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夏默然點頭。此時她已完全冷靜下來。仔細玩味,果然發覺徐簡的眼光犀利之極。她沉吟道:“那麼你出兵海外,又想達到什麼意圖?”
“首先,海外擴張也是一種擴張。尤其是在東亞的擴張,只要手段得力,完全可能將所得地盤、人口完全消化,變成咱們的勢力。”徐簡見鍾離夏的思路被自己引導,心中暗暗高興,“其次,我正要藉助這種擴張,將英法美三國在遠東的官員完全綁在我的戰船上,讓他們與我利益聯結,甚至用東方文明將他們徹底同化,變成咱們在西方的代言人。這個工程要是順利展開,從此我將在東西方之間左右逢源。情況若是不妙,我可以暫時放棄大陸上的領地,退守朝鮮和日本。甚至在最極端的情況下,我離開東方轉向歐陸,仍然具備東山再起的深厚潛力。夫人應該知道,這個世界強者衆多,我不能保證自己的奮鬥能達到什麼高度。但敵人就算再強大,佔了大陸未必會追殺到海角。就算整合了整個東方,也不見得能一統環球!”
“好!”鍾離夏擊節讚歎,“你這也算是孟嘗君‘狡兔三窟’的變種了。思慮深遠,可浮一大白!”
她果然倒酒喝了一杯,反手解開了幾個衣釦,往牀上一躺道:“勉強算你過關,現在洞房吧!”
徐簡嘿嘿一笑,正要撲上去,忽然鍾離夏又支起身來,嫣然一笑道:“我差點忘了,夫妻之間,應該‘赤誠’相對!”
她起身弄了盆水,將臉上的化妝洗了個乾淨,又點起更多蠟燭,將房內照得通亮,這才得意的招手道:“來吧,夫君!”
脂粉一洗掉,恐怖的臉蛋立刻**呈現。鍾離夏掛着促狹的微笑,要看徐簡如何對付。要是徐簡無恥的建議採用後入式,鍾離夏會用一連串耳光將他的臉蛋抽腫。新婚夫婦,當然是要深情擁吻,面對面採用最古典的傳教士式完成大典。
徐簡果然愁眉苦臉,搖頭說道:“不就是整了個‘見紅’的儀式,夫人何必如此報復!新娘‘見紅’那是必須的,不然豈非說明不是原裝!”
突然風聲閃動,徐簡將頭一偏,一隻繡花鞋嗖的一聲從耳邊掠過。鍾離夏又羞又惱,惡狠狠的罵道:“你這個混帳猥瑣男,居然敢調戲本夫人。我要罰你一輩子面對我這張臉,直到看見女人脫衣就吐!”
徐簡駭得不輕,小心翼翼的問道:“不許採用後入式?”
鍾離夏瞪眼道:“不許!”
“六九式也不行?”
“最多偶爾調劑!”
“熄燈再做行不行?”
“一定要點燈!”
“那我自己閉上眼總行了吧?”
“也不行,閉眼心不誠,一定要四目相對,脈脈傳情纔算盡到你做丈夫的義務!”
……
最後徐簡長嘆道:“這是要趕盡殺絕啊!好吧,我只提一個要求,我送你一件禮物,你一定要時刻帶在身上永不離棄。只要被我發現你一次沒帶,你的苛刻條件就立刻作廢,你敢答應嗎?”
鍾離夏也知不能把他逼得太急。她點頭道:“禮尚往來嘛。這個要求我接受了!”
&nb魂。他幾步走到牀前,伸手從兜裡取出一個薄如蟬翼的面罩,雙手一送。鍾離夏只覺臉上一涼,一層薄膜已經蓋上自己的臉蛋。她急道:“嗨,你想耍賴啊!”
“這怎麼能算是耍賴?”徐簡滿臉詫異,“這是我送給夫人的一件小小飾品,它的正確用法正是貼在臉上。要是胡亂揣在兜裡,你如何對得起我寄託在上面的一片深情?”
鍾離夏一時語塞。正在眼珠亂動想着鬼主意,徐簡已經搶先一步,遞過一面玻璃鏡子。明亮的燭光下,鍾離夏看到面罩與自己的肌膚貼合無縫,根本看不出臉上有了一層異物。在臉頰與脖子相交的隱蔽處,還用工筆繪了一幅圖案。徐簡又拿了一面鏡子折射,這纔看清那上面鍾離夏身着盛裝,一身西式禮服的徐簡單膝跪下,正在向着自己求婚。圖案隱蔽細微,上面的所有線條卻流暢而清晰,顯然很用了一番心力。視力超常的鐘離夏甚至看到上面有“永結同心”的字樣,正是徐簡的親筆字跡。
剎那之間鍾離夏莫名感動。女人總是這樣,容易被一些無聊的細節觸動心絃,甚至都不介意運用得是否得體。鍾離夏的手指已經觸到面罩邊緣,最終卻猶豫着沒有揭開。徐簡趁勢丟開鏡子,一手環住她的細腰,一手扶住她的後背。鍾離夏輕嘆一聲,紅着臉慢慢閉上了眼睛。
“依你之見,徐簡娶這個醜女,究竟有何陰謀?”
已經是入夜時分,離大丞相府不遠的一所私宅裡,紅巾蒙面的霍青青正追問皇甫英。自從建立聯絡以來,霍青青隔三岔五就會來上一次。除第一次外,見面都是在皇甫英購買的這所新宅裡。
“這個卑職暫時猜不出來。但從客觀效果來看,徐簡在國中女官甚至普通百姓心目中聲望進一步提高。要是他真有依託女官體系建立政權的想法,這無疑是一步妙棋!”面對這個小師妹,皇甫英既不能擺老資格,又不想太過作踐自己,就用了滑頭的“卑職”來自稱。
“這也算是一個思路。”霍青青笑了一下,“明與太監共天下,清與旗人共天下,徐簡想與自己的內寵共天下,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太監能監軍、能開礦、能鎮守地方,換成宮女難道就不行?但是有一點很奇怪。據本門線報,洪宣嬌出京本來氣勢洶洶。甚至身上很可能帶了數套內容不同的詔旨。但結果卻是波瀾不驚,似乎什麼都沒做就急匆匆的回去了。對這點你又怎麼看?”
“這個我不敢亂猜!”皇甫英皺起眉頭,“但從詔書的內容看,我以爲起初洪宣嬌確實用心不良!”
“何以見得?”霍青青倒是來了興趣。
“因爲對鍾離夏的封賞過重!”皇甫英回答斬截,“對這個醜女居然給了個‘國君’的封號,這太不尋常了!還允許她在國內用江寧國後的稱號和印章,這都等於是在暗示在縱容她:好好幹,儘管學我洪宣嬌去奪徐簡的權。你可以架空徐簡以國後身份聽政,又或者直接從江寧國裡劃出一塊做自己的封邑,我都會給你撐腰的!”
“說得非常好!”霍青青擊掌稱讚,“我也是這麼看的。洪宣嬌或許出於某種壓力,不便直接拿下徐簡。於是就走這種曲折路線。以同爲女性的身份,拉攏鍾離夏。反正以徐簡的好色和鍾離夏的醜陋,兩者的關係必然不能持久。一旦鍾離夏被冷落甚至被徐簡的新寵欺辱,矛盾必然爆發。到時候洪宣嬌即可扶持鍾離夏暗下殺手。讓江寧國不亡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