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念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人們的支持。紛紛留言,破費投擲。

接下來是自在的後記幾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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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平十年。女帝誕下一女,取名自在。

宣平十三年。宣平帝退位,傳位於皇長子元忻。

長治二年。女帝退出大齊朝堂,完全還政於新皇。移居西北崑山。皇侍雲揚、慎言及子女隨行。

同年,長治帝下詔,請父後戶錦還朝輔政。其時,正在雪山那一側開疆闢土的戶錦未應召。發來手書,以末將自稱,手書上道:於國,末將是元帥,願替新皇鎮守邊陲;於私,是太上皇中宮,更不該插手朝局。

至此,長治帝大權得一統。

長治五年。劉自在八歲。同老俠尚昆結伴,遊歷遍大半個大齊。尤愛山川風物,民風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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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蒙宣大步走在宮道上。

今年,他已滿十七。修身的武將常服,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形。

一路上,有皇城鐵衛上前見禮,“管代。”

“皇上呢?”

“在書房看摺子。”

赫蒙宣步子不停,大步流星地奔元忻的書房而來。

奏事的大臣們正列隊出來。赫蒙宣往側裡讓了讓,把文臣們讓過去,自進了書房。

元忻正坐在案後批折,擡目見是他,展顏笑道,“你可來了,還說要一同用午膳呢,都過午了。”

“有從西北來的幾個朋友,聊得晚了些。”赫蒙宣回身替元忻傳膳,“你既餓了,就先吃,白等着幹什麼。”

元忻聞到飯菜香,擲了筆從案後繞出來,“大臣們都等在門外,我若先吃,把他們都撂這兒?本想叫他們一同吃,可一想他們吃一口謝一回恩的,倒白讓他們遭回罪。索性一邊理事,一邊等你。”

赫蒙宣在飯桌邊看着宮侍們擺飯,回頭笑道,“知道的以爲是皇上體恤大臣,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小氣,捨不得一頓飯呢。”

元忻被他說得直笑。兩人坐下開吃。

兩個半大小子,又都餓了,吃得風捲殘雲。飯畢,兩人都懶得動彈,就在書房喝茶。

“西北誰過來了?”午後難得閒適,元忻半閉着眼睛,快睡着時,想起來問了句。

赫蒙宣正倚着窗看外面風景,轉目道,“幾個應試的舉子。”

“喔。”元忻閒閒應了句。赫蒙宣自來京,便沒回過西北,但他同西北郡守府的聯繫還是挺緊密的,許多西北上京來的文人,第一站都是在他府上落腳。這事他沒瞞,元忻也並不在意。兩人相處經年,默契又信任,赫蒙宣實在是元忻第一心腹。

赫蒙宣沉默片刻。

“皇上,自在公主八歲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讓元忻愣了愣,他睜開眼睛,“小自在馬上生辰了吧,賀禮……”

“早安排妥了,已經派專人押送過去。”赫蒙宣嘆氣笑笑。記得當年在西北時,曾替飛白先生準備過新年賀禮。赫蒙宣一念至此,心中微微有些刺痛。

“皇上,”赫蒙宣轉過身站定,正色道,“臣是說,自在八歲了。”

元忻有些沉滯。赫蒙宣提了兩遍的話,自有深意。自在的情況,他定知道不少。雖從未在元忻耳邊多提,但該有的擔心和佈置,相信赫蒙宣都替他做了。

“那先考慮自在的封地吧……”按大齊皇室規矩,八歲的皇子,可以進書房學習理政,也可以有自己的封地了。元忻腦子裡閃現出好幾個魚米之地,卻又一一推翻,“……估計母皇自有安排。”

“皇上,縱使她是個不問世事的小公主,因着她的身份……也不能放任她在外面散着。”赫蒙宣咬咬牙,到底把話說出來了。

元忻長久沉默。

赫蒙宣也不再說話。兩個少年沐在午後清澈的亮光中,心情卻諱暗難明。

許久,赫蒙宣看見元忻沒了動靜,上前替他蓋了件薄被。元忻睡得不太穩,微簇着眉。赫蒙宣心裡發疼,自繼位,他就沒睡過幾個安心覺。

元忻總是難以開懷的。無論是聽太上皇說起雲貴侍身世時的震動,還是面對言貴侍堅辭首輔時的空落,是父親常年駐在雪山不肯回朝的失落,還是所有的親人都搬離皇城時的落寞……他說不清,總之,元忻坐在高高的金座上,總是無比寂寞。

“就說我想弟弟妹妹了。召他們回京陪我住一段。”就在赫蒙宣要起身離開時,聽見元忻輕輕說。

“嗯?”

