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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晌午的時候,文瑾終於看到了文昌鏢局的鏢旗,駕着馬兒趕到了爹的身邊。
“爹!”文瑾大老遠的就看見了爹。
“你怎麼來了?!”文老爺面色見老,精氣神卻絲毫不減。
“來接你啊!”文瑾笑着說。
“這孩子!走,跟爹回家去!”文正豪一聲吼,文瑾全身那個舒服,她的那個豪氣萬丈的爹終於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了,老爺回來了!”豆豆在門口朝屋裡大聲地喊道。
“豆豆,娘呢?”文瑾下了馬,攙着爹向屋裡走去。
“夫人跟大少奶奶在前廳候着呢。”豆豆一見老爺回來了,也是打心眼兒裡高興。
“走!”文正豪一揮手,帶着大夥就進了屋。
這一頓飯,吃的笑聲滿堂,文正豪講述着一路的奇聞軼事,文瑾聽得比啃豬蹄兒還有味兒,秀萍嫂子給全桌的人夾菜,一家人好不熱鬧。
就這樣,天色漸漸黑了下去。
“瑾兒啊,你還不回去?”文瑾娘催促道。
“哎,閨女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不讓她多呆一會兒,回去幹什麼呀?!”文瑾爹不滿道。
“你懂什麼呀!就知道閨女長閨女短的,這薛老爺跟哲瀚都去蘇州看病人了,家裡就剩下薛夫人了,文瑾這麼跑出來,人家心裡高興啊。”文瑾娘抱怨道。
“娘,我出門是打過招呼的,再說了,也是薛夫人讓我出來的。”文瑾撅着嘴道。
“你呀!人家那是看在兩家這麼多年的交情上才讓你回來的,你別蹬鼻子上臉啊!”
“爹,你看娘。”文瑾不高興了。
“嘖!”文正豪放下茶杯,“你娘啊說得對,我要知道親家公去了蘇州,就不該讓你過來的,豆豆,帶小姐趕緊回去,快。”
文瑾看了看爹,又看了看娘,沒有說話,低低地垂下了頭。
“聽話,娘還能害了你不成啊!你看你秀萍嫂子,什麼時候吵着要回家了!“文瑾娘說着看了一眼身邊的秀萍。
文瑾也擡頭看了一眼嫂子,咬了咬嘴脣說道:“那,爹,娘,嫂子,我,我先回去了。”
文瑾娘在門口看着馬車走遠,轉身握住了秀萍的手,“秀萍,我聽說你爹這兩天身子不大舒服,你明天回去看看吧,在家多呆兩天,等你爹好點兒了,再回來。”
回了薛宅的文瑾又像是關進了籠子裡的小鳥,整日的沒有精氣神。
這幾日正趕上剛進伏,文瑾有些中了暑,早飯沒有去吃,豆豆端了一碗綠豆湯,勉強喝下了。
“小姐,我去濟世堂給你拿點兒藥吧,你都吐了兩天了,等姑爺回來,看見你瘦成這樣,肯定會罵我的。”豆豆站在一旁委屈道。
“不用了,我不愛喝那苦湯子,又不是什麼大病,就是中了暑,吐得多,吃得少,何必大驚小怪的。”文瑾在牀上翻個身,悠悠的打了個哈欠。
“小姐,早上夫人還問我來着,說你找沒找大夫瞧過,要不要給你往家裡找個大夫。”
“你怎麼說的?”文瑾猛地一回頭,把豆豆嚇一跳。
“我,你不是不讓告訴夫人嗎。”
“不告訴就對了,來,扶我起來。”文瑾坐了起來,豆豆趕忙搭把手上前攙扶。“病着也好,省的好了,還得去看家裡那些個賬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看見那些字兒腦仁子就疼,就這麼病着吧。走,屋裡有點兒悶,去涼亭那兒坐會兒。”
“哎,小姐······”文瑾鬆開了豆豆的手,自己朝屋外走去。
“小姐,我剛纔回來的時候看見夫人和管家在涼亭呢。”豆豆慢吞吞的說,文瑾一個踉蹌坐在了門檻上。
“哎呦,我又有點兒噁心了······”
傍晚時候,文瑾把晚上喝的那點兒粥全吐了,剛進了被窩就喊餓。
“豆豆,我餓了。”
“小姐,你想吃什麼,我去廚房給你做。小米粥?綠豆湯?要不要饅頭?”
“不要不要,打死不喝綠豆湯了,這兩天就光喝那個了,嘴裡一點兒味兒也沒有。”
“那,小姐,你想吃什麼呀?”
“恩,你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麼酸的辣的之類的,都給我拿過來。”文瑾轉身給豆豆使了個眼色。
“酸的?辣的?”豆豆有點兒爲難,想着小姐都吐了好幾天了,肚子裡面空空的,一下吃這些刺激的東西真的沒事嗎?可想着如果不去,小姐又該發飆了,哎,如今做個下人怎麼就那麼難呢?!
