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強子和一隊信得過的弟兄,是被王廣源派去康平的。
一起過去的,還有知道柳辰一幫人的事,又不太得信任的幫衆。
所以,得知呂強子被抓,王廣源心裡頓時就是一個激靈。
但轉瞬,又平復了下來。
以前他擔心,柳辰和一溜鞭的人,藏在木幫的事兒外泄。
可現在不同了,他已經知道了柳辰背後有警察廳“太上皇”做靠山。
於是,把王琦按在椅子上,又給他倒了碗水。
這才四平八穩的問道:“別慌,到底怎麼回事兒,慢慢說。”
王琦趕了一路滴水未進,嘴脣都渴暴皮了。見王廣源沉着,他也漸漸踏實了下來。
一口氣把碗裡的水乾了,抹了把嘴說:“二當家的,昨兒半夜忽然冒出來一幫黑皮子,衝進院兒就抓人。
強子還有大漠、青皮子、小馮四個被他們給按住了。
俺們想攔,可那幫黑皮子直接就開槍了,這……俺們也不能抄傢伙跟他們打呀!”
“開槍了?傷着人沒?”王廣源頓時緊張了起來。
“沒,沒!那幫黑皮子就是鎮場面,槍子兒往天上打的。”王琦趕忙說。
王廣源舒了口氣時,柳辰問道:“知道人現在被關在哪兒嗎?”
王琦不認識柳辰,不過見屋子裡仨人這架勢,就知道問話的肯定是自己人。
趕緊回答:“被押到奉天了,我後面一路跟着的。瞅着他們被弄進大十字街的警察院兒,纔過來報信兒的。”
奉天警察廳是一個非常龐大的部門,不可能弄個巨大的院子,讓所有人都在一起辦公。
所以除了有一處獨立的警察廳大樓外,警務科、特務科共用一處辦公地點,司法科、衛生科共用一個辦公地點。
另外,保安科還有一處獨立的辦公場所。
而大十字街那處,就是警務科和特務科辦公的地方。
聽到人被押到了奉天,而且關到了警務科的地盤,柳辰心裡踏實了一些。
知道如果呂強子被抓,是有人衝自己,或是躲災的鄭敏來的,秦科長肯定會從中周旋。
有底後,柳辰又問:“警察抓人時,說沒說抓人的原因?”
王琦回憶了一下,搖頭說:“沒,衝進院兒就喊了句‘呂強子,你的事兒犯啦!’。”
“他們是衝着呂強子來的?”
“應該是,大漠和青皮子他們,是死攔着不讓黑皮子抓人,才被一起拷走的。”
柳辰點了點頭,琢磨了一下問:“呂強子這段時間在康平惹事兒了沒?”
“沒……沒有吧。”王琦回答的有些遲疑,努力的回憶了一下,確定着說:“真沒惹啥事兒,就偶爾到鎮子裡喝頓酒啥的,也沒和人吵架動手。”
“他們跑鎮上喝酒啦?”柳辰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
王廣源派呂強子過去,是爲了看人的。結果他帶着人跑鎮上喝酒,而且聽話頭兒還不止一次。
王琦也知道喝酒的事兒不合時宜,小心的解釋說:“整天窩林場裡太無聊啦。也…就去過兩三回。
而且,肯定沒惹事兒,也沒亂說話。”
“半夜衝進來抓人……”柳辰叨咕了一句,琢磨了下問道:“昨個白天,林場裡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兒了嗎?”
“沒……”王琦搖頭,想了幾秒表情一僵。
剛忙說:“昨兒箇中午強子帶着幾個人去喝酒了,快晚上纔回來。”
“啪!”半天沒吱聲的王廣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鐵青着一張臉說:“不用問了,不是惹事兒了,就是讓人給盯上了。”
柳辰點了點頭,他也是同樣的判斷。
“我去給姓秦的打電話探探。”盧森聽明白了事情,說了一句後直接出門。
過了幾分鐘,又一臉晦氣的回來,見王廣源和柳辰一臉詢問的看着他。
恨恨的罵道:“奶奶的,沒找見人!”
“我去一趟!”王廣源說着話,站起身來。
“待着吧,道兒纔將將能走利索,折騰個啥。”柳辰把王廣源按回了椅子上。
見他還想起來,又說:“現在鬧不清楚是個什麼情況,你不合適露面。”
王廣源點了下頭,這才熄了心思。
“我去!找不見那個姓秦的,再找別的人。”盧森說話時,人已經往外走了。
“咱倆一起去吧。”柳辰跟上了盧森的腳步。
嘴裡分析道:“呂強子怎麼說也犯不到特務課那兒,所以啊,這事兒還是得落在了姓秦的手裡。”
“行,咱倆去!”盧森應了一聲,和柳辰一起下樓,開着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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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十字街警察大院兒外,盧森在街對面停下了車。
他路上和柳辰合計了一下,認爲那個姓秦的科長很可能是故意躲着。
倆人一起上門,爲了避免尷尬,很大可能會繼續不露面兒。
不如柳辰一個人進去,有高橋圃樹跟那戳着,他不好不見,先探探口風兒再說。
“找人還是辦事兒?”
