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荷花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肌膚中,閉眸深吸了一口氣,拾起雪兒腳邊的藥丸,雙目寒潭的看着它。
雪兒目光閃爍,縮着脖子低着頭,黑漆漆的眼睛眨巴了下,淚水聚集在一起,而後一滴一滴的滾落下來。
小心翼翼的走到田荷花的腳下,將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她的小腿。
田荷花攤開手心,看着手中的藥丸半晌後,將藥丸丟給了雪兒。
雪兒愣了下,而後撿起藥丸吞了下去。
白皙透着粉色的肌膚,粉雕玉琢的五官,雪白的裘衣,鑲嵌着柔軟絨毛的靴子,漂亮的和仙人座下的童子一般。
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上淚水汪汪,長如蒲扇的睫毛上掛着淚滴,雪兒絞着自己粉嫩嫩的手指,搖着水潤的小嘴說道:“我出生的時候只有一條尾巴,是家族的一個無法忍受的污點,從小自己便飽受欺辱和白眼,大家都說我是廢物。”
說到這裡,雪兒自嘲的笑了下,“甚至我連最基本的幻化人形都做不到,後來宮裡來人找到我,派我來凡間找到流落在外的皇子,然後守住他身邊,等皇子過了十八歲生辰的那一年妖界便會派人來接回皇子。”
“流落在外的皇子?”田荷花微微蹙眉,回想起曾經在乾坤鏡中看到的那隻小狐狸,原來她的身份這麼高貴。
“其實這事說來也有些奇怪,老狐王有衆多子女,而主人他是老狐王的外孫,不僅如此,主人的孃親是一個身份不高貴血統不純正的公主,她的孃親是一個身份地位卑賤的宮女,所以王位的繼承怎麼輪也不會到主人的身上,可是大祭司卻親自欽點了主人。”
剛開始待在夜千狐的身邊時,他帶着好奇不解,不過後來從夜千狐身上流露出無形中的尊貴氣質,以及那睥睨天下,捨我其誰的氣勢,他就釋然了,這個人是天上的王者。
田荷花伸手接住飄落的雪花,在指尖融化,輕輕擦拭掉,狂風大作,大雪紛飛的時候,雪妖也在一瞬間不見了蹤影,“我該怎麼找到他?”
聲音破碎的嘶啞。
“凡間通完妖界的道路上有一道結界,除非是妖界之人或是法力高強者纔可以通過。”一笙一邊摸着雪兒的雙髻安慰着,一邊說道。
望向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田荷花的聲音無波無瀾,不含一絲感情,“怎麼提高法力?”
“清虛觀。”一笙脣角勾起一抹淡笑,“這裡專門培養斬妖除魔的道士,相信你到此處定會學有所成,至於多久纔可以有能力通過結界,看你的悟性了。”
田荷花輕笑了下,帶着些淡淡的冷意,“你不是和尚吧?如此存心積慮的讓我去清虛觀到底是爲何?”
聽出田荷花話語中的諷刺和寒意,一笙抿了下脣瓣,“我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和尚,只不過想換個髮型,試試光頭的感覺。”
是啊,他從沒有說過他是和尚,只不過他穿着僧衣,拿着木鉢,剃着光頭,讓人自然而然的便認爲他是和尚,多麼好的藉口呀,田荷花看向一笙。
“那你有何目的?”
田荷花那略帶嘲諷的眼神看的一笙全身不自在,只覺得胸口壓了塊石頭,喘不過氣來,“我能有什麼目的?我有害過你嗎?有欺負過你嗎?我什麼都沒有做過。”
“是啊,你總是來無影去無蹤,出現的那麼巧合,那麼適宜,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於我無害,反倒是一直幫忙。”田荷花話鋒一轉,“可是我不想去清虛觀。”
“爲什麼啊?你不是要提高實力嗎?”一笙突然急的跳腳,激動的叫了起來。
“沒有爲什麼?”田荷花起步離開,對着身旁的尹右道,“千狐不在,煉獄教的事情就交給你處理了,我相信你不會讓他失望的。”
“我會打理好一切事宜的。”夜千狐被擄走到妖界了,雖然知道作爲狐王到妖界肯定不會有事,但是尹右仍舊是眉頭緊鎖。
“好吧好吧,其實我也很想知道目的,師傅他讓我把你帶回清虛觀的,他掐指一算,說你是特別的。”一笙跟在田荷花的身後無奈的解釋道,皺着劍眉討好着,“荷花姐姐,你就去吧,師傅這麼看好你,提高實力,指日可待。”
他也很奇怪,師傅到底看上田荷花哪點了,要他千方百計想盡一切辦法務必要讓田荷花心甘情願的到清虛觀學習,還把《天人之道》如此重要的書給她。
“特別?”難道一笙口中的師傅能夠算出她來自異世。
“荷花姐姐,你被內定了,師傅他好像想把觀主之位傳給你。”一笙神秘兮兮的湊到田荷花的身邊說道。
“我們素未謀面,他又怎麼會有這麼衝動的決定。”
一笙的師傅到底是何人,難道真的只是爲了讓她到清虛觀學習這麼簡單,清虛觀也是人才輩出,法力高強者比比皆是,若是一笙所言爲實,怎麼偏偏選中她,要知道清虛觀肯定有很多有資格有能力有慾望當上觀主的人。
“我也很納悶,按理說連我都比你有資質一些。”一笙遺憾的搖着頭,“師傅怎麼不選我呢?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不過我也是猜的,師傅他的想法高深莫測,很多時候都摸不清楚他老人家在想什麼。”一笙露出一口閃亮的白牙,“荷花姐姐,你和我一起去清虛觀嗎?”