“宮裡有他們舊時的院子,都整繕一下。再在京城覓一處比鄰雲府的好宅子,給自在妹妹擴成公主府。言貴侍的兩個雙生子,想是不願分開,找兩座比鄰着的宅子,打通。明日便發旨吧。”元忻輕輕吩咐,輕盍的睫毛,微微有些濡溼。

赫蒙宣有些不忍心,“皇上,別這樣,我不是說自在公主就怎麼樣了……”

元忻睜開眼睛,微笑着搖搖頭,“我明白,也是真想他們了。”

“是。”赫蒙宣黯然點頭。

元忻擡手拉住赫蒙宣微涼的手指,柔和地看着自己的好友,“阿宣,想西北沒?郡主幾年沒得見了?”

赫蒙宣愣了愣,垂下頭。埋藏在記憶最深處的思念,如潮涌般涌上心頭。

赫蒙宣的堅忍和硬氣,倒是讓元忻不意外。元忻和暖笑笑,拍拍他手背,“弟弟妹妹們若定下歸期,你代我去接他們吧。你是欽使,回西北一趟,又不會影響到世子,又能見到郡主,兩全其美。”

赫蒙宣垂目,掩下眼裡的晶瑩,撩衣跪下,“謝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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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崑山。

崑山派,百年大派,內家武學宗師,大齊無數習武者心目中的學武聖地。

自尚昆退下來,大弟子尚霆雨接手,年輕人銳意進取,有幹勁,也有精力,崑山派武學得以更大限度的發揚光大。如今不僅大齊境內,還秦地、南海,都有崑山的武館、武苑,報名投館者,不計其數。

同山外面如火如荼的開館收徒場面不同,過了崑山半山腰的那塊巍峨的解劍石,山上便是一派莊嚴肅穆。

太上皇劉詡,正在此。

山頂晨霧繚繞,清澈的溪流環繞着一處清雅的院落,幾個着青衫的侍從正在灑掃,一個個皆步履輕捷,望之便知是頂尖好手。此處,正是劉詡修養處所。

晨風正緩,有門聲輕響。

幾個侍從皆收了掃帚,隱了身形。

一個修長的男子,只着雪白裡衣,外面披了件長衣走出房門,自去竈上捧了已經暖好了的水盆,又轉回房去。

室內,暖意融融。

劉詡初醒,倚在暖籠邊。

聽見那男子進來,和暖笑笑,“你只在山上待這一日,還使喚你……”

那男子轉身,如畫眉目清新淡雅,輕輕笑道,“您是怪慎言只住一日便要下山嘍?”

劉詡鮮見慎言這樣說話,失笑,“哎,累得你兩頭跑,還這樣說話,倒是我矯情了。”

慎言垂下目光,“慎言失言。”

劉詡擺手,叫他過來。

慎言走過來。放下水盆。劉詡親手替他寬了外袍,攬進被子裡。慎言手指有些涼,劉詡一邊替他焐,一手摩挲他的臉頰,“知道你想逗我開懷呢。”

慎言心疼地攬住她,養了好幾年,也沒胖回來點,他用了用力,把劉詡攬進胸膛,“會好的,您要放寬心。”

劉詡籠在他和暖氣息裡,安心地嘆出口氣。

陪雲揚在崑山靜修,已經三年了。

血煞,是救命聖藥,卻也極其霸道。實是南海第一奇毒。所中之人,要一生要被血煞之主操控,先是身體,情

欲,而後是思想,是意志,終究身心淪陷,成爲傀儡。

戶忠去後,能解血煞之人,世上再無。三年前,南海傳來消息,慕御醫死於南海無人敢涉足的毒瘴林中。劉詡便知道,雲揚必定一生,要受它之苦。雲揚身受血煞之苦,這些年勞心勞力,內外煎熬,若不是有崑山純正內家功夫支撐,他早就難以自持了。

