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笑了,我看到徐阿琭的眼角滴下淚來。嬤嬤抱着孩子出來清洗,我遠遠看去,孩子很瘦小,皺皺巴巴的,我記得子謙出生的時候很壯實,但是太醫說孩子只是體弱,沒有什麼危險。
我欣喜地站在那裡,一顆心總算安定下來了。過了一會兒,孟昶帶着笑走了出來,向我道:“進去吧,她知道你來了!”說完,便走了出去。
我走進去,衆人都很詫異,特別是丹丹疑惑地看着我,在想着什麼,徐阿琭虛弱着揮手讓她們出去,向我笑着,“我知道他會回來的……一直都知道,他真的回來了……我失去的那個孩子……他還是認我做了母親……”
我激動地抓着她的手,連連點頭,“我也知道他會回來的,和你一樣堅定……”她再次流了淚,這次是幸福的淚水。
我沒敢多逗留,便走了出去,這個偌大的皇宮,再見它時,對我而言只是陌生了。
高彥儔上完朝後,尋到我,將我帶了出去。守將對於多了的我有些詫異,但沒敢多懷疑,便放我們出來宮。
孟昶在早朝上宣佈,升徐貴妃爲慧妃,地位僅在賢妃之後,新生的皇子取名玄寶,我默唸着這個名字,玄寶、玄寶,他的確是個遲來的寶貝!
高彥儔一路上一直默不作聲,我則沉浸在剛剛的喜悅裡,沒有多注意高彥儔的表情。
回到府後,我興奮地給每一朵花澆水,魚麗看着我,心疼地說:“你確定你這麼做不會把花給淹死?”
我愣了一下,低頭看花瓶,“哦,好像是多了點!”
“這些可是老爺的心頭愛,他不時要過來查看的,你自己看着辦吧!”魚麗已經不想理我了,轉身回了房。
魚麗的話一說一個準,高暉踱着慢步正往這走來,我一向看着他就緊張,一時間不知道是上千搭話還是遠遠避開。可是他已經看見我了,我忙行了一個禮,“爹!”
他瞧着我手上的竹筒道:“澆花?”
我點了點頭,他低頭看了看花,嘲笑道:“你這麼澆花,我的花遲早被你弄死!”
他的語氣輕鬆,讓我的心情也平緩起來,“對不起!”
“哎!算了!還是我來給他們鬆鬆土吧!”他拿着花鏟,蹲下身去。
我忙扶着他蹲下,他擡頭看了看我,道:“你和彥儔到底怎麼回事?”
“啊?”
“不能在一起時,感情濃烈地很,在一起時,又彼此生疏!”
我心中一驚,因爲高暉的精明,“爹,你都知道?”
高暉低頭鬆土,動作很熟練,“知道!但是不多!當初他答應娶唐家小姐我就覺得不對勁,你一定不知道,我以前用來多少方法逼他娶親,他都寧死不從,我們的關係不知道鬧僵過多少次。後來他歡天喜地地娶唐家小姐,我以爲他開竅了,然後在婚禮上的哪一齣,我便猜出來你是誰了!但是沒想到,你的態度是這樣!”
“對不起,爹!”除了這個,我真的不知道說什麼。
他擡頭看我,眼光如鋸,“你沒有對不起我,是對不起你自己,有緣相守,何不珍惜?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彥儔的性子我最瞭解,這些年他看似開心,其實心裡比誰都苦,想想你在宮裡的那幾年他所受的苦吧!你身體的事我也聽說了,雖說隨緣,但也事在人爲啊……”他拍拍手站了起來,往別處走去,留我一個人在那裡沉思。
入夜,一如往常,回到房間後,他看着我,忽然嘆了口氣,“這麼多年你的心結也該放下了。老天也該收回對你的懲罰了!”
我知道他指的什麼,這樣說也只是在寬慰我。他忽然又變了一個嘴臉,調笑着摟向我,說:“我們也該努力了!”
我看着他,心裡忽然冒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我說:“你娶妾吧!”