“千狐都被人抓走了,你竟然還能笑得這麼開心。”
“放心,他去吃香的喝辣的,前呼後擁,荷花姐姐,你不用擔心的。”
狐王的待遇絕對是讓人豔羨的,享受萬妖朝拜,呼風喚雨。
“他不開心。”田荷花嘆了一口氣,眉目間染上了一抹憂慮,不想要的強加在他身上的生活,再好也不過是一個華麗的牢籠。
一笙訕訕的摸了摸鼻子,他也喜歡自由自在的日子,到處閒逛。
“雪兒,你也跟我一起去清虛觀,只要刻苦努力,就可以彌補先天的不足,我相信你。”雖然雪兒待在夜千狐身邊的目的也不純,欺瞞不是那麼容易原諒,但是她相信雪兒對於夜千狐是絕對忠心的。
雪兒剛止住的淚水又忍不住落了下來,剔透的淚珠順着粉嫩的臉頰滑落,梗塞着聲音軟軟糯糯的叫道:“花姐姐……”
他一定不會辜負田荷花的信任,他也要變強,變得有資格跟在夜千狐的身後,讓原先踐踏過他,嘲笑過他,欺辱過他的人睜大眼睛好好看看,他不是廢物!
“太好了!”一笙歡呼的拍了下手掌。
“對你我保留意見,若是你還在身邊圖謀不軌的話,後果自負。”田荷花冷冰冰的話語如一盆涼水一樣將一笙的興奮熄滅。
這種不被人信任的感覺真不好。
與尹右他們分道揚鑣後,田荷花便跟着一笙向清虛觀出發。
酆都,到處是殘垣斷壁,透着荒涼之感,天空中黑雲密佈,陰沉沉的壓抑十分,一絲一縷的黑氣瀰漫着,陰森恐怖。
原本荒無人煙的酆都此刻偶爾有戴着斗笠披着長袍的行人閃過。
沒想到陰森的酆都中還有這樣一處人間仙境,不再是潮溼陰涼的空氣,而是飄散着清幽的香味。
五彩繽紛的野花吐着芬芳,青草幽幽,嫩綠喜人,蝴蝶翩飛,扇動着流光溢彩的翅膀。
寧靜悠遠,仿若世外桃源,隔絕了一切塵囂,讓人心馳神往。
“這些人都是來參加初春的入學考試,師傅他老人家正在閉關修煉,你暫時是見不到他的。而且他也沒有給你什麼特權,你也要參加考試,不過這肯定難不倒你,你若是連入學考試都沒通過的話,我真的是無話可說了。”
“道士一共分爲七個等級,符徒,符人,符士,符師,符皇,符聖以及符神,至今爲止,只有一個人達到符神的級別,很久很久之前了,後來就沒有人超越過他。”
一笙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說道,講到那唯一的符神時,星眸中流露出仰慕的色彩。
“學院中你千萬不要去招惹這倆個人,一個是二師兄千錦月,他有厭女症,極其厭惡女子,曾經有一個女子碰了一下他的手臂,之後就被挑斷手筋,遇上他退避三舍,另一個便是大師姐上官煙兒,爲人囂張跋扈,手段狠戾,她喜歡大師兄的事情滿院皆知,所以大師兄也最好不要靠近,不然被善妒的上官煙兒盯上,絕對沒好日子過了。”
一笙突然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他明白田荷花是隱忍不發的人,此番前來,目的只有提高實力,所以她不會去招惹麻煩,不過韜光養晦,總有一天會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知道到時候被搶了風頭的大師姐會不會氣得七竅生煙。
唯恐天下不亂的一笙笑得賤賤地,似乎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你似乎忽略你自己了。”一路走來,便聽到有人談論清虛三惡,一笙只說了倆個人,最後一個肯定是他自己,田荷花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你別聽人家瞎說,我這麼善良純潔,英俊瀟灑,學院的優秀學生,就是偶爾喜歡捉弄人,竟然把我上官煙兒相提並論,他們壓根就是妒忌我,看我年少有成。”一笙皺着精緻高挺的鼻子哼哼道。
“就你這樣還優秀學生,我看清虛觀是沒什麼人了,你連倆個包袱都可以弄丟掉。”
“我那是嫌太重了,扔掉了。”一笙臉紅脖子粗的揚着拳頭,而後冷哼一聲,偏過頭去。
雪兒颳了刮自己的臉蛋,衝着一笙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你羞不羞人啊?”
一笙敲了下雪兒的頭後,一揮袖子指着身前的牌坊衝着倆人道:
“歡迎來到清虛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