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湘睜開了眼, 伸了個懶腰,這一覺睡得可真舒服。起身慢悠悠往小溪邊走去。
小溪邊一排擺了十幾個釣竿,都是韓湘睡覺之前放好的。
挨個提起來看看, 十幾個釣竿竟然一條魚都沒釣上來, 而且上面掛的當作魚餌的肉都沒了。
韓湘摸着下巴尋思着, 眼角餘光一瞟, 就見水底紅光一閃而過。
“呵。”韓湘抄起一根釣竿往水裡一甩, 歸墟玄鐵特製的魚鉤一下子就勾住了什麼,用力向上一提,一條七八尺長的火紅巨蟒躍出水面。
“哎喲!”巨蟒落在草地上打了個滾兒變作一名十六七歲的紅衣少年, 脣紅齒白、肌膚勝雪,胳膊上掛着個魚鉤, 滴滴答答的往下流血。
紅霞眼裡含着兩泡淚, 可憐巴巴的看着韓湘:“師傅~好疼~”
韓湘伸指一點收了魚鉤, 邁步走到紅霞身前,俯下身去他的胳膊, 血肉模糊看着挺嚇人。
紅霞把胳膊往韓湘眼前伸了伸,眼淚吧嗒吧嗒往下直掉:“師傅,疼~”
韓湘挑眉,一掌拍在紅霞的傷口:“還裝?”
紅霞躲開韓湘的手掌,就地一滾, 骨碌碌橫着滾出一丈來遠, 才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草屑道:“嘿嘿, 還是師傅厲害, 一眼就看出來了。狐二胖直接暈了, 還是我給扛回了後山狐狸洞。”衣袖一抖,哪裡還有血跡。
“狐二胖?”韓湘聽了這個名字就鬧心, 不由得想起一百年前紅霞還是個小娃娃的時候,那個對他表白的愣頭青來,“怎麼他現在還纏着你?”
“啊?纏什麼?他又不是蛇,哪能纏的上我?”紅霞把釣竿都收進乾坤袋,提着回來仰着臉對韓湘道,“師傅,咱們今天吃鹿肉吧?我找黑大壯要了一罐子蜂蜜,刷在上面可好吃了!”
韓湘低頭看着剛到自己胸口的小徒弟,長嘆一聲,無奈地點了點頭。
“哇!!!!!!!”紅霞開心的拽着韓湘的衣袖來回搖晃,“師傅你真好。”
韓湘被這明媚笑靨晃花了眼,有些恍惚。
“師傅,你怎麼不說話?”紅霞歪頭。
“嗯?什麼?”韓湘回了神,有些尷尬。
紅霞興奮道:“我說,咱們吃烤鹿肉好不好?上次我跟狐二胖在春和樓吃的特別好。”
“嗯,好。”韓湘無語,怎麼一百年了還傻兮兮的,除了吃就是吃。嗯,好像哪裡不對?“春和樓?你又私自下山了?”韓湘眯起了眼,這個狐二胖果真禍害,當年就該除了。
“壞了!”紅霞縮了縮脖子,一個旋身化作狂風就往山下奔去。
韓湘也不管他,溜溜達達回了家,換了衣裳,燒了水烹茶。
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韓湘嘆道:“好茶。”往門外看了看,“差不多該回來了。”
話音剛落,就見紅霞捂着腰,一瘸一拐的回來了。推開柵欄門,慢慢蹭進了院內。
“坐。”韓湘指了指對面的竹椅,倒了杯茶推過去。
紅霞輕輕坐在椅子上,疼得齜牙咧嘴:“師傅,您什麼時候設的結界,徒兒怎麼都不知道。”
剛剛!怎麼還能讓你和那個心懷不軌的小子再出去?!我等下就去找狐美娘再去告一狀,非把那小子屁股打開花不可!敢覬覦我韓湘的徒弟,哼哼。
絲毫沒有想到爲何自己會有如此陰暗想法的韓湘睜眼說瞎話:“結界是早就佈下了的。只因山中一直太平無事,就沒有使用。剛剛爲師推算出近日將有禍事,所以纔開啓了結界。”
就像韓湘能一眼看出紅霞裝受傷一樣,紅霞也能看出師傅紅口白牙瞎掰來。雖然他不知道爲什麼師傅剛剛還好好的,突然就開了結界把自己困住,但是這些都不在他的擔心範圍之內,他只擔心今晚的鹿肉能不能吃到嘴。
早就看見小徒弟一眼一眼偷偷往廚房打量的目光,韓湘假作沒看見,敲了敲桌子。
這是他要訓話的意思,紅霞立刻正襟危坐,剛一挺腰抻動了屁股上的傷,可是又不敢喊疼,憋的臉都有些變形。
韓湘心中暗笑,面上卻一派嚴厲:“人間兇險,多少神仙都折了進去,何況你這才一百多年的小蛇?就這麼跟着狐二胖出去逛,他自己法力都不濟,若是出事自保都困難,還能護得了你?再說,狐狸生性狡詐,你不諳世事如何鬥得過他?回來把你賣了,剖腹取膽,扒皮做菜。還想吃鹿肉?自己都成了別人的盤中餐了。”
“啊?不至於吧……”紅霞覺得師傅說的有些太嚴重了,“狐二胖哪有師傅說的這樣壞,我看他傻了吧唧挺好騙的。上回他娘給的紫陽參我想着跟豬蹄兒一起燉挺好吃的,他二話沒說就給我了。師傅也吃了,果然挺好吃的吧?”
韓湘頓時被噎了下說不出話來,因爲確實挺好吃的,自己還沒少吃。不過小徒弟這胳膊肘往外拐,不尊長輩、頂撞師傅的毛病不能助長。於是韓湘威嚴的看着紅霞,面色不愉道:“罰你跪在門外反省一個時辰。”
“啊?”紅霞傻了,我幹什麼了就要罰跪?今天哪兒也沒去,就吃了幾塊兒魚鉤上的肉也錯了?!
可是韓湘下面一句話就讓紅霞一陣風似的跑到門外乖乖跪好:“什麼時候跪完什麼時候吃飯。”
最後當然是跪滿了一個時辰的紅霞如願以償的吃到了烤鹿肉。
看着燙得直吐舌頭還不停往嘴裡塞肉的紅霞,韓湘再次無奈,空長了個好皮囊,怎麼這麼傻?
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修煉之人的時間是緩慢的,就在紅霞還琢磨着狐二胖怎麼忽然就不跟自己玩了的時候,山上的樹葉綠了又枯,林中的野果也是青了又紅,不知不覺又是百年。
紅霞的日子還是和之前一樣,跟着韓湘習武、修煉。東家偷雞西家摸狗,雖然鄰居們日日都來告狀,可是韓湘頂着一張笑面孔表面應承一定嚴懲劣徒,可是轉臉就忘,大家也是苦在心口難開,但是又打不過人家,只好委委屈屈的忍着,不過久而久之的也就習慣了。
韓湘還是平日住在山裡,除非有實在躲不過的事情纔回天宮,有時去上三五日,最多也就十幾日便回來。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紅霞都吃了第十五次杏子,韓湘還是沒回來。
望着窗外滿天飛雪,紅霞把頭縮進了被子裡,明明屋裡施了法術溫暖如春,可是紅霞總是覺得冷。又加了一牀被子,紅霞終於皺着眉頭睡着了。
屋外靜悄悄的,除了雪落下來發出撲簌簌的聲音再沒其他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起了一陣大風,一個渾身金毛,兩耳尖長的怪物從風雪中走了出來,睜着一雙血紅的眼睛往屋內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