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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涼剛打開房間的門,就看見文瑾衣衫不整,披頭散髮的站在外面,來不及多想,便一把將她拉進了房間。
阿涼讓客棧裡的那個小夥子送了兩桶熱水,就幫着文瑾擦起了身子。
文瑾坐在浴桶裡,眼睛裡有淚,卻始終落不下來。阿涼看着有些心疼,不用問,都知道,能真正傷害到女人的,就只有男人。只可惜,一雙姐妹,最後都是死在了男人的手裡。
阿涼拿着毛巾輕輕擦過文瑾的身體,看着頸上、肩上那一出出紅印,便自覺地輕了力氣。
“小謹,如果不想死,就好好活着,用你自己的方式,在你自己選擇的路上,好好活着。折磨,最後崩潰的,只會是自己。”阿涼嘆了口氣,轉身,拿起一套乾淨的衣裳,“這是我前兩天換下來的,洗乾淨了,我這沒有別的衣服了,你先將就着穿吧。”
文瑾沒有力氣的“恩”了一聲。
兩天後,當冉冬站在公子入住的禪房裡時,公子就知道,出事了。
“她沒有來我這裡。”公子說。
“就算你不想我見到她,就算你把她藏起來了,至少你告訴我,她現在好不好?”冉冬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太陽穴上是跳起的青筋。
“我沒有不想讓你見到她,我更沒有把她藏起來,是她真的沒有來我這裡,她,怎麼了?”公子剛纔還在想要不要問一下原因,可一張口,還是問了。
冉冬如公子所料沒有說話,屋子裡一時安靜的嚇人。
“冉冬,我知道你怎麼想的。男人,女人,在一起久了,會發生些什麼,都是很自然的事,我並不詫異。只是,既然你下定了決心,卻又爲何放棄,讓她離開你呢?”公子的話針針見血,冉冬的身子微微一顫。
“我不想傷害她。”
“不想傷害她你又爲什麼會把她逼走?冉冬,文瑾和我一樣,我們都不是深宅大院裡那最單純的女子,我們做了錯的事,走上了一條錯的路,卻死,也不肯回頭。你知道嗎?對於我們來說,現在的時間都是我們從閻王那裡賒來的,一日只能更比一日折磨,卻不會有什麼所謂的幸福和永遠!只是我自私的用自己的時間換給了文瑾,因爲她想活着,想像個人一樣的活着,而不是像我,活着,只爲等到某一天的死去。所以,我把她送到了你那裡。你知不知道,其實你跟我一樣的自私,總以爲自己傾盡所有給她的,就是對她最好的,可你問過她願意嗎?我沒有!所以我錯了。你呢?”公子頓了頓,繼續道,“冉冬,我不會再那麼自私了,如果文瑾選的路她自己不後悔,我也不會拒絕。你聽着,如果在你之前找到了她,我會帶着她一起離開金陵的。”
冉冬緩慢地站起了身子,看了看茶碗裡的茶葉,道:“明前的雨花茶她還沒得及嘗一嘗,我回頭命人給你送一些。”
公子還是坐在那裡,沉默的看着冉冬落寞的離去,時護衛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你去金陵城裡,看一看吧。”公子淡淡道。
時護衛沒說話,只是用力的頷首,便持劍而去。
阿涼推開門把藥放在桌上,到牀邊摸了摸文瑾的額頭,還是那麼燙,挽起袖子,拿下她額上的毛巾,在手邊的洗臉盆裡揉了揉,擰乾,又給文瑾敷上。房門被人敲響了,阿涼跑了過去,是客棧老闆娘的兒子。
“你幫我把藥煎上,然後送過來,要快些。”阿涼把桌上抓好的藥遞了過去。
“好咧,您放心吧。這兩天店裡也沒什麼人,就您一個,肯定快。”小夥子憨厚的一笑。
阿涼關上門,開了房後的那扇窗,換換氣。
“醒了?”阿涼剛把窗戶支上,就看見文瑾掙扎着起了牀。
“你幹嘛呢?”文瑾有氣無力的問。
“我出去給你抓了些藥,剛讓店裡的夥計給你煎上。”
“你出去了?你怎麼那麼不小心?”文瑾有些着急。
“行了,你還說我?也不看看自己現在成了樣子!我要是再不出去給你找大夫,這屋子裡什麼時候多個死人都不知道!”
“對不起。”文瑾乾燥的嘴脣一張一合,阿涼看着有些心疼,便倒了杯水給她。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兩個逃命人在一塊兒,真是沒有比這更糟的情況了。”阿涼接過水杯喪氣的說。
“我想我娘了,還有老文,還有秀萍嫂子,還有豆豆,還有······”文瑾說着眼淚就掉了下來。
“行了,你別說了!我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在我逃出王府以後無意間看到了你的通緝令,上面說的都是真的嗎?你真的殺了那個女人?”
文瑾低着頭,沒有說話。
阿涼看着文瑾的樣子,只是搖着頭,嘆着氣,“至少薛哲瀚是一心一意對你的,可我呢,嫁過去,其實就是個四房,一輩子擡不起頭。”
“阿涼,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爲什麼要從王府裡跑出來?你爹知道嗎?還有······”文瑾緊緊拉住姐妹的手,關心的問。
“我是怎麼去的京城,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根本不顧及我的感受,強行把我帶走,還逼着我爹孃毀了我跟馮公子的婚約。”阿涼低着頭,一想起曾經發生的一切,她的心就總是揪着疼。
“我知道,可那個人是個王爺,我們不過都是普通老百姓,那時沒能幫到你,對不起,涼兒。”文瑾也想起了那件事,心中還帶有歉疚。
“我跟他的事都與你們無關,其實說到底,那時我也是一時鬼迷了心竅,竟然真的以爲他會好好待我。”阿涼後面的話是文瑾從來都沒聽說過的,於是她安靜了下來,阿涼又開了口,“進了王府,小半個月,他就封了我爲如夫人,可我依然沒有對他動情,那個時候,我對他只有恨,可他對我,一日比一日好,小謹,我終究還是一個女人,心太軟,雖然我從未跟他提起,可我的心卻騙不了我自己。四月初八,他到我的房裡來,然後······然後我就出手傷了他,他沒怪我,坐在那裡,一雙眼裡都是心疼,小謹,他在心疼我,他竟然在心疼我!”這是文瑾從來沒見過的樣子,阿涼坐在那裡,劇烈的顫抖,“那之後,他每日都來我這裡,陪我練劍,帶我賞花,我進王府後的第一個生辰,他還送了我一把雕工精細、削鐵如泥的匕首防身。後來天氣熱了,他不忍看我在太陽下練劍出的一身汗,就命人在我的住處旁建了一座涼亭,他說我的名字裡有個‘涼’字,就叫‘清涼亭’。小謹,我本以爲男人對女人的新鮮感持續不了多長的時間,那個時候我就在想,等他對我倦了,對我的看管就會鬆懈,然後我就可以逃出來了,只是我沒想到,他肯在我身上花那麼多的時間!後來,我的心軟了,就把自己給了他,小謹,原來,我也會糊塗······”
文瑾拿起帕子,擦了擦阿涼眼角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