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15(改)

我並沒有打算和霍銘川展開一段戀情吧?!

我坐在房間裡撥着燈芯時這麼想, 有點不高興。

霍銘川讓我感到親切可信賴,所以我在他面前比較放鬆,和他同騎一匹馬並且靠在他身上, 是因爲我覺得我和他都是男人, 這樣的接觸實在不算什麼。也因爲我和他都是男人, 我從沒有想過我們之間會什麼非分的關係。

我會追求雲若, 是因爲我知道甚至參與了他那樣的過往, 雖然這麼說不好,但我確實是認爲他是我可以追求的人——換句話說,我認爲雲若是會和男人在一起的男人。但是如果讓我追求另外一個男人, 比如霍銘川,我就不可能去追求, 因爲我覺得他是圈子以外的人。

今天白日裡霍銘川那個吻讓我覺得, 霍銘川對我的感情似乎在朝着某一種並不令我喜聞樂見的方向發展。而且我不能理解我有哪一點讓他一見鍾情了,

叩。

門被輕輕敲響,閔翌端着臉盆進來。

“小公子, 洗臉吧。”

他給我搓好了毛巾,我接過往臉上隨意擦了一把,問:“雲若那兒有什麼消息不?”

雖然我不太想說我在“監視”雲若,不過遠在千里之外,我總是要關心一下他的近況吧, 飯有沒有按時吃, 藥有沒有乖乖喝, 衣服有沒有穿暖, 還有政壇裡那些可惡的老傢伙們有沒有欺負他……我不放心呀。

“一切都好。”閔翌說, “王爺那邊似乎也很器重大公子,路公子和時公子對大公子都很照顧。其他事情彥希都做得很妥當。”

“那就好, 那就好。”

我無意識地應了兩句,考慮着我是否要給雲若去信一封,不過……雖然我繼承了曼臣的部分記憶看得懂這個世界的文字,但是要我駢四儷六地寫上一封入得了雲若法眼的錦繡文章——有難度啊!

左思右想,我最後還是按耐不住讓閔翌給我準備紙筆,準備給雲若寫一封短信。

信裡要寫什麼呢?嗯,要先報平安……

“雲若……”

我看着紙上歪歪扭扭的兩個字皺起了眉頭。

算了,就這樣吧。

“……數日……”

不對,我都離開一個月,怎麼能說數日呢?

槓掉。

“……一月不見,如隔三秋。我……”

ωωω✿тTk án✿¢ 〇

靠,不能用“我”!

“……吾……”

呃,那啥,我要怎麼說我很想他?

刪掉!

“……一月不見,如隔三秋。吾夙興夜寐,寢食難安……”

我真太有文采了!

“……不知君可安好?吾很好!”

濃重的筆墨在紙上頓下一個大大的感嘆號,我正要爲自己充沛的感情而讚歎的時候,突然想起這個世界沒有標點符號!

“他媽的!老子是文盲!”

我終於暴走了!

這是閔翌終於開口了:“小公子,還是讓閔翌幫你寫吧?”

“……你會寫?”

“這是自然。”

“……”

操,你他媽不早說!

十分鐘後——

“……別後不知君之遠近,觸目多少淒涼煩悶,食不知味,憂心難確。乃行書一封,以寄掛念之情,暮秋將至,鞍馬秋風最難調護,又恐亥下不服水土,爲肉食者謀,多眠遲起早,憚心竭慮,程途飲食,暖冷溼燥,扶持望君,最要順時自保揣身體……”

後面又是洋洋灑灑將我這幾日的行程近況說得明明白白生動有趣。我讓閔翌想想最近有什麼好玩的事情就都寫下來,閔翌終日跟在我身邊,便將我與霍銘川之間的互動都寫了進去,一一道來別樣有趣,我自己看了都覺得好笑,原來自己和霍銘川在一起的時候如此孩子氣。

“唉,閔翌,你真是太太太無敵了!我要讚美你,虔誠地讚美你!”

我給閔翌一個大大的擁抱,別看閔翌身形挺清秀的模樣,抱起來還挺大個的,就是骨架大了點,肌肉硬了點,硌得我有點疼。

閔翌推開我,無奈道:“小公子,你太誇張了。”

“嘻嘻。”我咧嘴笑開,摟過閔翌的肩膀道,“小翌翌,過分的謙虛可就是驕傲了!”

閔翌無言地搖頭,我知道他是拿我沒轍的,雖然有時候會禁不住暗諷我一句,不過大部分時候只要我厚起臉皮和他耍賴皮,他都只能搖頭以對。

“好,就是它了!”

我彈了彈手中足足有五頁的信紙,十分滿意地吹出一聲口哨。

“閔翌,記得幫我送出去哦!”

嘻嘻,俺期待雲若看到這封充滿了我的熱情和閔翌的文采的信。他會吃驚嗎?嘻嘻嘻嘻……

幾乎一個晚上都在笑,連夢裡都笑醒過來,我無比興奮地期待雲若的回信。

第二天我和霍銘川用過早點,霍銘川牽出他的馬時候,我說:“昨天騎馬騎得腰疼,今天我還是坐馬車吧。”

霍銘川一臉關切地問我:“嚴重嗎?怎麼昨天晚上不說?”