劉詡決定遷來崑山。

回到崑山,雲揚有大半時間要在靜地閉關。劉詡便在山上,陪着他。雖不能朝夕相見,但能在同一座山上,同一片天下,也算是上天厚待了。

平時,慎言都是留在山下,打理庶務。忙裡偷閒,上山一趟。

“孩子們如何了?”劉詡問。

“都在雲大儒那。”慎言溫和笑笑。

“一個喜書一個喜畫,倒是要成雲大儒親傳弟子了。”

劉詡笑笑。避政事而就山水,這兩個孩子也是聰明的。所幸這些也是他們興趣所在,倒不至委屈了。

“倒是自在,活得太自在了些。”劉詡無奈笑嘆。

慎言抿脣而笑,有尚昆這尊老佛護着,自在可是無法無天。

“前些日子說是到了江北,不多日子就傳回好幾張水利圖紙,說是要和當地水吏一同治水,誓要治理汩江呢。”

“汩江是長江支流,這些年改了多少次道?治理好了,也是大功德。”慎言倒頗贊同。

劉詡沉思不語。

“元忻召弟弟妹妹回京的事……”慎言再次探問,這回上山,便是爲着這事。

“雲大儒那的兩個怎麼說?”劉詡問。

“西北書苑每天都有大儒坐館講學,他倆定是不願去京裡的。”慎言實話實說。

劉詡點頭,“行。過年時休館了,讓他們回京陪元忻住幾天。

慎言點頭。

劉詡合計了一會,失笑,“把信直接轉給自在吧,讓她自己拿主意。”

慎言也抿脣笑。“是。”

劉詡笑着搖頭。元忻啊,你真的確定召自在回京,是上策?這小丫頭,就是一個無事忙,管事婆,天生的熱心熱腸。她散在外面,正嫌能抓能管的事不多不過癮呢。若一朝回去你身邊,在那關係錯雜,事務繁雜之京都,不把你擾得腦仁疼,就算你道行比母皇高了。

看着慎言還有憂慮,劉詡嘆氣道,“這些年下來,光看我在處理揚兒這事上,便知我錯了。藏着,躲着,終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若說對自在,元忻心裡有疙瘩,倒不至於,但架不住他近身的人,不放心。這也是替元忻謀劃的。所以,咱們不如讓他們兄妹真正相處起來。”

遇事,迎上去,積極地去破解它。這是她在雲揚這事上,總結出的真理。雲揚一生都是這樣,被雲逸,被她,被他自己藏着,隱着,於結果並無多大進益。在自在這事上,她想試着去積極地突破。

當然,能讓她下此決心的,也是自在承襲於雲揚的聰慧,承襲於她的果敢,還有他們倆都沒有的一些素質,比如積極,熱情,遇事主動,還能沒事找活幹……劉詡越想,越翹起脣角。

慎言出神地看着她臉上變幻不定的神情,終於也安心地嘆出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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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

汩江,長江中游最重要的一個水路分支。汩江兩岸,魚米之鄉。卻因着治水不利,近幾年常有澇災。

今年,當地官府在汩江兩岸徵集了大量民夫,下決心治水。

主持這事的,便是當今長公主,劉自在。

衆人見到她時,都很驚訝。

八歲的女孩,瓷粉的小臉上,一又亮晶晶的眼睛,透亮又清澈,讓人望之如墜深潭般,移不開眼睛。論身量,是極高挑的,穿着修身的常服,腰上懸着把小寶劍,古樸的劍鞘,並未如其他貴族子弟般鑲金掛翠。有一回,她拔劍治了一個貪沒水利物資的劣紳。一拔劍,衆人皆驚呼,這真的是一把沁血寶劍,含着煞血的寒氣。這一劍,實實在在地立起了她的威信,百姓信了她治水的決心,也信了她有治理弊政的能力。一時響應來治水者,不計其數。

這會兒,工地上正如火如荼。劉自在站在一處高崗,手拿着水利圖,正和幾個人商量着工程的事。

尚昆坐在涼棚裡休息,過午,他睜開眼睛,遙遙招呼,“自在,回棚子裡來,看曬黑了。”

