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鬼,喊曲郎中過來。”
隨着木幫大當家的一句話出口,一瞅着能有四十多歲的漢子馬上應聲。
可不等他轉身離開,柳辰便開口了:“子彈留在肚子裡,這面處理不了。”
“也好,老穆出手穩妥些。”木幫大當家的點了下頭。
又掃了眼幾個活口,吐出一句:“把他們給我留下,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個出的黑手。”
“給大當家的留下兩個!”柳辰示意了下看活口的二林子。
柳辰的話一出口,原本稍微有些嘈雜的場面瞬間安靜了下來。
木幫大當家的說的是:“把他們給我留下。”
而柳辰卻說:“留下兩個。”
這其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那就是露着骨的不信任。
王廣源說過,他是木幫大當家親手提拔起來的。大當家的不理事後,又親口把幫裡大半的權利交到他手裡。
所以,理論上就算今晚是木幫內部的人,起了齷齪心思,也不會是大當家的在背後操作。
柳辰的性格就是這樣,別人再怎麼說,他在自己沒有判斷之前,都不會輕易相信。
回過頭思量一下今晚發生的事情,王廣源和炮手隊遇襲,連打帶撤的這麼長時間,柳辰從棋盤山都趕過來了,而同在一片山區的木幫衆人,卻恍若未覺。
直到柳辰準備帶着傷員離開時,才一個接一個的不斷冒出來。
這些後知後覺,又出現的十分湊巧的人裡,就包括着現在站在柳辰面前的木幫大當家。
而且出現後,對事情的來龍去脈毫不關心,留不下傷員,就要留活口。
這裡面的事,實在是有些耐人尋味……
木幫大當家的沒出聲,只是原本渾濁的雙眼猛地明亮了起來。在火把的映照下,閃動着盯向柳辰。
另一面的二林子,對異常安靜的場面毫不理會。打腰裡抽出匕首,把捆人的長繩割斷,甩出穿在尾端的兩個活口,推向那個叫大鬼的漢子。
“大當家的,俺們是冤枉的!”繩串兒上一個矮個的小子猛地喊出一句。
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後,急急的辯解道:“俺們幾個聽到槍聲就跑過來,想瞅瞅是啥情況,結果就被抓了!”
“對啊,俺們是趕過來幫忙的。”
“大當家的,俺們啥都不知道啊!”
“救命啊,放了俺吧,俺是……”
矮個小子的一句話,瞬間提醒了其它幾個活口,撇關係討饒的話混雜在一起,吵鬧哭訴個不停。
木幫大當家的斜眼看了看最先開口的矮個兒,眼神中浮現出了一絲疑惑。
冷聲問:“你是哪個?我怎麼沒見過你?”
“俺是……”
“啪~啪~~啪啪……”
“啊~啊!啊……”
矮個小子還沒來得及表明身份,柳辰已經抽出了腰間的手槍。二話不說,就連着扣動扳機。
木幫大當家的表示不認識人,對柳辰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一串槍響過後,矮個小子肩膀、膝蓋,大腿被打的全都是血窟窿,倒在地上痛苦的嘶吼翻滾起來,帶着和他捆在一起的人,都倒在了地上。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以至於槍響後十來秒種過去了,愣是沒人反應過來。
連其它幾個忙着喊冤的,都下意識的不出聲了。
直到柳辰透着冰碴的聲音響起:“把他給我掛樹上,我瞅瞅哪個還敢喊冤!”
二林子也不吭聲兒,用匕首截斷了繩釦,又從大車下面拽出一捆長繩。
打了個活釦,套到了矮個小子的脖子上。拖着哀嚎不斷的人走到一顆松樹下面。甩動繩子的另一頭穿過樹椏,腳蹬樹幹兩條胳膊輪番發力,幾下便把人吊在了半空。
矮個小子身中幾槍,本就力氣不濟,在半空中掙扎了幾下,很快就徹底不動了。
“這是啥意思啊?”木幫大當家的靜靜的看着二林子動作,直到人被吊死在樹上,才轉頭看向柳辰。
“想幫大當家的斷案,又不想耽擱時間。”柳辰的聲音依舊透着冰冷。
斜眼瞥了下之前喊冤不斷的幾個活口,問道:“還有喊冤嗎?”
