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麼冷的天兒,他怎麼不帶走棉被呢?難道還擔心我們是壞人不成?”
程老夫人很少對什麼人上心,如今對一個“孤苦”老人產生同情心,衆人覺得奇怪的同時,卻也只能勸她看開。
程洛音更是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奶奶,我看那位老爺爺面色紅潤,氣息綿長,呼吸平穩,應該不是普通人,您就不必擔心了!”
程老夫人悵然若失地應了一聲,也就不再多想。
程洛音扶着程老夫人上了馬車,她自己正要上去,卻在瞥見不遠處馮氏母女馬車上的一串風鈴時,不自覺地蹙了蹙眉。
“如月,我們來的時候,馮氏的馬車上有沒有風鈴?”
如月愣了一下,看向那突然出現的風鈴,蹙眉:“這個……奴婢記不清了!”
春寒料峭的,她的注意力根本就放在馮氏的馬車上,而是隻注意着程老夫人的身體,記不清也很正常。
程洛音點了點頭,沒說話。又瞥了那突然出現的風鈴一眼,她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不知道爲什麼,她忽然覺得,回程的路上,或許不會再平靜了!
“三丫頭啊,你馬上就要嫁人了,這麼大的事情,通知了沈相了沒有?”
最近的程老夫人有些糊塗,一件事情有時候她會問上好幾遍,比如這件事,就是她第三次問起了。
程洛音無奈地嘆了口氣:“奶奶,這麼大的事情,不用我們昭告天下,睿王爺就會派發請帖的!況且,姥爺他一直都很關心我的婚事,我們定下日子的事情,不用我們說,他也會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程老夫人“哦”了一聲,渾濁的眸子裡忽然劃過了一抹惆悵:“說起來,我一直還欠沈相大人一個道歉!”
程洛音一愣,卻聽程老夫人道:“當年瀚元還是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一無戰功二無背景,卻跟堂堂丞相府千金相愛,你不知道,當時我心裡是多麼的高興!”
聽她提起往事,程洛音安靜不語,她有預感,或許程老夫人接下來要說的話,是孃親,也是沈相姥爺一直都想聽的話。
“你想啊,相府千金下嫁平民小子,這可是隻在戲文裡纔會出現的事!如今這麼好的事情卻落到了我們程家的頭上,我當時真的覺得,一定是程家的祖墳上冒青煙了!”
回憶起往事,程老夫人的神色有些飄渺:“可是啊,就像戲文裡所演的一樣,平民小子與丞相千金的愛情,一定會遇到千金的父母的反對!當時的沈相堅決反對這門婚事,你爹他整天整天愁得睡不着覺,爲了能夠配上你娘,他不惜離開家,離開我這個娘,堅決上了戰場。”
程洛音可以理解程老夫人當時的心情,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兒子,爲了一個女人去冒險賣命,這種情落到哪個當孃的人身上,誰都不會覺得痛快的了。
果然,就聽程老夫人道:“所以啊,我那個時候就把你娘,把丞相府恨上了,我甚至在想,如果瀚元在戰場上出了什麼事情,我就算是吊死在相府的大門前,也要好好惡心噁心他們!”
呃……
程洛音眨巴眨巴眼,對於這老太太偏激的想法有些無語。
“後來,你爹在戰場上立了功,開始加官進爵,沈相的態度才轉變,我當時又覺得,沈相就是個嫌貧愛富的人!我這輩子最瞧不起那種人了,所以就恨上了!連帶着恨屋及烏,把你娘也一起記恨上了。”
重重嘆了口氣,不等程洛音說話,程老夫人一臉惆悵到:“直到最近,你大姐和你先後要出嫁,我才能體會到沈相當時的心情,那不是嫌貧愛富,而是怕自家閨女嫁過去受委屈!
你和你大姐小時候都是吃過苦的,我尚且還會擔心的睡不着覺,更何況是你娘從小就被沈相捧在手心裡……”
說到這裡,她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悔意:“若是時間可以重來,那該有多好!如果我不是那麼偏激,你娘或許就不會那麼早死!你爹他,這些年來也不會縱情於戰場不回家!
我知道,他不回家,不僅是因爲戰事繁忙,也是因爲他不想回到這個令他傷心的地方!”
自打柳氏和程洛沁先後死去,程老夫人就感懷人生苦短,過去她一直耿耿於懷的事情,居然一夕之間就想通了。
只可惜,沈夢清已死,不管她後不後悔,時間都不可能重來一次,沈夢清也不可能活過來。
所以,她只能把對沈夢清的愧疚轉嫁到程洛音的身上,加倍對這個三孫女兒好。
程洛音抿了抿脣,心情有些複雜,她不認爲程老夫人輕飄飄的幾句道歉就能彌補她對孃親的虧欠,對自己的虧欠,但是,她真的從這老太太的眼中找到了對自己的親情。
或許,過去的事情她無法原諒,但是,未來,她卻依舊可以接受這個親人。
忽然,急速行駛中的馬車來了一個急剎車,程洛音機警地穩住了身形,程老夫人卻險些摔飛出去,幸好程洛音眼疾手快,否則老太太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出了什麼事?”
一面輕拍着程老夫人的後背爲她撫平受驚的情緒,程洛音一面冷聲朝着外面問了一聲,卻聽車伕顫抖着聲音道:“三……三小姐……劫匪!”
最後兩個字說完,那車伕忽然沒了動靜,程洛音眸光轉冷,如月不等她吩咐就躥出了馬車外,隨即沉聲道:“小姐,有十個人!他們殺了車伕!”
此次陪同保護一行人來進香的都是越王府的護衛,一共有六個人,分成了三撥,正一左一右地分別護着三輛馬車。
其實,若是論起人數,越王府這邊的還比劫匪多,畢竟光看男人的數量的話,越王府這邊加上車伕在內就有九個,在加上幾個女眷,十幾個人,比起劫匪的數量還要多!
然而,這些劫匪一個個都是五大三粗的,手上還握着明晃晃的大刀,加之他們先發制人,兩方人還沒正面接觸就解決了程洛音這車上的一個車伕,越王府的衆人瞬間就嚇破了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