劉自在丟開衆人,一路跑回來。

“尚爺爺,人家曬不黑。”

尚昆看着小女孩被曬得紅通通的小臉,哈哈大笑,“哪家女孩不是細皮嫩肉的,瞧你這風吹日曬的,嘖嘖……”

“……”劉自在不屑,坐下喝茶。

“轉年就九歲了,回到京裡,讓你元忻哥哥給你挑門好親事。”

劉自在這才關切起來,放下茶杯,很認真地問,“您崑山門裡,真沒有適合我的好兒男嗎?”

尚昆很是認真地又思考了一番,中肯道,“沒有配得上自在的。”

劉自在這才煩惱起來,“京裡的紈絝子弟,又沒有好功夫,人又弱,不喜歡。”

尚昆也嘆氣。一老一小,爲着自在的親事,都憂愁起來。

若說議親,別家女孩自是羞怯的,但自在可不是一般女孩,她很積極地設想了自己的另一半。

“要漂亮得象父侍一般,得像言父侍那樣沉穩能幹,又溫柔。功夫得好,起碼得和尚爺爺您這樣,最好是武將,象父後一般……”

尚昆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姑娘掰手指頭一條條數下來,“老天,自在,你這樣的要求,世上哪裡找這樣的人去。”

劉自在擺擺手,“丈夫,只有一個,先納幾個侍君也成。”

“噢。”尚昆歎爲觀止,不愧是雲揚和劉詡的孩子,真是出人意表呀。

“比如……”劉自在從懷裡抽出慎言轉來的元忻的書信,眼裡射出精光。

“自在要回京嗎?”尚昆問。

“自然。這期工期一過,就到夏汛了,得停一陣看看效果。我先回京去。”

劉自在肯裡精光四射,尚昆便知道她定是在算計什麼,勸了句,“有什麼事,也不急在這時,夏天這麼熱,緩到上秋再走?”

“不成不成。他都多大了?過了十八,必定議親,我得先去訂下來才放心。”劉自在搖頭道。

“啊?誰?”尚昆一頭霧水。

“誰?自然是在皇兄身後出謀劃策的那位呀。”劉自在咬了咬小白牙,自得道,“他縱有千般計,我只用一樣便能治他。待我上京,便要求納他爲侍君,你說,皇兄能駁他小妹頭回張口提的願望嗎?等他入了我府,看我如何整治他。”

尚昆終於明白她說的是誰了,“噢,倒是個不錯的小子。”

劉自在小臉通紅,兩眼放光,誇了赫蒙宣,就像誇了她一般得意,“那是,我相中的侍君,錯不了。”

“可是,他比你大了十歲。”尚昆有些擔心。

“怎麼?”

“我怕,他看不上你這黃毛小丫頭。”尚昆很中肯道。

劉自在猶如雷霹一樣呆住,“什麼?他看不上我?”

尚昆點頭。

劉自在霍地起身,焦躁地在亭子裡踱了幾圈,忽地站下,冷靜又傲然道,“他怎會看不上我。他看不上的,縱使是公主身份,也沒用。可我不同。這麼些年,他在我身邊安了多少人?當我不知道?我做的這些事,他事無鉅細,都一一洞悉。他關注了我這麼些年,蔫知是他自己都意識不到的一種牽扯?所以,我料定,他對我定是又欽慕又忌憚。這才提議皇兄,召我回京。看在眼皮子底下,他好放心。所以,若我提出納他爲侍,他爲了皇兄,也會答應。”

尚昆皺眉。

劉自在微微冷笑,“他在我身邊,在他最替皇兄忌憚的人的身邊,就算是爲侍,也是甚合他意的。”

“何況,他與皇兄走得過近,皇兄對他太過倚賴,我還不放心他呢。把他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替皇兄把着點。”劉自在結束了自己的演說,坐回來,接着喝茶。

尚昆長久地看着這個小丫頭,不能不再次慨嘆,召自在回京,估計是赫蒙宣認定的最上上之策。可在尚昆看來,自在回京之日,便是赫蒙宣開始頭疼的日子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