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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又恢復了平靜,文瑾不再鬧了,有時間了,有心情了,豆豆跟着,就去濟世堂看看薛哲瀚。可文瑾什麼都不會,嫁進薛家兩年多了,賬本都理不清,更別說藥鋪的事了。
薛哲瀚依舊把文瑾捧在手心裡疼,可放在手心裡的時間長了,也要放下來休息休息,那休息的時候幹什麼?顯而易見,濟世堂裡也就正巧有個主兒。這也是文瑾沒事就瞎往濟世堂跑的原因之一。
對於秋夏之,薛哲瀚是拿她當朋友的,紅顏知己那一種,文瑾是不信天下還有“紅顏知己”這回事的,只是,薛哲瀚不提,文瑾也就不敢問,不問不代表不管,管還是要管的,只是管的多了遭人煩,管的少了要出事,文瑾拿捏不好,總是沒事就跟豆豆兩個人關起門來瞎討論。
可豆豆懂什麼呀?
沒過半年,文瑾就又不安分了。不過這事,怪不得文瑾。不止一次,文瑾跑去濟世堂都看到了自己最討厭看到的一幕,那就是薛哲瀚跟秋夏之兩個人膩在一起討論醫術,當然,可能“膩”這個詞用的不夠穩妥,可在文瑾看來,這是她能想到的最穩妥的詞。只是兩個人雖捱得很近,並且時不時笑一笑,鬧一鬧,終究是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文瑾想發脾氣,可老是找不到個由頭,終於,薛哲瀚給了她一個理由。
那是剛過了重陽,媒婆上薛家來提親,文瑾腦子一時有點兒懵,薛家?提親?
可媒婆一開口,文瑾心裡就有了譜,原來是秋夏之。
安州城的人都知道,這個秋夏之美名其曰是來濟世堂學醫的,實際上就是過繼給了薛家,只是差個儀式罷了。所以文瑾一聽,心裡就高興了,想着這事,我得管。
薛夫人什麼也沒說,文瑾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薛老爺只說人家可靠就好,但還是要問問老家人的意思,文瑾主動張羅着說信,她寫。
折騰了兩天,文瑾終於把信寫好了,還拿給了薛老爺看,薛老爺點了點頭,文瑾高興地招呼豆豆把信給她,可剛一出門,就撞見了前兩天去鄉下看藥材的薛哲瀚。文瑾本來是不高興的,因爲這趟差事是他和秋夏之兩個人去的。
“你這麼火急火燎的幹什麼去?”薛哲瀚拉着文瑾問。
“你回來了。”文瑾答非所問。
“恩,怎麼了又?”薛哲瀚繼續問。
“沒什麼,我就出去一趟,你快進去吧,爹孃都在呢。“文瑾想着等這事成了再說。
薛哲瀚疑惑的看了一眼文瑾,剛準備進去,就聽見身後一個刺耳的女聲。
“呦,薛少爺,恭喜了,不過這話說回來,這劉家三少爺跟你薛少爺還是師出同門呢,你們兩家真是親上加親吶!”媒婆剛巧路過薛家,正好碰上了薛哲瀚。
文瑾的心一下就揪緊了。
“什麼意思?你說什麼呢?”薛哲瀚回頭看了一眼文瑾。
“喲,您還不知道吶!這官府衙門劉大人的親外甥劉澤山啊!”
“劉澤山娶親,你恭喜我幹什麼?!”薛哲瀚有點兒不耐煩了。
“薛少爺,您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
“什麼真假的,我剛從鄉下回來,知道什麼?!”
“這劉家三少爺娶得就是你們濟世堂的秋夏之,秋小姐啊!”
“文瑾,你幹什麼去!”薛哲瀚第一反應就是把剛跑出去沒多遠的文瑾拉了回來。
文瑾被薛哲瀚扯得疼,哎呦的叫了兩聲見他還是皺着眉,低聲道:“爹跟娘讓我問問秋夏之他們老家人的意思,我······這是爹孃讓我去辦的,你發什麼火啊!”
薛哲瀚看了一眼四周,扯着文瑾就回了家,“跟我回去!”
關上門,薛哲瀚一把甩開了文瑾,“你這是在幹什麼?!”
“我幹什麼?薛哲瀚!應該是我問你在幹什麼?人家秋小姐要嫁人了,是好事,你跟着瞎嚷嚷什麼?!”文瑾還嘴道。
“她要嫁人?那我怎麼沒聽她提過?這幾天,我們一直在一起,她要說,爲什麼不跟我說?!”