我扶着腰擺手道:“沒什麼,昨天還只是有點酸,結果睡了一覺就疼得不行了。”這樣的解釋很符合常理,運動讓肌肉分泌乳酸,如果事後沒有及時疏解,那麼睡上一覺那塊肌肉就會變得痠痛無比。我相信霍銘川一定會有這樣的經驗。

果然,霍銘川瞭然地點頭,隨後自責道:“都怪我,昨晚看你沒事就給忘記了,要知道我昨晚給你揉一揉,今天你就不會這麼難過了。”

“我自己也給忘記了。”我皺了臉,故作鬱悶,“昨天還去泡熱水呢,早知道這麼嚴重就應該沖涼水。”

霍銘川拍拍我的頭,安慰道:“好了,沖涼水要是受寒了更不好。你去馬車裡休息吧,今天我們走慢一點,免得馬車顛簸你還是要難受。”

我笑着說沒關係,休息一天就好,便上了馬車。

讓霍銘川這麼擔心,我還有點愧疚。

其實我腰一點事也沒有,坐馬車還不如坐霍銘川懷裡舒服呢。不過我應該和霍銘川保持一點距離,不論昨天是不是我過於敏感,不過如果我的心放在雲若身上,而不打算和旁人展開一段戀愛的話,我想我還是離曖昧遠一點,免得傷人傷己。畢竟,霍銘川是一個很值得交往的朋友。

我坐回馬車這一舉動讓行墨十分得意,不過我大人有大量,沒有去和馬計較,只是對霍銘川說行墨的“頭髮(鬃毛)”太長了,剪短一點會更好看。霍銘川雖然有點疑惑,但因爲我堅持,所以他還是笑着答應了,說是過兩天到了大城市就給行墨修修毛。於是我隆重推薦了寸板和莫西幹頭。

^ ^b

馬車行在山道上,彎彎曲曲的山道和窗外千篇一律的風景晃得我發慌。

我忍不住趴上馬車的車窗上,探出腦袋問霍銘川:“銘川,我們接下去要怎麼走啊?”

雖說閔翌手上有已經規劃好的路線圖,不過我還想聽聽霍銘川這位資深驢客的意見。

霍銘川想了想,回答我:“是黎騅城吧?不過那兒是個三等城市,守邊疆用的,可沒有什麼好吃的了。”

“什麼好玩的都沒有嗎?”

“沒有。”霍銘川搖頭,回頭笑看着我,“不過黎騅城靠着山,我可以帶你去山裡玩玩。”

“山裡有什麼可玩的?”我撇撇嘴。

別真把我當小孩啊,深山老林的我可都去過,以前做殺手的時候滿世界跑着做任務,雖然咱們沒到珠穆朗瑪峰上登過頂,但各種山可沒少見呢,在裡面廝混上幾個月也都是平常事,出來就都跟野人一樣了。

霍銘川笑而不答,只是讓行墨慢上幾步來到我窗邊,伸手揉揉我的頭髮,笑道:“你期待着就好了。”

我鬱悶,縮回馬車裡整理頭髮,十分懷疑霍銘川是不是以看我變成雞窩頭爲樂。

時近中午,吃過乾糧我有些困頓。老頭說我的身體雖然現在看起來沒問題,但最好還是要注意保養,所以只要條件允許,我都會睡上一場午覺。以前霍銘川沒和我一起的時候,在路上到了中午都會把馬車停下來,休息休息再走。

昨天靠在霍銘川懷裡小眯了一會兒,雖然是在行進中,但感覺不比睡馬車裡差。今天霍銘川爲了照顧我的腰而把速度放得很慢,他說中午怕是不能停,停了就沒法在天黑前趕到下一個落腳的城鎮了。

馬車的顛簸讓我昏昏欲睡,和閔翌打了聲招呼,我便在馬車裡捲了一襲被褥蜷在馬車角落裡睡下。不過我似乎有點高估我的自我控制能力了。曼臣這具身體並沒有經過專門的訓練,在我接手之後也只是將它訓練得強壯了一點,之前楊奈那種想睡就睡的特異功夫已經不復存在,我隨着馬車搖晃了很久,雖然始終昏昏欲睡,但是始終沒有睡着。

睜開眼睛,我茫然地看着晃動的門簾,我突然很留戀霍銘川的懷抱了。

人啊,果然是給點甜頭就想得寸進尺的。

隔着車廂,我聽到外面閔翌和霍銘川低聲交談着什麼,大概是說接下去的路如何走,晚上要在哪兒落腳,要不要停留,停留幾天什麼的。閔翌知道我喜歡什麼:好吃的和新鮮的。而霍銘川知道哪兒有我喜歡的東西,他們兩個湊在一起倒是將我的行程安排得妥妥當當,我坐在這兒光聽他們說,就已經無比期待了。