文瑾看着豆豆從廚房搜來的這些東西,滿臉嫌棄的左挑挑右撿撿,終於在一堆蔥薑蒜裡面看到了幾個山楂,於是仔細的挑了出來,順手往衣服上蹭了蹭,兩個兩個的塞進了嘴裡。
第二天一早,文瑾果然感覺好了點兒,早早的就到了飯桌旁等着娘。
“呀,瑾兒,你今天好點兒了沒有?要不要讓管家去濟世堂給你找個大夫瞧瞧,看看,這兩天你都瘦成什麼樣了?!”薛夫人說着心疼的摸了摸文瑾的臉。
“娘,我沒事,就是有點兒中暑,豆豆這兩天一直給我喝綠豆湯呢,沒事了,娘。”文瑾攙着薛夫人入了座。
“你爹不在,哲瀚也跟他爹去了蘇州,這兩天家裡冷清,你這一病,我都是自己吃飯,也怪沒意思的,好了就行,讓廚房給你做點兒喜歡吃的,好好補補,要不哲瀚回來一看你瘦成這樣,還不得說是我把你餓的啊。”
“娘。”文瑾低着頭撒嬌道。
吃過早飯,文瑾執意要陪着薛夫人看賬本,剛進了書房,看見文瑾一直喝着水強忍着的難受樣子,便讓豆豆把她扶回了屋子。
文瑾拉着豆豆繞進了廚房,催促着豆豆再幫她找點兒山楂,豆豆索性從筐子裡捧出一大捧兜了回去。
文瑾連着三四天每天早起就吃兩個山楂,終於,那日夜裡,疼了整整一宿,第二天天一亮,看着被褥上那紅紅的一灘,嚇傻的豆豆哭着找到了薛夫人。
當秋夏之給文瑾把完脈,悲傷地告訴薛夫人少奶奶小產了,文瑾才半夢半醒的知道自己,竟然懷孕了。
就這樣,文瑾小產的事很快也傳回了文家。
“小姐,小姐,夫人來了。”文瑾慢慢地睜開眼,看見滿臉淚痕的顏沛文坐在身邊,想哭卻哭不出來。
“文夫人,我真是無顏再面對您和文老爺了,你們好好地把女兒交到了我們手裡,我們卻沒能好好照顧她。”偏廳裡,薛夫人和緩的說道。
文瑾娘放下茶盞,慢慢地搖了搖了頭,“哪裡的話,薛夫人,我們本就是親家,瑾兒沒能保住你們薛家的骨肉,本是她的錯,我沒替她向您道歉就已經失禮了。”
“您可別這麼說。您也知道,我家老爺跟哲瀚去了蘇州,家裡一直我主事,濟世堂那裡我也要留點兒心,當然,我說這些,並不是什麼藉口,我們確實沒能照顧好瑾兒。”
“薛夫人,您這樣說,讓我可如何是好。瑾兒自小被我和她爹慣壞了,一直都毛毛躁躁的,本想着成了親能好點兒,沒想到,自己還是不注意。”
“文夫人,您也別這樣說瑾兒,她畢竟年輕,沒有經驗也是可以理解的,我當初懷哲瀚的時候還是哲瀚爹先發現的。”薛夫人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
文瑾娘恭敬地點點頭。
“不過您放心,瑾兒的身子我們肯定會調理好的。”
“瞧您說的話,安州有個薛家的濟世堂,還輪不到我們操心呢。”
文瑾娘跟薛夫人一番寒暄過後,便回了文瑾的房間道個別。
“瑾兒,不要太傷心了,你還年輕,秋小姐說以後會有機會的,只要你好好聽大夫的話,按時喝藥,不會有大礙的。”
“恩。”文瑾靠在枕頭上,有些憔悴的點點頭。
“娘就先回去了,你爹,你爹還等着呢。”說着,文瑾娘忽然低下頭,輕輕地抹去了眼淚。
文瑾畢竟曾經習過武,在秋夏之細心地調理之下,身體恢復的很快,沒出半個月,就又在涼亭邊上撲蜻蜓了。
“小姐,小姐,夫人來了。”豆豆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
文瑾趕忙把竹竿扔進了身旁的草叢。
“娘。”文瑾攙着薛夫人進了涼亭。
“瑾兒,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你看你,幹什麼了,滿頭大汗的。”薛夫人拿出手絹在文瑾額間擦了擦。
“啊,沒有,娘,天兒熱,這不看見您過來了,就跑了兩步。”
“別瞎跑,回頭再中了暑。”
“夫人,夫人,來信了。”管家手裡拿着一封信朝着她們小跑了來。
“信?是老爺來的信嗎?”薛夫人放下剛拿起的一牙西瓜,淡淡的說。
“不是,是四川那邊來的信。”管家喘着氣道。
“四川?”薛夫人跟文瑾一樣納悶兒,卻拆開了信一看,便微微一笑。
“管家,去給老爺寫封信,就說我哥哥要來安州看我們,問問能不能早些回來。”
“娘,哲瀚也能回來嗎?”文瑾抑制住內心的激動,假裝淡定的問。
“我哥哥就是專程來看你們的,你說能不讓他回來嘛!”薛夫人的笑更是掩飾不住。
“真的?”文瑾差點兒激動得大叫,還好豆豆在身旁一直拉着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