門房很有眼色,見柳辰一身價值不菲的西裝,態度非常客氣。
“找警務科秦科長。”柳辰正眼兒都沒瞅門房,一看就是很有來頭的模樣。
“您是……”門房問話時,已經把話筒拿在了手裡。
“我是他表弟,姓柳。”柳辰回了一句。
“得咧,您稍等啊。”門房應了一聲,在號盤上撥出了警務科的內部號。
嗯嗯呀呀的說了幾句後放下電話,陪着笑臉對柳辰說:“秦科長跟辦公室呢,右面那個樓,三樓左手第三間。”
“行,知道了。”柳辰邁步走進了院內。
剛走到警務科辦公樓門口,滿臉是笑的秦科長已經迎了出來。
老遠就打招呼:“哎呦老弟,什麼風把你吹來啦?”
“沒啥事兒,過來認認門兒。”柳辰笑着回道。
“來也不知道先打個電話,走屋裡說。”秦科長親熱的拉着柳辰,來人一起走進了大樓。
上到三樓,進到自己辦公室後,秦科長臉上的笑意斂起。
看着柳辰有些埋怨的說:“你太沖動了。”
“沒事兒。”柳辰笑着從兜裡掏出一張紙遞了出去。
秦科長接到手裡,看了看上面的日本字兒和鮮紅的印章,笑容才重新浮現在臉上。
柳辰掏出來的東西,是觀月秀美給他的。
內容大概是:持有這張證明的人,爲滿鐵特情人員。在執行任務期間,受滿鐵情報部的特別保護。
觀月秀美開出的這份證明,不是長期有效的。只是作爲柳辰身上通緝撤銷前的保護措施。
換句話說,柳辰現在有了這份東西,已經是個能見光的人了。
只是通緝令依然在,一旦被查到很大的可能還是會被扣,需要滿鐵出面領人才行。
秦科長把證明還給柳辰,示意他自己找地兒坐下,又給他倒了杯水後問道:“爲木幫的事兒?”
“是啊,呂強子幾個到底什麼情況?”柳辰接過水杯。
“不是衝你來的。”秦科長在柳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後說:“司法科顧長生讓康平那面抓的人,衝木幫去的。”
“能撈出來嗎?呂強子知道不少事情。”柳辰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面子不好駁。”秦科長搖頭。
“那先別用力審,爭取點兒時間。”柳辰退而求其次。
“行,不過你讓木幫那面動作快點兒。”秦科長點頭應下。
“不太好下手,我這面的消息是,顧長生得了興安木幫的好處,一心想幫着擠佔奉天木幫的份額。”
“盧森關係網很深,他使上勁兒不算太難。不行的話,就讓奉天木幫讓一點兒。涉及到錢的事兒,容易讓人上頭。”
以秦科長的想法,他首先要保證柳辰一幫人和在木幫暫避的鄭敏是安全的。
自然希望兩面木幫不要再鬧下去,不然手段一上,那個叫呂強子的,不一定能熬得住。
說出點木幫的隱私倒是沒什麼,怕他亂往外吐。
“我能先見見呂強子他們嗎?”柳辰試探着問。
“小事兒,又不是涉諜案,沒那麼多講究。”秦科長痛快的點頭,帶着柳辰出門。
警務科審訊室在地下一層,看守雖然嚴密,但有部門老大領着,柳辰見到呂強子幾人的過程異常順利。
四個人被關在一間不大的牢房裡,模樣有點兒慘,但瞅着還行,身上沒有硬傷。
見到柳辰,呂強子嚇了一跳,緊接着反應過來,用眼神示意其它三人別亂喊人。
柳辰對他的表現還算滿意,轉頭對秦科長笑了一下。
秦科長會意,衝守門的小警察擺了擺手,倆人一起退出了牢房。
呂強子見牢門都沒關,臉上頓時露出了驚喜,剛想張口便被柳辰擡手製止。
小聲問他們:“都沒事兒吧?”
“沒事兒!”
“沒事兒!”
“沒……”
幾個小子一齊硬氣的搖頭。
“興安木幫使的壞,想從你們嘴裡掏出點東西搞咱們。”
“明白!您放心,俺們什麼都沒說。”呂強子趕緊接話。
四人在康平警署已經被審過一輪了,心裡對被抓的原因都有了大概的猜測。
“那面兒找了頭面人物,一下半下沒法把你們弄出。我跟秦科長打過招呼了,不會太爲難你們。一兩天的事兒,忍一忍。”
“放心吧,他們就算使勁兒招呼也沒關係。”
“就是,咱爺們還怕這!”
“小五…辰哥你就放心吧,俺們保準咬的住。”
“行,那我先走了,得趕緊和咱盧大財主一起想折。”柳辰該說的說完,不打算多待。
正準備出牢房的時候,就聽到外面響起秦科長的聲音:“呦~老顧,親自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