嶼墨怎麼想怎麼氣不打一處來。他對準靈臺角落的沉香神識, 又狠狠蹬了幾腳。
唐念天這纔看清弱小無助又可憐的沉香。
“狼崽子,這人就是個普通修士,你不用下手這麼狠吧。”
嶼墨一聽唐念天還給沉香求情, 心中更憋屈。但他手裡還是乖乖停下, 重重冷哼一聲坐到一邊。
不得不說, 沉香的靈臺很乾淨。
乾淨到鳥語花香。
但嶼墨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勁。
這一處靈臺的樓閣佈局很眼熟, 有些過於眼熟。就好像……
唐念天也發現了。
“狼崽子, 這裡有點像……”像寺廟,還是個莊嚴恢宏的大廟堂。
嶼墨沉下臉,仔細打量靈臺的每一處。
他內心冷笑。
原來……是他!
這座廟堂是他前世出家時的修煉地, 跟來廟宇的,除了魔女外, 便是她的小徒弟。
嶼墨冷冷瞥向沉香的神識, 陰沉着臉, 慢慢走上去,一把將他神識提起來。
唐念天張嘴要大喊。
嶼墨冷冷道, “別阻止本座!”他突然想到,世間有誰能阻止他?他堂堂魔皇做事前有問過誰的意思麼?
他覺得他說這句話,有點可笑。
唐念天張開嘴,話就在嘴邊,馬上要脫口而出。
嶼墨煩躁地將沉香領口猛地一甩。
“嘭——”沉香神識被整個兒甩飛。
嶼墨深吸一口氣, 強抑住滔天怒氣, 沉聲道, “本座饒過他可以。但是。”他突然大步逼近唐念天面前, 一把扯住她的手, 將她帶近面前。
兩人距離極近。
呼吸交織,溫度驟升。
四目相對, 沒有人先開口說話。
沉默充斥彼此的距離。
唐念天詫異地望着突然暴起的狼崽子,感受手指尖他胸膛的溫度。然後她脣瓣翕動,要開口。
嶼墨突然俯身湊近,額頭抵靠住她的眉心,沉啞道,“不許求情!”
唐念天艱難地仰起脖子,雙目望進面前人的眼裡。
突然,嶼墨長嘆一口氣,被打敗一般,別過臉去,“行吧,本座容許你就求情一句話。”
唐念天終於能說話,大口喘氣,“你,你別提着我啊!”
不能呼吸!
嶼墨爲了讓唐念天和她一般高,爲了他額頭能抵到她的眉心,托住她的胳膊肘把她整個擡起來。
唐念天的姿勢是以腋下爲支點,兩腳怎麼努力都點不着地面,騰空晃悠。
“嘭。”
嶼墨將唐念天放下,轉身背過去,道,“說吧,就一句話。”
唐念天苦笑,這特麼,折磨死人!
“我說了。”
嶼墨不爽地應了一聲。
唐念天指着角落裡沉香的神識,怒喊,“狼崽子!我說你在磨嘰什麼!他神識都在這裡,直接搜解開封印的方法!”
大好機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嶼墨一怔。
他轉回身去,望着唐念天不發一言。
唐念天撇了撇嘴,“行了,別感動了。你感動起來滲人的慌。”
嶼墨沉默了半晌,但遲疑的動作出賣他的心思。
唐念天嘆了口氣,道,“在外面我逗你玩的。別開不起玩笑。”
嶼墨明白唐念天的意思。
她是魔女不沾染魔氣的那部分,她沒有前世記憶,自然也不認識身爲魔女徒弟的沉香。她怎麼會知道沉香靈臺的廟宇來歷?
他有些暗自高興,心情也情不自禁好起來。
“嗤——”
他神識衝進沉香識海,肆無忌憚地大肆尋找起來。
之前,他本體被困,沒有辦法動用神識。他和唐念天簽訂契約後,神識得以解放,這才能自由入侵他人識海。那時候唐念天修爲低微,支撐不了他神識離開太久。但如今,他可以大展身手。
半炷香後,嶼墨睜開雙眼,眼中恢復清明。
唐念天激動道,“怎麼樣?怎麼解開?”
嶼墨一語不發,淡淡道,“沒有辦法。”
“不可能!沒有辦法你就不會是這個表情!”
唐念天干脆一股腦也準備探進沉香識海中,險些被灼熱滾燙的識海轟個外焦裡嫩。
“嘭——”
嶼墨一把將唐念天扯出來,怒道,“做什麼!出竅期也敢鑽化神期識海?”
唐念天委屈,“你不說啊。”
嶼墨漆眸直視進唐念天眼中,良久,他終於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辦法還不如沒有辦法。太困難,你修行本就劫難重重,沒有必要去冒險。本座可以把和你的契約卷收回,再同其他修士締結契約,他們渡劫受到的饋贈一樣可以助本座脫困。”
一個人渡劫受到的劫雷太少,擴大範圍。上百人上千人劈下來,封印早晚會被崩潰。
“不行。”唐念天不知怎麼,脫口而出。
“不行?”
