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怎麼樣?”柳二芒砸吧着菸袋鍋子,聽完柳辰自顧自的一頓說後,擡眼問道。
“我想…我想尋個法兒跟他們示警!”柳辰遲疑了半天,在柳二芒的逼視下,還是說出了自己腦子裡盤算的想法。
怕柳二芒不同意,趕緊又說:“都是一羣敢跟小日本放對的好漢,現在指不定有多少傷號等着藥救命呢。”
“呵~”柳二芒哼了一聲,下意識的嘟囔了一句:“跟你爹一個德行!”
“我爹!”柳辰瞬間被吸引了注意力,緊着問:“我爹是個啥德行?”
柳辰是柳二芒打小帶大的,根本就沒見過自己爹媽。懂事兒後也問過,得到的答案是,爹在寨子跟別的鬍匪火拼時被打死了。娘生他時大出血沒挺過來。
這兩種死法,對於土匪窩子裡過活的人來說,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年歲大一些的時候,柳辰發現了一處蹊蹺,老柳家祠堂裡有他爹孃的牌位,可祖墳裡卻沒有倆人的墓碑。
柳二芒的回答很簡單,只是含混的一句,倆人埋在別處了。問埋在哪,柳二芒就悶聲不回答,問急了就翻臉開罵。
柳辰打小就早慧,知道柳二芒不願意提肯定有原因,再加上問起寨子裡其它老人兒,也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就把那份探究的想法壓在了心底。
今兒柳二芒一順口忽然提起了一句,讓柳辰不由得大爲興奮,趕忙追問。哪知道自己這個二叔,悠閒自得吧嗒着煙鍋子,又不吭聲了。
“哎呀,您就說說吧。不管是怎麼回事兒,還能瞞我一輩子啊!”柳辰沒好氣的說。
柳二芒眼皮子都沒擡,直到一鍋子菸絲抽沒了,在炕沿邊兒磕了兩下菸灰,纔開口:“人啊,得有眼界,眼界不同,看事兒也不同。
咱們混綠林的是得講究規矩,不過規矩也得看事兒。不能因爲個破規矩,就丟了民族大義!”
接着柳二芒擡眼看着柳辰:“要是算準了那批藥是關外游擊隊的,能幫上點兒忙就幫吧。”
柳辰頓時大喜,爸媽那事擱在腦後,回道:“好嘞!確定消息不難,我會弄明白了再出手。”
“能不露頭儘量別露頭,達到目的就行。”柳二芒笑着又交代道。
柳辰點了下頭說:“我不露面兒,就給他們遞封信。那麼貴重的東西,估麼着他們心裡也懸着。見信知道消息漏了,自己就得想對策了。”
柳二芒點了點頭,沉吟了一下說:“行事兒謹慎着點兒,大義歸大義,咱們大旗還得擱這兒豎着。那個林老闆要是知道了,壞咱寨子的名聲。”
柳辰原本還以爲勸說工作會非常苦難,沒想到自己二叔還有這麼開明的一面,趕緊保證:“放心吧二叔,肯定穩妥。至於那個林老闆……回頭得找個機會收拾收拾他。奶奶的,做人連點兒底線都沒有。”
“呵~”柳二芒呵呵笑了一聲,又裝了一鍋子菸絲,擡起手衝柳辰揮了揮,等柳辰出屋後,搖搖頭小聲唸叨:“還是經的少啊,少年意氣………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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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柳二芒那出來,柳辰一點沒耽擱,喊上二林子和寶順下了山直奔縣城。
長城抗戰那會兒南天門打得慘烈,遵化縣城裡的人但凡有地方去的,差不多都跑光了。大半年過去了,纔將將恢復了些人氣。
進城後三個人先到老李家羊湯館,一人要了碗羊雜湯。寶順已經得了柳辰交代,就着一張燒餅,幾口連湯帶羊雜全都倒進肚子裡,起身出去打探消息。
柳辰和二林子坐在店裡沒動,慢慢的喝着羊湯等消息。
店門被人從外面拉開,隨着寒風涌進來,一個矮胖的那人一臉晦氣的出現在店裡。找了個空位置一屁股坐下後,扯着嗓子喊:“老李,給我包二十個燒餅,一鍋羊雜。”
“咋,朱郎中,有窮親戚上門啦?”羊湯館兒老闆見來人臉色難看,又要了二十個燒餅,好奇的問道。
“窮親戚還好了,來了窩土匪!”朱郎中氣不打一處來的說了一句。
“哈,土匪?那可得把你家二丫藏好了,可別被霍霍啦。”羊湯館兒老闆以爲對方說的是氣話,逗了句悶子。
“二丫昨晚兒就和我媳婦一起躲她二姨家了,要不,現在還真不好說,一幫驢Cao的玩應兒。”朱郎中越說越氣。
羊湯館兒老闆這才發現朱郎中不像是在開玩笑,驚叫了一聲:“你家不會真進土匪了吧?”
“可不真進了,還一下進了仨兒!”
朱郎中一句話出口,不止羊湯館兒老闆,店裡的夥計、幾個散客,當然也包括了柳辰一桌,都豎起了耳朵。
“到底咋回事兒啊!”羊湯館兒老闆一臉震驚的問。
“昨兒傍晚,三個倒黴鬼似得就冒出來了。有兩個一人斷了條胳膊,還有一個右胳膊折了,左手被人用槍給打穿了……”
朱郎中剛說了個開頭兒,柳辰和二林子就知道那三個“倒黴催”的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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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視了一眼,憋着笑喝着碗裡的羊湯,聽那面兒繼續說。
“……昨晚兒我折騰到半夜才把他們傷裹好,結果你猜怎麼着!”
“怎麼着?”羊湯館兒老闆配合的問道。
“三個挨千刀的直接賴我那了!”朱郎中氣呼呼的拍了下桌子:“還說什麼是老白山的大寇,我只要能把他們傷治好了,有的是大洋給我。
我呸!我給他們裹的傷還能不知道,屁的大洋,就特麼仨兒窮鬼!”
朱郎中開罵的時候,二林子一張臉氣得通紅。
敢情這於老三,佔着‘六鼎山’這茅坑不拉屎,去哪兒都打着他們老白山的名頭?
“有正事兒呢,回頭再收拾他們!”柳辰怕二林子上頭,壓着聲音提醒了一句。
二林子深呼吸了一口,手從腰間拿開,強把火氣壓了下去。
“他姥姥的……剛三個孫子睡醒了,就特麼吵着要喝羊湯。不給買就砸了我的店。傷筋動骨還敢喝羊湯,喝死三個狗日的!”
朱郎中也就敢在這罵罵瀉瀉火,不過有個聽話兒的散客開腔兒了:“老白山?不可能~遵化地界誰不知道,老白山裡的強人那是做大買賣的,從來不驚擾鄉鄰。
我聽說前天楊參議家的小女兒,回孃家的道上讓強人給攔了,還是老白山上的好漢出手,命就沒了。
楊參議這回正託人到鄉下收肥豬,還準備上山去答謝呢。”
“給老子逼急了,就上老白山,舉報那三個狗日的!”朱郎中坐那恨恨地叨咕。
“唉,這世道啊……”羊湯館兒老闆搖頭嘆氣唸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