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被沈瀾兒一再的冷嘲熱諷影響了心情,慕汐若接下來的時間裡甚是安靜,臉色微微蒼白,面上雖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悅,但心底定是難免鬱鬱不樂,甚至有可能油然而生了一些道不明的怨懟。
在這種消極情緒的支配之下,慕汐若面上勉強僞裝好的笑幾乎無法支撐下去,就算是端清萱幾度拉着她的手問長問短,她也只是虛應了幾聲,便很快又眸光飄忽,神色黯然了。
加上期間沈瀾兒一直抓着她不放,若有若無對的她嘲諷不曾停息過,雖有云掬蕙從中調和,還有端清萱會對沈瀾兒的刻薄訓責幾句,但還是不能阻攔這些帶刺的尖銳言語扎入慕汐若的心底。因此漸漸地,她的臉色越來越差,直至最後,都已經垂下首不再擡眸,那些人說了些什麼,她自然也是沒再聽進去。
“汐若妹妹?汐若妹妹……”
感覺到肩膀被人自身後輕輕推搡了一下,慕汐若驀然回神,不解地回眸看向身後的滄離,滄離卻抿脣不語,只是擡眸,眸光淡然地睇向她身旁的端清萱。
慕汐若愣了愣,循着她的眸光望去,對上了端清萱眸中的關切。
“……姐姐,怎麼了?”慕汐若強顏歡笑,神色卻越發白得滲人。
“汐若妹妹,你沒事吧?”端清萱微蹙峨眉,擔憂地打量着她蒼白的臉,“你的臉色看上去甚是蒼白,是不是哪裡感到不舒服?莫不是初初入宮,水土不服引起什麼小毛病吧?”
“端姐姐,人家的身子那是矜貴寶貝,沾染不得俗塵,就連恁大的皇宮都養不住!依我看啊,慕姐姐若是一直安分供養在寺廟裡,受佛祖的蔭庇洗禮,不踏入這塵世間,定是福壽安康,長命百歲!”沈瀾兒輕捻着手裡的手帕,脣角似笑非笑地扯了扯,眸中卻是冷嘲不屑。
“瀾兒!”端清萱嗔視了她一眼,語氣雖仍是婉轉柔和,卻自有一份壓迫的威逼在其中,“你當真是越來越口無遮攔了!進宮恁久,什麼話當說,什麼話不當說,你心中怎地還沒一個分寸呢?你知不知道,就你方纔一番話,便可按對皇宮大不敬和褻瀆佛靈之名將你治罪?”
沈瀾兒心底自是不服,但礙着端清萱的面子擺在那裡,不好拂了她的面,便也只是撇了撇
嘴,神色不豫地別開臉去。
“汐若妹妹,瀾兒她一向如此,說話從不會掂量着點,所以聽上去刺耳了些,但她並無壞心的,你還需多多包涵纔是。”
端清萱的一番勸慰並不能緩解慕汐若心中的不悅和幽怨,反而覺得她這些話擺上檯面,便是爲了表明她視沈瀾兒爲己,而將她慕汐若推拒於百里之外,反而心裡越發的怨懟與疏離了起來。
“姐姐,妹妹知道瀾兒她並無惡意,所以也並不放在心上。只是,妹妹身體有些不適,就不繼續在姐姐這洛言宮逗留,先告辭了。”神色僵硬地站起,慕汐若微微低身施禮。
“妹妹……”端清萱仍是擔憂,不放心地隨着站起想要挽留,“汐若妹妹,你若當真不適,不若到姐姐的內殿歇歇,姐姐讓茗心去太醫院叫太醫過來給妹妹瞧瞧?”
“不用了,妹妹並無大礙……”慕汐若微搖螓首,有些虛弱地啓口。
可纔剛剛說完,整個人忽往後踉蹌兩步,頃刻間便癱軟在地,不省了人事。
“良娣——”紅妝猝然變色,第一個撲了上去。
滄離微微蹙顰,隨着紅妝走了上去,伸出雙手將癱倒在地上的慕汐若攙扶入懷裡。
衆人也是驚愕不已,待反應過來,頓神色複雜起來。
“汐若妹妹!”端清萱神色明顯變得慌張無措,怔愣過後,有些腳步凌亂地走過來,蹲於慕汐若身前,焦灼地呼喚:“汐若妹妹,你醒醒啊!這、這是怎麼回事?茗心!茗心!快!快喊些人進來將汐若妹妹擡進屋內!!”
“是!”茗心一聽,忙撒開腳跑了出去。
沈瀾兒站在一旁,冷眼斜睨着被衆人包圍簇擁的慕汐若,微微眯眼,若有所指地冷哼:“端姐姐,這說暈就暈的,未免也太……”
“瀾兒,住口!現在不是你逞口舌之快的時候!”端清萱回頭怒斥一聲。
她的慌張着急自是情理之中,新入宮的良娣在她的寢宮當衆暈厥不醒,傳出去,該會被說成什麼樣子還不知道!最怕的,還是傳入太子殿下的耳裡!先不說這事的緣由是什麼,此時此刻,勢必強者遭人詬病,弱者遭人同情,反而佔了上風的是後者。太子殿下聽了這事,就算知道不
是她的過錯,但是情感上的傾斜,定還是會在無聲無息當中發生改變的!
“還杵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快過來扶良娣進屋?”
看到茗心領着幾個太監跑進來,端清萱又忍不住吼道,此時此刻,所謂的端莊嫺靜早已拋至九霄雲外。
“端良娣,”滄離讓慕汐若整個人靠在自己的身上,冷冷地看着對面的端清萱,“此時,叫太醫給我們郡主救治怕纔是當務之急吧?”
“這……”端清萱神色一僵,對上她凌厲咄人的眸光,眼神不自覺地閃爍,莫名的心虛,“如果汐若妹妹並無大礙,驚動了太醫,怕是也會驚動太子殿下,這又不是什麼好事,傳出去終究是不好的。還愣着做什麼?你們還不快過來扶良娣進屋?”
滄離看着那幾個太監弓着身子上前,再垂眸掃了掃慕汐若微微顫抖的眼臉,抿了抿脣,慢慢地將她緊扯着自己衣襬的柔荑不動聲色地拿開,任由着那些人過來將她小心翼翼擡進了洛言宮的內殿。
“墨繡,你怎麼不進去?”
衆人七手八腳,緊隨而入,紅妝回頭看到滄離靜默地站在原地,不由皺眉提問。
滄離轉眸看了看她,抿了抿脣,沒有說什麼,邁步也跟隨着走進了內殿。
將慕汐若小心翼翼擡入自己的寢殿,甚至騰出自己的牀褥,還動員了整個洛言宮的奴才小心伺候着,自己也寸步不離地守在榻前,端清萱爲了這突發的麻煩,可謂算是CAO碎心,該做的都無一落下地做了。
且不談什麼情意,僅是爲了不要禍及己身,她也要做到最好!
所幸慕汐若並沒有暈厥多久,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便悠悠醒轉了。
醒後的慕汐若看起來精神不大好,過了許久,仍是扶着螓首睏乏欲昏,她喝了一碗洛言宮準備好的蔘湯之後,便開口要回清樂宮。
看着她漸漸恢復緋色的面容,端清萱高懸的心終得落地,聽到慕汐若要求回清宮歇息,也不再強留,對滄離和紅妝叮囑了幾句之後,順帶送了一大堆補品,便命人準備好輦轎將她送回了清樂宮。
這件事可大可小,這隨時都會給自己帶來災難的包袱,能順水推舟儘快甩開,她又何樂不爲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