唐念天也覺得古怪,這明明是個很妙的主意,爲什麼自己第一反應是不行。和自己契約解開,那自己和狼崽子,不再是契約羈絆。
狼崽子住進別人內府不好麼。照吃吃照喝喝,他決計不會虧待他自己。
“行……吧。”唐念天揮揮手,一股腦鑽出沉香靈臺,蹦躂回自己身體裡。
“狼崽子,我幫你抓一百個修士回來,絕對是天才型修士。你回後山地縫的本體裡等着。至於沉香,我來!”
唐念天將神識重損的沉香用層層符籙束縛住,再用化形符將他化形成一隻探路鼠。順着空幽小徑,將沉香送進後山地縫裡。
後山地縫。
嶼墨元身被束縛在沉重枷鎖中,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肉。
毫無靈氣的封印地,漫起腐朽絕望的灰敗氣息。
唐念天將沉香纏在枷鎖一端,再用自身法術加上封印,讓沉香也嚐嚐被束縛在荒靈囚禁地的滋味。
嶼墨望着唐念天凌厲果斷的動作一語不發。
“女人。”嶼墨想了想沉聲道,“是臨仙門的混賬老頭子封印的本座,不是他。”
“我知道!”唐念天手裡動作不停。
嶼墨斟酌了下,繼續道,“他把你放逐荒蠻,你攪得他靈臺不穩,神識重傷,也算報復。”
“知道!魔皇還有憐惜心?”
嶼墨被堵了個啞口無言。
不是他心生憐憫,而是他覺得這樣的唐念天有點不對勁,好像帶着薄薄怒氣。
唐念天把沉香捆了個結實,五花大綁在嶼墨元身一側,這才滿意地後退兩步欣賞傑作。
“狼崽子。”
突然,唐念天開口。
“你渾身傷口不愈,被法寶囚禁成這樣,你不痛嗎?”
嶼墨沒有說話。
“你被困二十年,在沒有靈氣的地方就像每刻都窒息悶住一樣,你難受麼。”
嶼墨眉頭蹙起。
唐念天捂住臉,苦笑起來,“給你帶來上百名修士,你一個個締結契約,等他們渡劫,得等到什麼時候。我等不了,狼崽子,看見你這樣,我一刻都等不了。”
嶼墨胸口像被巨石堵上般,有無數話,不知道從哪裡說。
唐念天倏地擡起眉眼,笑得燦爛,“狼崽子,你不想告訴我你看到的方法。也不讓我闖進沉香的識海。那就。”陡然,聲音一沉,“抱歉了。”
剎那間。
嶼墨大驚。
他一見唐念天神識離體,立馬“倏地”回到元身試圖阻止。
然而。
他阻止的念頭一出,驀地心中大震!
唐念天動作太快了。
來不及。
她的神識已經探進他元身的靈臺。
如果這時候他動手阻止,那她的神識將被燒燬的一乾二淨!
“嗤——”
兩股神識在嶼墨元身靈臺間交匯,糾纏。
嶼墨知道她想做什麼,卻無法阻攔。
他靈臺劇烈顫動,一股從未有過的陌生刺激感陣陣襲來,讓他渾身戰慄,燥熱到難耐。
柔和的沉音,帶着循循善誘,“狼崽子,放鬆。”
嶼墨嚥了咽喉,身形一僵。
難以抑制的悶哼聲從靈臺傳出。愈來愈強烈的交融感,讓他劇烈喘息,喉結滾動。
兩道神識在靈臺交匯,互相融合。
嶼墨再也按奈不住陌生的衝動,一把制住面前人,悶哼一聲,反客爲主。
他從未嘗試過神交,但不代表他不懂。
唐念天被突然反轉的嶼墨弄了個措手不及。
兩道交織的神識在靈臺中纏繞盤踞,玄之又玄的神交感應瞬間將兩人推到巔峰。
神交的饋贈,多到數不清。
唐念天只覺得修爲層層突破,居然一舉衝進出竅期後期。
“狼崽子。”唐念天一把扯叩住嶼墨的下頜,探脣湊近,“早知道和你雙修這麼好,就不應該把你留到今天!”
又一輪開始,饋贈鋪天蓋地落下,將兩人層層包裹。
嶼墨嗓音沉啞,“就怕你受不住。出竅期不宜過火。”
“很快就不是出竅期!”
就在嶼墨沉柔出聲時,他驚詫地發現唐念天居然順着他的靈臺,探入識海,窺視解開封印的秘密!
“不可!”
渡劫期可謂是驚濤駭浪。
嶼墨放平放空所有念想,終於讓唐念天在他識海中如履平地。
突然。
他想到個棘手的問題。
唐念天會不會看到不該看到的回憶。比如,魔女和她的小徒弟。
在不知什麼時候,他驚奇地發現唐念天在他心中佔據的位置,居然很難說和魔女孰高孰低。
如果說前世他因爲魔女墮入六畜道成爲妖獸,那這輩子,他一定不會再重蹈覆轍。
但他發現。
他居然再度掉進同一個坑中。
又是唐念天!
“不可以。”嶼墨跟進識海,一把將迷路到發呆的唐念天甩出來,將記憶挖出來丟給她看。
“解開封印的秘鑰,是拿到上品神器盤龍鏡和開山斧。在日全食的那天,用盤龍鏡對光映照在封印捆仙鎖上,再用開山斧劈斷,就可以解開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