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姓姜的警正和盧森也就是個點頭之交,並不是多麼的熟絡。但做警察的手眼靈通,對盧家的勢力非常清楚。
眼下倆人碰上了,知道處理好了,能多結交個朋友。處理不好,興許就結仇了。爲了公家的事情,肯定犯不上給自己找仇怨。
所以,顯得很給面子。
嘴湊近了盧森的耳朵,低聲叨咕:“昨兒晚上,黃耀祖和他手下的安國軍大隊,在棋盤山讓人給滅啦!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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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森瞬間瞪圓了眼睛,下意識的就想往柳辰的方向看,可剛想轉頭,就硬生生的控制住了。
盧森對黑皮子眼毒這件事,同樣非常清楚。他生怕自己這時候瞅柳辰,會讓眼前這位姜科長產生什麼奇怪的聯想。
嘴裡驚訝的嘆着:“我去!黃耀祖手下可養着二三百號人呢!”
“精銳的也就一百多,不過動手的也是夠猛的啦,炸藥都用上了!”
“都給乾沒了?”
“基本沒了……一百好幾十號,就剩下七八個還有氣兒的。都震傷了內府,根本活不了幾天。”
“啥人動的手,知道不?”
“這不正查着呢嘛。根據現在掌握的情況看,應該是一夥兒土匪。”
“土匪?不會是紅……”
“不是…黃家老爺子那回……”
“哦哦哦,逃關裡去的那夥兒東北軍。”
“對,就他們。”姜科長說話間左右看了看,又把聲音壓下去了一些:“黃家的管事說,這回那夥兒人回來了一百多號,全都是好手!”
“怪不得呢!”盧森一副恍然的模樣,同樣把聲音壓倒極低,示意了下眼下的場面問:“那這是……”
“你不知道?”姜科長疑惑的問。
“知道啥?”盧森有些迷糊。
“嘖,那個王廣源沒跟你說?”
“說啥啊?”
“木幫這段時間,一直在替黃家當眼線。”
“還有這事?”盧森再次驚訝了起來。不過,這次的“驚訝”,是裝出來的。
這小子戲不錯,轉身衝柳辰招了下手,吆喝道:“小辰,過來!”
“盧爺,啥事兒您吩咐。”柳辰微弓着腰,一副標準的馬仔模樣。
“那個…這段時間你們二當家的,和柳條湖黃家有什麼交情嗎?”盧森問的一本正經。
“額,我…不太……”柳辰嘴裡墨跡着,眼睛故作隱晦的掃了下姓姜的。
“趕緊說,都啥時候了還窮磨叨。”盧森黑臉訓斥道。
“是!”柳辰嚇得一縮脖子,磕磕巴巴的說:“其實…也不算啥交情。就是幫着黃家,盯盯人啥的。”
“你看看,我說啥來着!”姓姜的警察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擺手讓柳辰走開後,小聲對盧森說:“我們懷疑木幫和黃家的動作,都被人家看在眼裡了。
故意設套讓黃耀祖鑽,把他給滅了,又順手報復了王廣源。”
“我擦,這麼狠?”盧森當然知道肯定不是那麼回事兒,但臉上不能露出來。
“黃耀祖的事兒驚動日本人啦,副廳長親自交代下來。”姓姜的說着話,指了下四個被捆的結結實實的活口。
一臉有趣的說:“這木幫的弟兄,可比黃耀祖養的那些玩應兒強多了。同樣是糟了埋伏,你瞅瞅這差距。”
滿洲國各警察廳的副廳長,都是由日本人擔任的,額外還會兼個顧問的職位。
大多數平時不都怎麼吭聲,屬於比較低調的存在。可一旦吭聲了就沒人敢不聽,絕對是各廳的太上皇。
盧森聽到這兒,就知道四個活口今天肯定留不下了。日本人交代下來的事情,這幫黑皮子不敢打折扣。
於是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小聲說:“那啥,老薑,跟你討份人情唄。”
“你說!”姓姜的差不多猜出來盧森要說什麼,所以話回的很乾脆。
“問出回啥來,給兄弟我透個話。”
“沒問題,審出來了就給你電話。”
“得咧!”盧森臉上的笑真摯了不少,轉身對大勇吼道:“別愣着啦,幫着把犯人押車上去,一點兒眼力見兒都沒有!”
盧森和柳辰都同意交人,木幫的人就算再不願意也沒辦法。幾個小子不情不願的推搡着四個,給塞進了籠車。
“得,那我就先撤了,回頭給你信兒。”姓姜的滿意的看着籠車門被鎖好,樂呵的衝盧森擺了下手。
眼瞅着三輛警車開走,柳辰趕緊問盧森:“血樣都驗號了沒?”