其實自從身邊有了閔翌這樣的牛人助手之後,我就很少再理會這些瑣碎的事情了。

記得剛到賓州的那年,這種事情還都是我親歷親爲,新店鋪開張,新產品上市,出遠門前的準備,回來後的收拾善後,完善制度,盤查賬本……一件件我熟悉或不熟悉的事情讓我累得跟狗一樣,雖然回家聽雲若摸着我的臉說一聲“不要這麼辛苦”確實能振奮一下精神,不過雞血打多了也會失效啊,如此忙碌的生活幾乎讓我想回清欲宮做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男寵了。

後來老頭帶回了閔翌。

還記得那天下着大雨,老頭出去喝酒一直到很晚纔回來,那時候我都睡下了,卻被老頭大叫大嚷地吵起來,於是我就看到血人一樣的閔翌,後來老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給他救活了,閔翌說他沒什麼地方可去,於是我就讓他留下了。

在確保可信任之後,我身上的擔子嘩地一下全落到閔翌身上,過得那叫一個輕鬆滋潤。而閔翌似乎也從沒有抱怨過什麼,堪稱……勞模!

聽外面的交談聲漸漸沒有了,霍銘川說了聲“我帶行墨去遛遛”,我就聽到馬蹄撒歡奔出去的聲音,透過門簾的縫往外看,霍銘川果然是縱馬跑前面去了。也難爲行墨這麼一匹寶馬幾天來都跟着我們這破車磨蹭了,恐怕是憋得慌了吧。

霍銘川一走,我就鑽了出來。

我趴到閔翌身上,下巴頂在他的肩膀磕着,叫道:“閔~翌~”哎,真是,閔翌的肩膀好硬,都是骨頭,這下巴磕得我聲音都帶顫了。

閔翌伸過一隻手企圖推開我的頭:“別頂。”

我順勢就不動了,但腦袋還是放在他肩膀上,以減少我脖子的負重。

“小翌翌啊,你怎麼都是骨頭啊。”我隨口問。

閔翌面無表情地告訴我:“被你剝削的。”

我啞口無言。敢情閔翌是心中有怨念了……

戳戳閔翌的腰——鬱悶,這傢伙腰也硬得跟石頭似的。揉着我發疼的手指頭,我在肚子裡醞釀了一下感情,故作深沉地問:“小翌翌,你覺得霍銘川怎麼樣?”

閔翌轉過頭來意義不明地瞅我一眼,又轉了回去,沉默片刻,才說:“起碼比雲若好。”

閔翌言簡意駭直切重點,我頭上黑線直冒,忍不住就用下巴往他肩窩裡狠砸一下,誰知道他連肩窩沒骨頭的地方都硬得跟石頭一樣,疼得我兩顎發酸,眼淚都快出來了。

我捂着下巴哀號:“閔翌!你這肌肉怎麼練的,怎麼這麼硬!”

閔翌騰出一隻手來給我揉揉下巴,無奈道:“都跟你說了別頂了,你這不是自找苦吃嗎。”

“可你也沒說你練的是金鐘罩鐵布衫啊!”

“那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哼,我就知道我說金庸的時候你跟沒在聽!”

“你說的那些都是胡編亂造,我怎麼會聽?”

“哼,雲若就聽!”

閔翌突然沉默下去,半晌方道:“那你說與雲若聽就好了。”

我啞然,心裡想着閔翌這嗓子眼裡是堵着哪口氣呢,怎麼說話這麼衝,該不是把我的MG42給吃了吧。

閔翌又開口了:“反正你出來不就是想看看有沒有人比雲若更好不是?我覺得霍公子就比雲若好。”他這話說得很是認真,以至於讓我感覺到他對雲若成見已深,我剛想說點什麼,就聽他說了一聲:“霍公子回來了。”

我愣愣,擡頭看去,果然透過樹林在遠處彎曲的山道上看到一匹黑馬奔來。顯然我和閔翌之間的話題不適合在霍銘川面前談論,我只得乖乖閉嘴回到車廂裡。

車廂裡,我回味着剛纔閔翌說的話,就覺得閔翌不愧是老頭帶回來,脾氣也和老頭一樣。他們對我都是很好,對雲若卻很是排斥。雖然這種情緒不會明顯地直接表現在行爲上,但私下裡也不會對我掩飾,比如沒旁人的時候閔翌就不會稱呼雲若“大公子”,而是直呼其名。

我就不明白,雲若做什麼壞事讓他們這麼反感。

好吧,就算雲若對我是冷淡了一點,或者說他對我的態度無法和我對他的態度持平,但你說性格和感情這種事情是可以勉強的嗎?感情上的付出和回報是可以用天平秤的嗎?

雲若他就是不冷不熱的慢性子,他對我就是沒有友情或者感激之外的感情,他就是不可能愛上一個同性,他就是不能放下過往,他就是要進入政治——難道這些我能勉強他嗎?那我不是和秦離一路貨色了?

也沒誰規定雲若一定要喜歡我,被救的人一定要愛上他的救命恩人吧,還是說報恩的方法只有“以身相許”這麼一種?那閔翌豈不是要愛上老頭——當初他被老頭帶回來的時候可只剩下一口氣了,老頭費了好大勁纔給他救活的……若真有這樣的邏輯,可就不是“一樹梨花壓海棠”可以調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