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肖璐璐破天荒很早就呼呼大睡,瑪雅反覆回憶着邂逅那羣醉漢時的情景,耳畔反覆迴盪着那低低的呼喊,腦海中不斷浮現着魏天明那倔強的臉,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最後,她甚至穿好衣服偷偷出門,快步來到了法律系門口的大道上。
她豎起耳朵,卻再也無法聽到那喃喃的呼喊,此刻這裡一片死寂,偶爾有一條流浪狗可憐巴巴的走過。瑪雅若有所失,雖然她自己也知道今天晚上的行爲實在太過神經質,但她還是蹲在臺階上久久不願離開。
算一算,和魏天明最後一次見面已經是四個多月前的事情,瑪雅忘不了在華龍監獄裡魏天明那一副恐怖的模樣,也忘不了他那惡劣的態度,自始至終他甚至連看都沒有看過她一眼。但她心裡卻無比清楚,魏天明完全是不想在那種地方見到她,而且他還在用自己的生命保護她啊!她知道,他沒有變,他還是那個爲了她可以連命都不要的魏天明。想到這裡,她甜甜的笑了,心說魏天明那小子一定會來找我的,我要好好的,然後竟然在臺階上坐着打起瞌睡來。
而與此同時,借宿在別人宿舍的魏天明酒勁開始快速消退,漸漸清醒過來。這種時候正是最難受最無助的時候。魏天明儘量控制着自己,但還是禁不住輕輕呻吟着。他這一呻吟,頓時得到了稀稀拉拉的迴音。江宇和浩明也醒來,在牀上翻身。三人頓時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上了。
“嗨,前鋒,你還真是個豪爽男兒,夠意思!對了,說說你唄!”江宇有氣無力的道。
此刻的魏天明理智幾乎還處於零的狀態,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道:“其實我不是施南政法大學的大學生,而是一個通緝犯!我剛從華龍監獄逃出來不久!”
江宇頓時哈哈大笑,“嗨哥們兒,你實在是太逗了,我在人渣俱樂部怎麼沒見過你啊?對了,人渣俱樂部的伙食真差!”
浩明也笑了,堅定的道,“別說你是從人渣俱樂部出來的,就算你是從地獄十八層逃出來的,你這兄弟我浩明也永遠認定了!”
魏天明心裡涌起一股怒氣和悲傷,整天揹負着命運強加的罪名,整天活在罪惡的陰影下,整天將天大的秘密深埋在心底,他真的覺得好累好累,此刻趁着酒勁,他只想將這見不得光的苦悶的自己和盤托出,他真誠而嚴肅的道:“去年二月十四日發生在大橋路的高中生強姦未遂暴力損毀**場所罪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還有警察獵人的事情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過?我就是那個被關進死牢的高中生,我就是那個警察獵人!”
浩明大笑,“沒錯沒錯!我也是警察獵人!我白天打球晚上打怪,偶爾也殺幾個警察玩兒玩兒!我……”
“我打算抽空去殺掉施南革命政府市長張照軒,你們說說想讓他怎麼死?”江宇毫不客氣的打斷浩明的話道。
魏天明有一種很落寞的感覺,他不過是吐露了一些自己的真實情況,他渴望着被人瞭解,他渴望着得到認可,可在他們聽來,他所說的這些完全是玩笑,他有一種不被認同和遭受嘲笑的感覺,大吼道:“請你們尊重我,沒有人願意成爲這樣一個人!”
這樣吼叫着,他居然有一種流淚的強烈衝動。這便是一個醉酒者毫無顧忌喪失理智的狀態。當然,江宇和浩明都以爲魏天明醉得太過嚴重,敷衍了事的答應着是是是,我們知道你說的都是實話!
魏天明頓時覺得好感動好輕鬆,隨後醉意朦朧的道:“我當你們倆是好朋友才說實話的,請你們一定要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哦!”
江宇和浩明依然有些忍俊不禁的答應着必須的必須的,心想這傢伙實在是走火入魔了。
魏天明接着道:“我之所以潛入施南正法大學,是因爲我最愛的人在法律系唸書。去年九月,他們到監獄開展什麼狗屁義務幫教活動,我才知道她在這裡。我配不上她,我如果找她我就是連累她,我只是想悄悄的看看她!瑪雅!瑪雅!你在哪裡?你在哪裡?”說着說着,他居然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江宇和浩明一再勸慰,大致意思是說沒什麼大不了的,死囚怎麼了,通緝犯怎麼啦,該泡的妞還得泡,如果就這麼從別人的生活中消失,那也是對別人的一種不尊敬和不負責任。而且,他們一再強調,是嚴重的不負責任!
魏天明激動得從牀上豎起來,堅定無比的道:“說得對!兄弟,要不是你們,我還要一直這麼錯下去!你們帶我去,我明天就去法律系找她!”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知說了多久,最後相繼入睡,宿舍裡安靜無比。
四點鐘的時候,魏天明突然醒來,只覺得頭痛欲裂,但想到還得到饅頭店上班,他只得強撐着快速起牀,甚至沒來得及洗漱,就衝去了食堂。
他去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忙乎開去,由於他的遲到,大家忙得一團糟。魏天明一身酒氣,微笑着表示着歉意,手忙腳亂的加入到勞動之中。他整個人完全一副心不在焉的狀態,對於昨晚發生的事情,他竟然有些失憶了,或者說從他端起杯子第一杯酒下肚的時候,他便已經失憶了,唯獨記得喝了很多酒,似乎是醉死了,然後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睡在陌生的寢室裡,當時由於急着趕往食堂,也沒有多想。此刻,他覺得這一切簡直就像是在夢遊,心頭一陣陣後怕。
整個勞動的過程中,魏天明頻頻走神,手上的力道也總是不對,麪糰不時被他拍得飛出去。他的加入,不僅沒有幫另外三人減輕勞動強度,反而添了很多亂子。大家縱然對他有同情和包容之心,也無法容忍他在這裡搗亂降低團隊的工作效率。最後,饅頭師毫不客氣的道:“小夥子,你這樣子就不要在這裡添亂了!你走吧,我們不會告訴老闆的!”
魏天明本來想要在此堅守,但卻心有餘而力不足,無奈,只得訕訕的脫下白褂子,歉意的笑着離開。除了圖書館,他別無去處。可現在還是凌晨四點多,這時候進圖書館未免太過醒目,極容易暴露。他於是沿着林間小道,一邊觀察着四周的動靜,一邊漫無目的的蕩悠着。不知不覺之間,他便來到了施南政府大學法律系的門口。
整個校園空無一人,但魏天明赫然發現,法律系門口的臺階上居然坐着一個人,雙肘撐在膝蓋上,手掌拖着臉龐,正在打瞌睡。藉着昏黃的路燈,他隱約看出這是一個女生。一時間,他嚇得渾身一個凜冽,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該從法律系門口的馬路走過。
法律系,魏天明的心頭突然一個咯噔,想起了自己酒後唸叨過,要到法律系找瑪雅!那麼,自己還說過什麼?還做過什麼?魏天明幾乎要站立不穩,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頭翻滾——他已經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這可如何是好?殺掉那五個隊友?這未免也太扯了吧?但如果自己在他們面前說了不該說的話,他們傳出去怎麼辦?可他們是無辜的啊!而且,和他們在一起雖然纔不到兩天的時間,但真的讓他找回了自己啊!逃出政法大學?可逃到哪裡去?到底該怎麼辦?魏天明覺得腦子裡一團糟,稍微一思考問題,就疼得要炸掉。他只是癡癡的喃喃自語道:“壞了!壞了!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