“驗好了!”盧森臉上的輕鬆瞬間消失,示意一直坐在車裡護着“寶貝”的刀片兒下車。
寶貝是一個小紙箱,裡面有十幾個血樣的血型結果,還有盧森弄到的消炎藥和糖鹽水。
王廣源是“A”型血,其餘的血樣中有三個“A”型血,兩個“O”型血。
刀片兒把血型結果送進西屋給鄭敏看的時候,五個血型合用的漢子,已經做好了被抽血的準備。
其實,現在木幫遇襲的事兒,已經被警察知道了,把王廣源送城裡大醫院手術也沒什麼好忌諱的。
不過傷勢拖到現在,說是命懸一線都不爲過。
老穆和鄭敏都不建議再移動,不然到不了醫院,人恐怕就已經沒了。
手術進行的時間很長,幾個照明的手電筒換了不下七次電池,五個供血的漢子,也被抽的頭重腳輕面色蒼白。
直到太陽開始西斜,累的幾乎虛脫的鄭敏才被小蓮扶着走出西屋。
“咋樣?”
“咋樣?”
“咋……”
異口同聲的詢問中,鄭敏點了下頭,張嘴想說話,可一整天只溜了點葡萄糖的嗓子,哪還能發出聲音。
“行了,別吵了。”小蓮同樣滿臉的疲憊,不過精神能好些。
表情帶着煩躁的說:“子彈取出來了,傷口也縫了,能不能挺過去,還得看傷號自己。”
“那咋還沒個準數呢?”大勇本是要喊的,可想着小蓮之前的兇悍,又不太敢。
“現在這樣就已經燒高香了,哪來的準數!”老穆扶着門框出來,人同樣萎靡的厲害。
他今天也算開了把洋葷,從醫大半輩子,還是頭回用手術刀在人身上拉口子。
子彈留在內府的傷號有兩個,也不能只救王廣源,把另一個扔邊上等死啊。
不能兼顧之下,鄭敏一邊給王廣源開刀,一邊指導着老穆在另一個傷號身上下刀。
鄭敏一心二用,精力損耗不用多說。
頭回拿,就往活人身上招呼,還是平日裡熟悉的活人,老穆的心裡壓力之大,可以說是平生之最。
還好他從醫多年心沉手穩,又是專門處置外傷的,對人體的瞭解也到位,好歹算是堅持下來了……
接下來的兩天,王廣源一直處於昏迷當中。傷了腸子,還不能吃喝,而且一度發起了高燒。
好在盧森能弄到營養液和退燒藥,纔算穩住了情況。
一直到了第三天半夜,看護的刀片兒迷迷糊糊的聽到了要水的聲音。揉着眼睛一看,驚喜的“嗷”的就是一嗓子。
這幾天沒人睡的踏實,刀片兒一嗓子喊出來,貨場裡有一個算一個,瞬間就全都醒了過來。
趿拉着鞋的,提着褲子的,呼呼啦啦的就全都擠進了王廣源屋的時候,見到刀片兒正在給他喂水。
高興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呢,一個尖細的聲音猛地爆開:“住手!”
倆字音量之高,連意識還不是非常清醒的王廣源,都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嘴裡還沒來得及嚥下去的水,順着嘴角直往下滴答。
接着,小蓮兇悍的扒拉開了堵在房門口的一幫人,兩步走到牀邊。
一把搶下了刀片兒手裡水碗,指着他就開罵:“你腦子裡一天都想什麼呢!告訴你多少遍了不能喂水,不能喂水,多少遍啦?”
“我…我~”刀片兒都被嚇傻了,畏畏縮縮往後靠了靠,儘量讓自己離小蓮遠一點兒。
“給我起一邊子去!”小蓮狠狠的剜了眼刀片兒,把視線轉到了王廣源身上。
刀片兒如蒙大赦,吱溜一下就閃到了門口。
牀上的王廣源有些犯傻,眼睛愣愣的瞅着小蓮。連小蓮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就跟沒看着似得。
小蓮還以爲他眼睛壞了呢,趕緊做了個虛抓的動作。王廣源終於條件反射似得眨了下眼。
小蓮舒了口氣,再次用手在他眼前比劃了一下,問道:“能看着不?”
“……”王廣源點了下頭。
小蓮又豎起了兩根手指,稍微拉遠了些距離問:“這是幾?”
“二…三……二…”
“到底是幾!”小蓮以爲王廣源是在故意裝傻逗她,小臉兒耷拉的更厲害了。
“二!二!”杵在門口的大勇小聲提醒。
“閉嘴,問你了嗎?”小蓮轉頭就了是一句。
大勇把頭一低,小步後退,瞬間隱到了衆人後面。
小蓮翻了下白眼兒,對門口杵着的一幫人無差別的打擊了了一次,再次看向王廣源,豎起三根手指晃了晃。
冷聲問:“這是幾,看清楚了再說。”
王廣源都懵了,左右看了看,確定此刻是在自己屋裡。可怎麼也想不明白,眼前這個兇悍的小娘們,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見門口那幫傻狍子捱了罵,卻沒一個敢扎刺的,他也明智的選擇了配合。
老老實實的說:“三,是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