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簡正在得意,卻聽容古意續道:“以你的才學,紙上談兵那是夠用了。不過要在這世界混嘛――”他搖了搖頭道,“我建議你還是多看看,多聽聽,然後咱們再來討論實務。”
容古意不由徐簡分說,直截了當的吩咐道:“你參與的遲,這座城是怎麼奪下來的,幾大頭領手下的軍力如何,你恐怕瞭解得還不夠。這樣吧,你先去他們那兒轉一轉,看看他們所掌握部隊的情況,傑克守北城,明通守東城,周丘守南城。你轉一圈回來,咱們再談你的事。”
說着他幾口將粥喝完,自顧起身走了出去。這他媽算是哪門子的事?徐簡愣了半晌,沒法可想,只得先照容大老說的辦。人家目前好歹是第二號人物,發下話來自己敷衍一下總是有必要的。
傑克的住處離得不算遠,徐簡快步來到這位投身革命的洋人地盤。一進門,就看到這個白人青年倚在堂前一把靠椅上,正悠閒的看着一本什麼書。這麼大冷的天,這廝居然赤着上身,露出大把胸毛,在寒風中若無其事的看書入神。
徐簡詫異道:“傑兄真有雅興,不知看的是什麼書?”他心道既是洋人,禮節上隨便一點應該不會見怪。哪知傑克將書移開,翻着怪眼答道:“本大人位高權重,哪個傢伙敢跟我稱兄道弟?”
他隨即認出了徐簡,啊哈一聲道:“原來是徐老弟。徐老弟天子門生,前途無可限量,不知找本大人有何貴幹?”
徐簡心中大罵這個夷人官迷真是無恥,簡直比中國人還中國,嘴裡卻恭敬的答道:“卑職受命組建禁衛軍,容大老讓我來傑頭領這兒學習一下帶兵的方法。”
傑克聳聳肩道:“我這兒沒什麼可學的。城內總共才九百多武裝部隊,周丘一人就拿走了五百,明通弄走了三百,我這兒才一百多人。其餘城衛軍由容、展兩人統帶。”
說話之間忽有幾個佩戴兵器的大漢擡着一個木箱闖了進來。領頭一人面帶喜色,直奔傑克而來。一見徐簡,那人愣了一下,便附到傑克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傑克懶洋洋的點頭道:“好,這法子不錯。弄來的好東西分你們三成。跟着本大人,你們不會吃虧的。”
幾人大喜,謝過傑克後,便擡着箱子直奔後院去了。沒過一會兒,又有十數人奔了進來。這回卻不是擡箱子。而是擡着幾卷布料,裡面顯然還裹着東西。徐簡也是有經驗的,一看那凹凸曲線,便知肯定是從哪兒或搶或騙來的可憐女子。
這些人還沒說話,傑克已經揮手道:“送到後院,等本大人玩膩了,再賞給你們。”
這他媽的什麼流氓。徐簡心中暗罵,卻見傑克轉頭向他,嘴裡笑道:“咱們大楚集團股份有限公司開張大吉,本大人身爲執行董事當然要收點紅利。不過一座城池太少了,收穫實在有限。等打下更多的地盤,咱們的樂子可就大了。”
徐簡心中鄙夷,口中卻也只得應付。傑克卻似乎被引發談興,猛然坐起,興奮的說道:“等咱們大楚集團壟斷了亞洲地面,本大人至少能分他一兩個省的地盤,那時候坐地收稅,豈不日進斗金?所以說最大的生意就是造反,你們中國的大商人呂不韋纔是做生意的大手筆。等我功成名就,又有爵位封國又發大財,看我家老頭子還有什麼話說。”
徐簡心中好笑,隨口問道:“不知傑大人的令尊是做什麼的?”
自打下潯州後,傑克的漢學水平似乎突飛猛進,對於什麼是令尊倒也還理解得了。他搖了搖頭道:“我家老頭子是做投機生意的華爾街商人,名叫丹尼.得鹿。”
“什麼?”徐簡吃了一驚,失聲道,“傳說中發明了注水股這種高科技產品的華爾街先知,偉大的丹尼.得鹿先生是你老爸?”
“怎麼?你知道他?”傑克十分奇怪。
徐簡怎能不知丹尼.得鹿,這廝也算白手起家,當年販牛的時候,專買那種瘦骨嶙峋的,喂鹽後拉到溪邊猛烈灌水,將瘦牛撐得膘肥體壯,然後迅速脫手。後來進軍華爾街,將這一套把戲也施展到股票投機生意上,發明了注水股這種高級貨。此子天才絕世,乃是後世不法奸商、投機賤客的鼻祖。在徐簡原來那個時代,電視臺曾暗訪過同省一個小縣,那裡的奸商用膠管給活羊猛灌自來水,還恬不知恥的號稱是專利技術,豈知根本就是拙劣翻版,哪及人家一把食鹽來得溫柔敦厚。大奸商和小奸商的分別真是判然自現。
徐簡猝然遇到偶像之子,激動得語無倫次,結結巴巴表達了對傑克老爹的問候之情。好在傑克倒也沒有誤會,不但表示會向老爹傳達,還告訴徐簡,他早已給老爹去信,要求速匯個幾百萬美元,設立一個風險投資基金,給大楚集團的造反項目注入資金。
徐簡這纔回過神來,興奮道:“傑大人還應該請你父親替咱們多多弄來大炮、槍支、技工……乃至美國的外交支持才行啊。”
傑克聳聳肩道:“這個不難。我在歐洲多少有一些關係。只要他把錢匯到倫敦,我自然會着手運作此事。不過我老爹的性格講究實際。不先讓他看到投資造反事業的巨大收益,他未必肯痛快掏錢。所以我在努力做出一份漂亮的IncomeStatement(損益表,也叫利潤表)好打動他。行了,你忙你的,我看書。”
傑克說着又躺了下去,看起手裡那本書來。徐簡好奇道:“傑大人看的是什麼好書?”
傑克呵呵笑道:“一百零五條壯漢和三個豪放女在密林深處的不法情事。”
徐簡嚇了一跳道:“這種好書回頭你得借我看看。”他上前一步,湊到封面仔細一看,上面寫着三個大字:水滸傳。
出了投機革命事業的奸商之子傑克的賊巢,徐簡來到城東。明通很有苦行僧風範,不但不弄錢,還搬到了城樓上住。徐簡一路找去,發現城牆上站滿了只穿短褲的壯漢,頂着寒風正扎馬步。徐簡又被嚇了一跳。還沒問話,已經聽到一個洪亮的聲音說道:“這點苦都吃不起,那還想練成絕世神功?你們老大我當年在深山老林一住就是幾十年,衣服爛光,吃食無着,不也挺下來了?要是精挑細選,你們中間也沒幾號資質高的。不肯多吃苦,能練到什麼地步?”
徐簡循聲看去,發現一個身材高大的光頭說得激動,突然反手一拍。轟然一聲,一個城垛被他這一掌擊得粉碎。碎屑紛紛揚揚,在晨風中飄撒出了老遠,就如張開一張神秘之網。
凜冽的晨風中,徐簡吃驚得連口都合不攏,臉上露出一個詫異之極的傻笑。天哪,這簡直就是武俠電影中的場面。
“你有科學,我有神功!”這個世界真的容許這麼荒謬的東西存在嗎?徐簡突然回憶起容古意那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心中只覺無比苦澀。老天啊,你不會這麼整我吧。要真有神功這種玩意,整個世界的遊戲規則又會詭異成一種什麼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