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沉香凝視着倨傲不服輸的唐念天,面無表情地投下一根又一根的銷魂釘。
銷魂釘,魂魄散。
然而,沉香留有一手,在投出第八八六十四根時,硬生生動用磅礴修爲徒手拗斷剩餘的銷魂釘,轉身離開。
“掌門師尊。”唐念天艱難地睜開腫脹的眼,頻頻喘息,吊着僅剩的一口氣。
“孽徒,你可知罪!”
“我沒有罪。”
沉香英眉緊鎖,沉痛地闔眼轉身,留下一個背影。
“來人,將孽徒投入荒蠻喂惡獸!”
一句話,寒涼刺骨,帶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無情。
他始終沒有否認唐念天徒弟的身份,沒將她逐出師門。他至始至終仍然想着保下唐念天,試圖救下她性命。
“譁——”
周圍涌來一大羣門人,生生將一身血污的唐念天從絞柱上撕下來。
一邊探長脖子注視的溫玲瓏,笑得一臉洋洋得意,萬分暢快。
唐念天終於完蛋了!
荒蠻兇境。
曾經是餓獸羣集之地。
窮兇極惡難以馴化的兇獸被困在末途只能互相啃噬,強者生存。
臨仙門很久沒有派門人調查荒蠻兇境。一來是兇獸過於危險,二來荒蕪的廣袤空間裡,已經不合適修士進入,無邊瘴氣撲面而來。
唐念天被沉香親口下令,縛進荒蠻,直接被丟入無邊無際的骨窟,再無求生可能。
整個臨仙門上下歡騰一片,不少人紛紛讚歎掌門沉香做事就是雷厲風行。
有荒蠻兇獸在,唐念天恐怕是魂魄都被吃了個精光。
別說屍骨了,連精魄都不剩一絲。
衆門人紛紛暗歎。
掌門做事絕啊,不愧是掌門!最接近仙的男人!
其中最高興的人當屬溫玲瓏。她天天扒在沉香近仙閣別苑裡,安安心心左一聲“師尊”右一聲“師尊”的喊,獨佔沉香一人。
一天過去。
又是一天過去。
直到過去了第三天。
沉香終於隱忍不住。
那可是荒蠻啊!
唐念天身受重傷能僥倖捱過一天兩天,可她能熬過三天麼?兇獸毒瘴,哪一樣都能在幾天內奪人性命。
一名守門弟子擡步走進大殿。
“掌門,唐師妹已經被您送去荒蠻三天了。”
沉香聲音依舊清冷淡漠,“她肯認錯了麼。”
“沒有,她變成了沙雕。”
沉香大驚!
沙雕?
沉香連忙移步趕進荒蠻入口。
果不其然,在萬骨窟邊緣處,立起一座大大的沙雕。上面還刻着幾個字。
“沉香菜雞!等老孃修爲搓上去,一巴掌呼啦死你個癱臉!化神期的菜逼!”
嘲諷般的字跡,歪歪扭扭還沾滿還沒幹透的鮮血。
沉香震驚!
跟在他身後的通報弟子也震驚到炸裂!
兩人久久沒有緩過神來。
通報弟子驚呼一聲,“掌門!這裡好像兇獸的吼聲不見了啊。”
以兇境爲名的荒蠻,沒有兇獸蹤跡?這傳出去怎麼讓人相信?
沉香驚詫地四處尋找,終於在沙雕背後又發現一行扭扭曲曲的小字。
“菜逼還在找?多找幾圈。年獸我帶走了,你慢慢找吧。”
整個荒蠻狂風夾雜黃沙擦面吹過。
沉香驚呆在原地,直愣愣地盯着兩行小字,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震驚到石化!
他堂堂最接近仙的男人,居然連個徒弟都懲罰不了。還反而被嘲諷?
更令他難以置信地是,唐念天居然放話說把年獸帶走?
那可是上古兇蠻年獸啊!合體期大妖獸!絕對不可能被馴服被簽訂魂契的蠻妖。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找!繼續找!”沉香嗓音帶顫。
他頭一回如此驚慌失措,事情棘手到不能駕馭。
這已經超出他的認知範疇。
“是!”弟子也嚇得魂飛魄散。
但整個荒蠻都被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任何兇獸和唐念天的痕跡。
“挖地三尺的繼續找!”
“是!”
整個臨仙門陷入一場對荒蠻兇境的執着中,以至於之後好一段時間沒在修真界中亮相。
很快,宣泰中世界流傳出一個八卦。
原本最天賦異稟最有希望飛昇的年輕修士掌門沉香,瘋了。
他每天不是招人挖土,就是在挖土的路上,還不斷用過清池水滴手臂,以至於手臂上潰爛了好大一塊。
另一邊。
唐念天歡歡喜喜順着嶼墨指出的小徑,花了六百上品靈石的賄賂費,找到陣法傳送人離開了宣泰中世界。
進入煅塵中世界。
唐念天另外花了五百枚上品靈石拍下一個中型洞府,將誘捕來的年獸,塞了進去。
“挺有力氣啊,不吃不喝也這麼有力氣?你再牛逼,小心我再用鞭炮炸你!”