“你,說什麼?”文瑾一下僵在了原地,“你說你們一直在一起?”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爹讓我們去鄉下看看準備收購的藥材,我們當然要一起去看,總之,我就是沒有聽她跟我提起。”薛哲瀚被氣得語無倫次。
“哲瀚,秋小姐那邊,娘會去問她的意思,不會委屈了她的。”文瑾也軟了下來,她並不想惹薛哲瀚生氣。
“爲什麼她嫁人,她卻不知道!而要你們來安排?!她已經夠可憐了!”
“可憐?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個姑娘嫁人不都是這樣的嗎?難不成還要她來挑?”文瑾一下就懵了。
“不行,我說不行,就不行!”薛哲瀚拍案而起,文瑾嚇得倒退了兩步。
“幹什麼呀?一回來就吵吵鬧鬧的,當我跟你爹不在呢?!”門被推開了,是薛夫人。
“娘。”文瑾紅着臉,低着頭,不敢說話。
“怎麼了又?”薛夫人說着坐了下去。
“娘,夏之要嫁人了,你知道嗎?”薛哲瀚問道。
“什麼嫁人吶?”薛夫人慢吞吞的回答。
文瑾趕忙上前:“娘,昨天陳媒婆剛來過,就是官府衙門劉大人的親外甥劉澤山來讓她提的親。”
“哦,你說這事啊,我和老爺還沒想好呢,對於夏之,我們另有安排。”薛夫人這一句話像一盆冷水澆得文瑾透心涼。
“行了,哲瀚,趕快回藥鋪吧。哦,對了,昨兒個我讓人在東街老李那兒扯了兩匹上好的料子,你去了濟世堂派個下人給夏之取了,哎,你說夏之也是個小姐,來咱們濟世堂這麼久了,連個貼身伺候的丫頭也沒有,算了,瑾兒,你讓豆豆去吧。還有,瑾兒,你當初是怎麼給我保證的?以後不要再鬧了。”
文瑾傻了,徹底傻了,合着薛家上上下下一家人全把她當猴耍吶?!
可秋夏之的婚事並沒有就此完結。
小年剛過,文瑾路過薛夫人房間的時候就聽見了她最怕聽見的事情。
“哲瀚,你爲什麼不願意?”
“娘,我有瑾兒一個就夠了,我不會納妾的,更不會納夏之爲妾,夏之是個好姑娘,她不應該給別人當妾,更不應該給我當妾!”
“哲瀚,我們薛家會對她好的,你看她來濟世堂學醫我們虧待她一點沒有,再說了,她怎麼就不能給你當妾?她是個好姑娘,娘沒說她不好,可她終歸是個女人,女人就是要伺候男人的,妻也好,妾也罷,她早晚要嫁人。”
“娘,我不能對不起瑾兒,我答應過她,只對她一個人好。”
“哲瀚,哲瀚!”
文瑾轉身趕忙跑開了,這一天,還是來了。
這個年,是文瑾過得最熬心的一個年,她自己心裡清楚哲瀚被他娘叫走過多少次,也每次都能從薛哲瀚的臉上看出來一定又是經歷了一場大戰,她雖心裡焦急,可還是沒有勇氣問出口,然而,事情,還是來了。
年三十,秋夏之來了。
年夜飯上,薛夫人對秋夏之的態度幾度讓文瑾崩潰,先是坐在了薛夫人身旁,再是夾菜,還讓她貼身的下人給秋夏之斟酒,沒說幾句話,一個靈巧的丫頭就被薛夫人叫道了她們身邊。
“這是楊桃,管家前兩天才買來的新丫頭,長得還算俊,主要是有眼色,幹起活兒來也利索,以後,就給你了。”
“薛夫人,不用了,真的不用了。”秋夏之趕忙擺手道。
“什麼不用?給你了就給你了,我給的人你還有不要的道理?!再說了,你來我們薛家也不少日子了,算一算也都兩年多了,都快趕上兒媳婦進我們家門的時間了,一直沒個人伺候,不好,人家見了會笑話的,再說了,你爹把你託付給我們,我們哪有怠慢的道理!”
薛夫人的一席話把秋夏之說的淚光嚶嚶,好不容易能說出個完整話了,對着那個叫楊桃的姑娘道,“那你以後就跟着我吧。”
這頓飯,是文瑾進薛家吃的最堵得一頓飯,只是她還沒想到,更堵的還在後面。
後半夜,爆竹聲終於少了很多,文瑾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哲瀚怎麼還沒回來?
