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從雲舟然手上逃走的人,本事自然是不能與常人比的。江越出去跑了大半天,回來的時候依然一無所獲。我正在吃晚餐,上好的牛小排,半生,帶血,一點點切開,淡淡的血溢出來,可口美味。我瞟了他一眼,風塵僕僕,略有疲憊之色。我低下頭來,,繼續分切牛排。
僕人們立刻端上毛巾淨臉,然後送上他那份牛排。他去換衣服再下來時候,我已經吃掉半份牛排。
他盯着我,慢慢坐下來喝掉餐酒,我依舊目不斜視的吃自己的東西,當他開始切自己的牛排時,我已完成晚餐,解下餐巾起身離開。
他臉上有委屈的表情。
我卻覺得他太冷,溫暖不了我。
回了自己的房間,躺在牀上,只是覺得累,胸口的那一腳早已不痛了(多虧了我極強的恢復能力),但心裡確實永遠滿足不了的樣子,總想埋怨江越對我的殘忍。我希望他能把我看的更重一些,但我知道那永遠不可能。
半睡半醒間,隱約感到江越走過來坐在我牀上:“朝陽哥,你睡着了麼?”
我不想理他,繼續裝睡。得不到迴應,他的手伸進被子裡,放在我手上,冰涼冰涼,冷到心裡去。
“朝陽哥,我錯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他只要這樣,委屈的像個孩子,無論對我做了什麼可恨的事情,我都能毫無辦法的原諒他。脫開他的手,睜開眼睛,我冷冷的說,“我給你的地址是假的,但也別想用任何辦法從我這裡知道維加利夫的一點信息。”
“我知道,”他倚在牀上,用一雙冰冷的手在被子裡重新握住我的,“朝陽哥,你那麼善良,自然不會說,我也不會再問了。今天我話說重了,朝陽哥你別再生氣了好不好?”
我衝他笑笑,“我已經不生氣了。”
是的,我已不生氣了,這樣說,他便可以放了我,我也好有些時間做自己的事情。
這件事情就這麼擱下了,我與江越之間本就問題頗多,現在更生出幾分隔閡來,交談就日益少起來。
維加利夫逃的很徹底,即是雲舟然這樣的手段也沒能找他出來,我自然在心裡暗自爲他慶幸,鎮日裡無所事事,年關以至,我管的生意幾乎停下來等着結賬。
過年的這些日子就太平的多,誰不想平平安安有個安穩的年。尤其是道上混的,平時刀口舔血,本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一命歸西,所以格外重視年,即是欠高利貸,只要口碑不錯還算老實,都能寬限到年後。
除夕到的時候,雲舟然還是到葛宅來了,只不過少了維加利夫。江越叫了小召在一旁伺候着,我偷看雲舟然的表情,倒也看不出什麼,也是,他這種深不見底的人,自然是什麼都看不出來的。他依舊是他的歐洲貴族,同江越談的盡是軍火何走私之類,這樣的事情,我沒多大興趣,有些無聊的把碗裡的一塊雞脯肉用筷子戳的支離破碎。
突然聽到雲舟然把聲音提高了些,“這個人挺有意思,借給我幾天怎麼樣?”
我條件反射的擡頭,看見雲舟然的手正指着我,毫無偏離。
江越看看我,面上表情同樣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末了,他笑出來,“既然是舟然你,那就沒什麼問題。”
我的筷子掉在地上,啪的一聲,格外清脆。
“你什麼意思?”我冷冷問道。
江越衝我笑眯了眼,“你放心,舟然是愛惜東西的人。”
我語氣尖刻,抱起肩膀同樣眯起眼睛,“我的用途還真是不少呢。”
江越臉上的笑沉下去,沒接腔。雲舟然則事不關己的享用美食,僕人爲我換了一雙筷子,我冷笑一聲,繼續肢解碗裡慘不忍睹的雞脯肉,“江越,你好,你真好。”
同男人睡覺是一回事,當妓女又是另外一回事,雲舟然若真敢上我的牀,我必定讓江越難看。
正餐吃完,僕人撤下餐具,擺上茶和點心。
雲舟然草草喝掉杯裡的茶,在位置上做了一會兒,便起身來拉我的手,對江越道:“你真不在意?”
“我從不和你見外。”江越說。
冷,真的冷到心裡。
雲舟然輕聲笑了笑,把我也拉起來,“那你就跟我上去好了。”我不反抗,倒要看看他會把我怎麼樣。
銷上房門,雲舟然便霸佔了我的牀,他仰在上面,極爲輕蔑的嘲笑我,“林朝陽,你是叫林朝陽吧,看到了麼,只要我說的話,江越沒有不服從的。”
“你無需要我親身體會,我早已領教。你找我來,無非是要維加利夫的去向。”
他仍是帶着點輕蔑意味的淺笑,仰頭有凌駕於我之上的氣質,“我不會花時間做沒用的事情。那個人,不找也罷。現在我要你陪着我,我們有整晚的時間。”他拍拍牀,“你的牀,很舒服。”
我坐在屋裡唯一的沙發上,不說話,就這樣對峙了很久。相比江越,他現在確實是個優雅有禮的貴族,既不會隨便翻東西,也沒有煩躁的轉來轉去,只是躺在牀上,偶爾拿眼睛睇我一下,不知在心裡計劃什麼。
“那個……”我試探性的開口,:“維加利夫……”
他打斷我,自言自語,“他很少說話,他討厭被強迫,也討厭同我**。他一直都很注意一個人,雖然極少碰面,但眼睛都在那個人身上。”他從牀上下來,腳一拐,把我掀翻在地上,壓上來“你說,如果我把那個人上了,他會不會自己回來?”說罷他的手輕輕一抖,我的外套就已經破掉了。
我看着他,不做反抗。即是想反抗手腳也是軟綿綿的,動都懶得動一下。雲舟然的身體很重,那麼纖細優雅的身體,卻有着野獸般的重量和壓迫性,難怪維加利夫討厭他,不懂得愛護與珍惜的人自然得不到幸福。
或許是我偏頭忽視的動作讓他覺得厭煩,他扳着我的頭,強迫我正視他的眼睛,片刻之後,他突然鬆開我,自我解嘲道,“難怪他這麼喜歡你,你們是同類。”
我翻身起來,把破掉的外套脫下來丟在一邊,其實他不過同江越一樣在感情上是個白癡,“維加利夫愛着你,如果我沒記錯,我最後一次見他是在一家銀樓,他站在那裡,最後買了一條項鍊。”我指指他胸前戴的銀質許願骨,和你戴的這個一模一樣。
然而他的眼神依舊是寂滅的,末了他答非所問的說了一句,“你該是恨着江越了,他讓你很絕望呢。”
我沉默下來,嘴邊再也沒有力氣笑起來,“他不過想證明我沒有什麼特殊,林朝陽不過是普通人,早晚有一天會被他厭倦,所以你不用試探他對你的忠誠。我連一句你的不是他都是不允許說的。”
林朝陽其實不過是江越的玩具,終有一天會失去興趣,他心裡的人是誰,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天我在衆人面前給他難看,以他的性格,決不可能受了委屈而不報復,哪怕只是一點點。
雲舟然微微一笑,“你要想離開,我便幫你。”說罷,他躺回我的牀,閉上眼睛。
幫我?他不知道我其實不想離開。
因爲我已經習慣江越的背叛,無所謂太多的痛與恨。即是沒有尊嚴,即是失去了自尊,我依然要不惜代價的呆在他身邊。因爲我愛他。
就這樣,一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