他目瞪着我,眼中有少見的兇光,我知道我又刺痛了他,他緊抓着我的手臂,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我會爲了一個孩子去娶別的女人嗎?還是你心裡一點兒也沒有在乎過我?”
我看着他難受的表情,心裡也會跟着痛,忽然想起了高暉對我的說的話,事在人爲,我依向他的懷抱,嘆道:“我一直在服藥!”
他身子有微微的一震,“你說什麼?”
我大聲了些,“我說我一直在服藥!”我直起身子,看着他似喜似憂的表情,撫摸着他的臉,“兩年多了,你厭倦我了嗎?”他伸手蓋着我的手,輕嘆:“永遠不會!”
我淡淡笑了笑,輕輕吻上了他的脣,他的眼裡有着驚喜,好像對於這件事,我從未有過主動,手摸索着向下,解開了他腰帶,清風送香,屋裡的花香瞬間迷醉了我倆……
今年過的很快,高彥儔最終又留在了京城,偶爾出門,也會遇上王昭遠和他那位活潑開朗喜歡說話的妻子,他努力表現的很快樂很自在,卻總讓我覺得不舒服,後來就覺得少出門,避免碰到他們。
正月的時候,孟昶下詔關心農業生產。可就到了六月份,連下了好幾夜的傾盆大雨,岷江水位上漲,成都爆發難得一遇的大洪水,洪水沖毀了田地和一千多戶民房,更是沖毀了司天監和大廟四座,孟昶一邊慢着祭祀,一邊忙着加派人手救助災民和重建房屋。
高彥儔和士兵們也加入了這場浩大的拯救的任務,可偏是這段時間,我的身子越發懶起來了,吃得多睡得也多,通常是高彥儔剛出門,我便又躺回了牀上,魚麗笑說:“你一定是得了懶蟲病!”可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大叫一聲,將我從被窩裡拽起來,急道:“你的月事多久沒來了?”
我懶得想,嘟囔一聲,“你又來了!你可能再懷我也懷不了!”
她罵道:“我也懷不了了,誰叫他們彭家都是什麼九代單傳,獨苗子!”她硬是將我打了起來,轉身去叫人請大夫。
我無精打采地起來,等大夫來了,倒真有些緊張了,魚麗看似比我緊張,一直不斷問着大夫怎麼樣,我道:“你讓大夫慢慢把嘛!”
魚麗瞪我一眼,大夫已經抽開了手,我們反而都不問了,他奇怪地擡頭看了看我們,淡淡道:“夫人,恭喜你了,你有身孕了!一個月了!”
那一刻,我覺得我聽錯了,整個人都愣住了,魚麗也是,到底是誰後來送走的大夫我們也不記得了,只知道魚麗抓着我大叫,我笑得像是在哭。
後來有人飛奔去告訴高暉和高彥儔,高彥儔回來時我還沉浸在不可思議裡,可不知爲何面對他時,我還是要裝作滿不在乎,他的喜悅看到我的臉時少了幾分,但還是掩藏不住欣喜,接下來的日子裡,府裡的人最大的樂趣是猜測我肚子裡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魚麗想是女孩,想給她兒子做媳婦,彭巖說是兒子要像高彥儔一樣英武,魚麗想了一會兒又開始同意她丈夫的說法,“兒子好,能繼承將軍衣鉢!”
我倒是無所謂,能得到這個孩子已經很高興了!
高彥儔每天叫廚房變着花樣對我進補,請了不下三個有經驗的老媽子看着我,我有時不耐煩時便想損他幾句,“你別像蒼蠅一樣圍着我轉好不好!”他有時覺得我對孩子不夠關心時,的確是有些黯然,但我也不想對他多說什麼。
一切好似很圓滿了,我們像是已經放下芥蒂,但是有些存在了東西一直在我心裡,揮之不去,所以難免要不經意地流露。
轉眼之間,十月將過,已是三月初,我像是一個被衆人寵着的公主,一直過的很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