想着,就披上了外衣,自己出去找了。
多年以後,文瑾總能夢見那個晚上,如果老老實實的待在屋子裡,憑着她的脾氣,可能一切都不會發生。
書房裡,燈火通明。
“娘,我說過我不會娶夏之的,您爲什麼還是逼我?!”
“我逼你?你能不能替我跟你爹想想?!你們成親都快三年了,一兒半女沒有添,你還娶了個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你考慮過我跟你爹嗎?!”
“娘,您說什麼呢?!您怎麼可以這麼說瑾兒?!她不是沒有努力過,可您也看到了!她爲了那個孩子險些喪命!”
“她還真不如死了好!她死了,我們薛家記她一輩子!她這麼活着,不是耽誤了你,耽誤了我們薛家嗎?!”
“娘!瑾兒的痛苦您也有過,爲什麼,爲什麼您就不能替她想想?!”
“還不替她想?你還讓我跟你爹怎麼替她想啊?!她折騰了大半年,我們說過她沒有?到底是她不懂事,還是我們不講人情?!她要真的爲你好,就該主動開這個口,而不是讓你今天在這裡數落我們做長輩的不是!”
“娘,我沒有數落您和爹!瑾兒已經很可憐了,她只有我一個了,我不能拋下她!”
“她怎麼就一個了?你怎麼就拋下她了?她爹她娘呢?你爹你娘呢?我們薛家是打她了還是罵她了?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啊!”
“娘,就讓兒子不懂事一回吧,我真的不能娶夏之!我不能對不起她們兩個!”
“什麼對不起?夏之我已經替你問過了,人家姑娘是願意的,我從沒逼過她,我問了她不下三四次,哪一回都是高興地跟什麼似得,我看出來了,人家姑娘那是真的願意跟你,你到底還在彆扭什麼?人家都沒覺得委屈,你替她委屈什麼?!”
“娘,不管她怎麼想,我就是不同意,我回去了!”
“站住!”
薛夫人這一聲呵斥,嚇得文瑾抖了一抖。
“你要真的不同意,我也沒有辦法,只是你能不能想想我跟你爹。我們老了,管不動你們了,以後這個薛家還有濟世堂全都是你的,倘若你膝下無子,我們薛家的基業豈不外流?濟世堂是你曾爺爺一輩子的心血,你就忍心看着那濟世堂落入別人的手中,看着文瑾被人趕出薛家嗎?!”
“娘,濟世堂我會保住的,這也是爹一生的心血,我不會讓濟世堂出事的,薛家也不會出事的,我們以後會去鄉下抱個孩子,讓孩子繼了薛家的姓,就是我們薛家的人,以後我這一身的醫術也會盡相傳授給他的,薛家不會敗,濟世堂也不會沒有的。”
“你敢!”薛夫人大喝一聲,“你要是敢這麼做,我明天就把你那不會生孩子的女人給休了!”
“娘,你說什麼?!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待瑾兒?她是我最愛的人!是您的兒媳婦啊!”
“什麼愛不愛?你以爲我跟你爹花了這麼多年的心血把你養大,就爲了聽一句你愛別人嗎?!我告訴你薛哲瀚,今天這事,不是跟你商量,是提前告訴你,讓你有個準備!過完年就辦事,秋夏之老家已經去過信兒了,都同意了,你那個女人那兒,我來說。”
“娘,什麼是‘你那個女人’?瑾兒是我們薛家八擡大轎娶回來的,是我薛哲瀚名正言順的妻子,是我們薛家的兒媳婦!娘,爲什麼到現在您都不能站在瑾兒的立場上想想?您別忘了,當初您生了我,也無法再給薛家延續香火,如果爹這麼對您,您會怎樣?”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了薛哲瀚的臉上,文瑾在門外聽得心驚膽顫,不禁捂住了雙脣。
“你說什麼!”薛夫人終於壓抑不住內心的怒火,“兒子大了,爲孃的終究也管不了了。好,你要怎樣就怎樣吧!原來竟是我造下的孽,是我不能給薛家繼續添丁,使得偌大的薛家人丁稀薄,這人丁稀薄了,人心自然也就涼了,是我,是我的錯啊!薛家的列祖列宗,我薛楊氏對不起你們薛家啊!我這就給你們謝罪,老爺,我對不起你啊!”
薛哲瀚跪着爬到了薛夫人面前,一把摟住了自己的孃親,“娘,您別這樣,您別這樣!是兒子不孝,是兒子不孝!”
文瑾的淚水早已溼了袍子,後面的話,她不想再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