的。盧權心中大喜,暗道剛想找個碴痛快的砍砍人,居然就現場送上。象這種“日行一善以德服人”的好事要是不做,豈非太對不起這一身異能?他當即跳下氣球,飛速向人羣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