唐念天窩在中型洞府裡,將一大捆鞭炮圍了個法陣,將齜牙咧嘴的年獸捆縛在法陣中。
之前,在荒蠻兇境中,發生了一場大戰。
唐念天雖然在銷魂釘下吃了大虧,但御獸不一定必須使用修爲和法寶,更多時候使用的是口技。
年獸有個特點,生理性厭惡一道刺耳高頻聲波。
鞭炮在炸裂中,能偶然模擬出高頻聲波的音效,所以年獸避之不及,但也不能說完全恐懼。
但這種刺耳高分貝音由唐念天故意哨出,再加上馭獸師特有的口技加持,效果就是天差地別。
“嗶——”
御獸口技一出,音頻震盪。年獸如人聽了尖指甲抓滑黑板的刺耳聲般,生理性狂顫,目眥欲裂。
唐念天最反感尖指甲抓釘板的聲音,那簡直能炸開頭皮,毛髮全部激盪到豎起。
年獸也是一樣。
頓時年獸尖銳的利毛根根上翹,炸開的模樣活像一隻燙髮雄獅。
“狼……大佬,吃了它!”唐念天十分順口地吩咐起嶼墨來。
在內府罰站,僵直站了整整三天的嶼墨,氣得薄脣顫抖。
這女人把他當作什麼了?精靈球?附身靈寵?他一個虛無縹緲的神識,怎麼動手?
更何況!
這種御獸口技一出,他也很煩躁,也坐立不安。
沒人喜歡聽指尖抓撓黑板的聲音。
唐念天氣息微弱地一把探出先前製作未完成的獸盒,將匍匐煎熬的年獸敲進獸盒中,回頭對內府裡罰站的嶼墨笑起來。
“逗你的,大佬。太累了,說點笑話舒服點。”
嶼墨不爽地正要譏誚反諷,突然整個內府震盪。
唐念天拼盡力量將年獸封入獸盒中後,不支倒地。
氣若游絲。
嶼墨難得蹙眉動容。
他癟了癟嘴角,不爽道,“明明快死了,還嘴欠。叫句好聽的,本座就大發慈悲把你救出去。”
唐念天以難看的狗啃泥動作,整張臉貼進沙地裡,艱難地笑了笑,“大佬,你不是說從不知恩圖報麼。”
“胡說八道。”嶼墨下意識冷哼一聲,“要不是你牽着契約,本座纔不管你死活。靈臺放輕鬆,本座要進去。”
唐念天微微一愣,翕動脣瓣想說什麼。
嶼墨冷冷瞥來一眼,戲虐道,“本座想奪舍你,還需要使詐?你這廢物身體,本座看不上。”
唐念天果然放鬆下來,任由嶼墨神識探入靈臺。
“等等!”
“你個多事的女人,又怎麼了?”
“你幫我堆個沙雕。”
一盞茶時間後。
嶼墨終於帶着唐念天的身體通過小徑穿到煅塵中世界。
他將唐念天成功帶出後,還有點好奇地在唐念天的靈臺中探頭探腦。
“女人,你這靈臺裡什麼味道?臭得人倒胃口。”
一般女修士的靈臺,要麼是冒着甜美愛心的戀愛腦,要麼是陣陣花香撲鼻的花園。要麼是輕鬆愜意的度假海灘。
反正,在嶼墨的認知裡,女修士的靈臺都是泛着天真淺薄的酸臭味,激發不了探尋的好奇心,一望就能望到底。
但唐念天的靈臺,不太一樣。
唐念天的神識艱難地被擠在角落中,努力說話。
“大佬,你去前面那罐子聞聞,不可能臭啊。”
嶼墨聞着似曾相識的臭味,最終還是求知慾戰勝面子,有點乖巧地聽着唐念天的話,果真走到一大排罐子面前。
唐念天的靈臺裡,充斥着各種奇形怪狀的罐子,罈子,還有看起來就很古怪的大缸。層層疊疊,堆得到處都是。完全讓人摸不着頭腦。
“啪。”
嶼墨打開最近的罐子。
頓時!
一股青紫色濃煙氤氳冒出,襲了他個措手不及。
“#*@¥!@#”嶼墨張口就爆了句粗口,如同彈簧一般高高躍起,避之不及。
唐念天悠悠冒出句,“大佬,你腿腳挺麻利。”
嶼墨當場就怒了。
他被蜷縮在只有寸步狹窄的內府裡,僵直罰站了好幾天。能不腿麻麼?但這是他的神識!神識啊!神識還能不麻利?
說到底,還不是唐念天沒孝敬夠。如果唐念天能花靈石多買幾枚空間靈牀,他至於站得那麼筆挺麼?
不過,現在不是討論內府大不大的問題。而是,這一大罐子的腐敗食物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個女人!”嶼墨下意識捂住神識鼻子,被薰到險些流淚。
這一罐罐奇臭難聞的腐爛食物,到底是什麼啊!
唐念天閒閒淡淡走上前,很自然地抄起一把臭豆腐聞了聞,心情大好,舒暢到深吸一口氣。
“好香啊!”
嶼墨望着一罐罐長毛髮黴的臭豆腐,眉骨抽搐狂跳。
香?這女人是五感被剝奪了麼?
“那個又是什麼?”終於,魔皇大人的好奇心還是佔了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