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天下堂擺渡寨分部部主尹笑,見過少主,少主自丹國國都遠行萬里而來,一路舟車勞頓,我已吩咐部中大廚在後堂備好豐盛的酒菜,還請少主移駕隨我前去用宴,賞賞歌舞,解解疲乏,之後,我再帶少主見見部中人員,熟悉熟悉。”換了一身正服的尹笑顯得嚴肅幹練許多,和名相反,不苟言笑。
正在欣賞堂中掛畫的尹奚龍回過身,熟絡地笑了笑說道:“笑,看你這一本正經的模樣,我還以爲來錯地方了,我還是習慣你叫我溪龍,溪龍溪龍,困溪之龍,一朝若回大海,便騰九霄去。”
尹笑抓住自己的衣領,將外面套着的正服一扯一拋,像是換了個人,快步走上前,毫不猶豫地一拳揮出。
尹奚龍自然不會忘記兩人間打招呼的方式,也是一拳相迎。
兩拳相抵,同猜拳般眨眼間對了十個手勢。
尹笑對上尹奚龍的目光,說道:“剛纔是必要的禮儀,你已經被堂中長輩定爲繼承人選之一,自然不能像小時候打鬧,沒大沒小,好在這偏遠地方,沒長輩看着管着,現在,你的笑回來了。”
“好,走,一路過來還真的餓得不行。”尹奚龍摸摸肚子,一手搭上尹笑的肩膀,就要將他拽到後堂。
“哈哈,這你也信,餿了的飯菜倒是有一桌,”尹笑像是騙人得逞的小孩,毫不掩飾地嘲笑,忽而又認真道,“你來的時間太不對,我得到的消息是你會在前日傍晚時分來的,等了一夜,也沒個船影,還以爲方舟的行程臨時取消了,誰知今天正在練武,手下突然前來和我說你來了,回去換個衣服都是往頭上一套,便趕了過來,哪有時間讓大廚準備飯菜。”
“說到這個,有件事,需要你幫我。”
看着尹奚龍突然變得嚴肅,尹笑一揮手,渾厚的真氣如同一座無形的大鐘將兩人與外界隔絕開來。
“何事?”
“大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毛毛躁躁的,讓你去接柴兒,什麼不好了。”
“這……”
“快說!”
“少少主,少主,走走了。”
“走了?走去哪了,不是讓你在他下方舟的時候就衝上去,就是綁也給我綁回來嗎?這孩子真不省心,行了,我去接。”
“不是的,大大人,少主,死,死了。”
“你,你說什麼!”
說話的下人只感覺迎面一陣沛不可擋的強風吹來,腰都快被壓斷了。
接着雙腳離開實地,落了個空,脖子上有一股輕易便能奪走自己性命的力量。
他知道,一個不好便是小命不保,但也只能顫巍巍地實話實說:“方舟遇襲,少主在襲擊中喪生了,連同二十個護衛,屍體都找不見了。”
“屍體都沒有?!”
“嘭,嗡嗡嗡”,倒在地上的下人只覺得後背火辣生疼,喉間一甜,血氣上涌。
暈乎的腦袋有一羣蜜蜂在打着圈,找不到出口,飛不出去。
迷糊地看到大人抄了把大刀便奪門而出。
自方舟靠岸的消息傳回過去了個把時辰,擺渡寨外不遠的防護大堤上擠滿了人,對着損壞嚴重的方舟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一隊隊衛兵在客人都下完後,才擡着傷重的戰友從架起的大橋飛奔而下,往擺渡寨內跑去。
“可真慘啊,一個個的,都沒有個完好的樣子,一定經歷了艱難地戰鬥。”人羣自覺地讓開一條大道。
衛兵來不及道謝,匆忙點頭致意,飛奔而過。
“可不是,現在橫着,你是沒看到,方舟衝破霧氣駛來的時候,船頭的水晶幕牆佈滿了裂紋,那防禦級別可是連通天境修士都捉襟見肘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這方舟之上,不知多少人從此踏不上岸了。”
“還我的兒來!”
一聲憤怒的大吼。
議論的人羣回頭看去,在擺渡寨大門處,橫持長刀的高大身影攔住了衛兵們的去路,恍若未見擔架上衛兵的慘狀,一雙充血的虎目怒瞪方舟之上。
“唉。”
衆人都聽到了方舟之上響起的那一聲無奈嘆息。
大鬍子何嘗不想讓所有人都能平安到達彼岸,只是事與願違,如今得有人站出來承擔這個悲劇,這個人可以是任何人,唯獨不能是拼死一戰還揹負罪責的衛兵們。
一個飛縱,越過欄杆,在衆人以爲他要和那個攔路的壯漢幹上一架時。
“嘭!”
雙膝跪地,力道之重,令大地都陷落。
大鬍子擡頭,“我,啓明的船長,保護方舟不力,願受懲罰。”堅定而又愧疚地目光望着堵着大門的壯漢。
“哈哈!”壯漢聞此仰天大笑,“還是頭一次有通天境大圓滿的傢伙給我跪下,只是,”眼中兩行淚滾下,揮刀一指,“我兒,一條命啊,你拿什麼償,啊?你倒是說啊!”
一身氣勢激盪,將臨近的衛兵都震退了三步。
“讓他們進去,那就一條命。”
“這是你說的!”
壯漢縱身,身影剎那從原地消失,眨眼間,出現在大鬍子的上方,雙手握持長刀攜萬鈞之勢劈落。
入林處,一線的青蔥茂密望不到兩邊,陽光在樹木掩映間投下一片片黑影,耳邊只餘碎碎蟲鳴聲。
驀地,林間驚起一羣亂飛的鳥禽。
牽着女兒的手,一腳才踏入樹蔭之下的賴長軍回過頭。
“刷刷刷”,左右各四,加上中間似笑非笑的大聖境,一共九位聖武境的修士包圍了自己。
“啓明的衛兵長?”
“你們是?”賴長軍左手摸上後背,恍然想起自己用過多年的金鱗槍送給了那個少年。
“天下堂刑罰部,抓你回去的人。”
聽到刑罰部三個字,賴長軍便自知這一次逃不掉,便放開小荷的手,道:“可以,但請放過她。”
“汝之罪,依法,誅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