活口們都被嚇傻了,哆嗦的擠在一起,只顧着搖頭,再也沒人敢出聲了。
“情況緊急,等救了王大哥和幾位受傷的兄弟,俺再來向大當家的道歉!”柳辰不願再繼續耽擱下去。
一句話說完,便示意衆人推車出發。
“小子,你特麼混哪路的?啥前兒輪到你擱這做主啦?”大鬼覺得柳辰的言語動作都太過囂張,忍不住厲聲喝問。
他一出聲,圍攏在四周的木幫幫衆,開始變得躍躍欲試,激進些的已經揚起了手裡的傢伙。
柳辰還沒什麼反應,二林子的槍口已經瞄向了大鬼。一溜鞭的人和炮手隊倖存下來的人手,也同時擡起槍口指向四周。
一溜鞭的人不用多說,炮手隊的人雖然屬於木幫,但現在差不多已經認定了,眼前這幫自己人裡肯定有內奸。
性子極端些的,甚至覺得眼前圍着的全都是敵人。
眼見對方抄傢伙,擡槍的動作做的毫不遲疑。
木幫圍攏在周圍的人手雖然人多勢衆,但大多數都下意識的開始後退。
他們並不覺得自己手中的刀斧,對上槍口會有多少優勢,更別說一溜鞭那面還有四支駭人的花機關。
木幫沒人打過機關槍,但誰都知道,那玩應兒要是摟了火,除非子彈打光,用人命堆都不一定能靠上去。
寶順無視了已經被震懾住的木幫幫衆,看着面色有些慌亂的大鬼。
警告道:“這次看在王哥的份兒上饒過你,下次再敢噴糞,先交代好了後事!”
大鬼磨不過面子,剛想說上兩句場面話,卻被大當家的擡手止住。
柳辰沒有說話,冷着臉衝始終盯着他看的木幫大當家抱了下拳,招呼大家收槍,推車出發。
————
從帽山到奉天和從棋盤山到奉天的直線距離差不了太多。
但實際路線卻要在棋盤山腳下繞過,經過駐防軍設在娘娘廟的收費卡才行。
柳辰一幫前半夜剛在棋盤山滅了黃耀祖,後半夜如果推着幾車帶着槍傷的傷員經過收費卡,很可能遇到麻煩。
無奈之下只能選擇翻山,傳到鐵嶺通往奉天的路。靠近奉天后,又從城北繞路到城南,最終回到木幫貨場。
雖然加急着趕路,但一番折騰下來看到貨場大門時,已經將近凌晨四點。
幸虧王廣源怕一溜鞭行動失利,或者有傷員,昨天傍晚時把老穆喊到了貨場備着。這會兒,算是救了命。
不然,等到城門開再把人請回來,真是黃花菜都涼了。
“趕緊的,把人都擡大屋!燒水、去拿我藥匣子……”老穆掃了眼大車,頭回沒說那些冷言冷語,扯着嗓子就嚎了起來。
王廣源躺在那已經跟死人差不多了,其它幾個傷號裡,有倆也出氣多進氣少。
這會兒,多說一個字的廢話,都是耽誤時間。
“小五爺,二當家的不會有事兒吧?”被老穆趕出來的刀片兒哭哭啼啼的問。
“放心吧,肯定沒事兒。”柳辰心裡也沒底。
“那要有事兒呢?”刀片兒一句話,引來了周圍一片憤憤的目光。
“肯定沒事兒。”感覺到氣氛壓抑的厲害,柳辰聲音堅定了起來。
轉身看了看大夥兒,揚聲說:“弟兄們放心吧,老穆手藝在那呢。就算二當家的和弟兄們傷的太重了,他治不了也肯定治不壞。
別忘了咱還有盧大財主呢,他關係多廣啊。只要堅持到城門開,不管是需要大夫還是需要器具藥品,肯定都能整着。”
這話一出口,大夥兒果然鬆快了不少。
柳辰拍了下站那直抹眼淚的刀片兒:“別跟着傻站着,去招呼伙房整吃的,先休息一下,白天興許還不少事兒呢,沒體力可挺不住。”
大勇是個當事兒的,馬上配合着開口:“對對對,興許那幫狗日的昨晚沒得手,會瞅冷子追到這兒來,大夥兒不能鬆快了!吃口東西,輪流休息!”
木幫貨場離着小南門不遠,除了官家的力量,基本沒人敢在這裡鬧事兒,所以柳辰並不擔心。
不過也不說明,讓大家緊迫着點兒,起碼能有點事兒分散精力。省的總圍在屋外吼吼着。
伙房很快準備好了吃食,刀片兒草草的吃了一口,抹乾了眼淚,再次進到西屋給老穆搭手,沒過一會兒便又出來。
這回不是被趕出來的,而是喊柳辰進去。
柳辰進屋時,帶回來的傷號有一個已經斷氣了。其它的都被灌了睡覺養神的藥,陷入了昏睡。
王廣源同樣躺在那裡一動不動,臉上身上都是一片青白,要不是胸口還微微有點起伏,簡直跟死人沒什麼兩樣。
“你一會兒要進城去喊那個姓盧的?”老穆語氣生硬的問道。
柳辰跟乾脆的點頭,現在不是怕得罪人的時候。
“你讓那個姓盧的想辦法弄個西醫回來,要會開刀的那種。”老穆說出一句柳辰沒想到的話。
略微愣了一下,緊接着心就開始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