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蘭二姐走後,小喜鵲匆匆走了進來,白色鑲粉金邊的宮裝衣帶,飄在紅色的朱漆木柱上面,我抱着雙膝就坐在柱子後面的白色地毯上。
白色紅色席地接觸刺激着我的視覺神經,我呆呆地望着前面,眼裡都是紅的白的,也不知道是些什麼,小喜鵲着急地揮着纖細的小手在我的眼前晃着,“姑娘,姑娘,你怎麼了?”後又看到我臉上清晰的指印,大驚道:“這……這是又怎麼弄的?姑娘……”
“沒事,”我揮揮手,示意她不要聲張,“我不小心撞倒的。”
我這麼劣質的說辭,別說小喜鵲不信,連我自己都是哄不過去的,我的眼角掛着半顆淚花,有哭的衝動,卻只能到流出半滴淚的程度,而就連這半滴淚,我都不知道是爲什麼留下來的。
傷心只是一瞬間的感覺,紅白相間中,瞧清楚小喜鵲的模樣後,我迅速用手背摸去眼角的淚水,勉強笑了笑,“撞得有些疼了,小喜鵲,你去替我拿些清涼去腫的藥膏子來。”
“姑娘,你這臉……是撞哪裡了?撞柱子上面,能撞出五指山的印來?”
小喜鵲這丫頭什麼時候學會冷幽默了,卻是一點不好笑的。
我扶着柱子一點點站起來,避看小喜鵲的目光,淡淡地說:“喜鵲,你只要記住,今天的事,姑娘我說是什麼樣的就是什麼樣的,我說是撞到柱子上了,就是撞上去了,別人問時,你就這般說,不用多事,與你與我都不好。”
心蘭的事,我還沒有想好,怎麼和別人說,而且面對着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總有各種藉口,沒有一樣可以相同,——我突然覺得很累。
最最主要的是那位幕後主人到底是誰?終歸是逃不過現在這幾位的。
小喜鵲是個聰明孩子,她懂得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的,我這樣說完,她便默默地退了出去,快到門口時,她突然站住,低着頭,靜靜地說:“不管姑娘怎麼想,小喜鵲只是擔心姑娘而已。”
或明或暗的光線裡,小喜鵲的臉頰映着雕花欄的陰影,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說話的語氣卻是透着淡淡的憂傷的,我苦笑,在這個時候我也沒有心情分辨誰真誰假的。她說是就是吧。
我無力地坐回椅子裡,“嗯,我曉得,去吧!”
寧斐然說要見我,我明裡暗裡的意思,是叫心蘭帶花過去,我不想見他的,但以我對寧斐然的瞭解,他基本不會理會我的想法的,我不想見他,他也會想方設法地見我的,惟恐天下不亂的悅官妖肯定會推波助瀾的,到時候他又會欣賞一出好戲了。
這人……,我真是好無語的。
等了一下午,該來的沒有來,不該來的卻珊珊而來,那一身澄黃色的刺眼衣服,那頂在頭上珠光閃爍的鑲玉金冠,本來一切應該應份,可這一切套在一個八歲孩童幼小的身體上,卻顯出不是一般的違和來。
這時,我臉上的五指山已經消去許多,紅成一片,不知前因後果的,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我臉上的名堂。
但西門弘燁是誰,他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同,他幾乎是疾步如飛地大步走到我的身前,一把托起了我的雙肩,我真不知道一個八歲的孩子竟然有這麼的力氣,他迫使着我的臉直視着他,他盯着我紅腫的地方,直到要盯到眼睛充血,他才低吼着說:“誰把你怎麼了?”
“誰能把我怎麼了,我聽說寧斐然要來看我,我興奮得一頭撞到了柱子上面。”
我有氣無力地說,死魚般掙扎着,想要擺脫西門弘燁,“你快放開我,一會兒讓你的小表妹看到了,可不得了。”
心蘭二姐打我一巴掌,那也只能是百年遇上一次,但我要是把馥寄蓉小姑娘得罪了,那我在這裡就不用呆了,那就不是一巴掌的事了,我估計我左右臉得被打得長期和豬頭一樣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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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蓉欺負你了?”
西門弘燁這個想法轉得真快,估計他以前沒少看到馥寄蓉小姑娘欺負別人。
“你想哪裡去了?我和淑郡主關係非常好,我這真是撞的,”我不想再糾纏這個問題,連忙轉移到關鍵問題上,“說吧,這麼長時間不露頭,你去哪裡了?”
“想我了?”他沒有回答,直接反問,臉上洋溢出興奮的神情。天真有愛。
我不忍搖頭,又無法承認,僵在那裡,眼看着西門弘燁的笑容也在我的面前僵住。
我乾咳了一聲,“呵,西門弘燁,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啊!”
“你也沒有回答我的!”他一扭頭,從我的身邊站起來,“小鑫,有我在,有些事情你就不用擔心了,寧斐然,你還要見嗎?”
聽他的口氣,他是不願意我去見寧斐然的,但心蘭二姐來了以後,特別是在她說過最後幾句後,我必須要見去了。
“我有些話要問他。”
關於我們之間的那些事,雖說不是我發生的,卻是我這具身體發生的,我以前也這樣想過的,覺得這些和我沒有關係,但是現在……,我了悟了,——我妥不過了。
西門弘燁抓狂一樣激動起來,“問他?你們不是已經沒有關係了嗎?還要問什麼?”
“問一些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以前都過去了,還去提什麼?小鑫,你是我的……是我未來的……”
我生怕他又說出那些可能點爆炸藥的話,在這一瞬間,我的耳朵靈敏到異常,我幾乎聽到了由遠及近的一小竄歡快的腳步,憑着我這段時間常聽這個節奏,我馬上想到來人是誰了,我迅速接下西門弘燁的話,“我是你未來的御醫院院正,你不用總用這個來利誘我,真沒有長生不老的藥……”
我邊說邊衝着西門弘燁使眼色,然後看到西門弘燁的臉色變得古怪,似笑非笑間,眼底溢上一絲淡淡的陰影。
“金小姨,燁表哥……”
我見使眼色不好用,直接上手,重重地掐在西門弘燁的腰間,低低地厲聲道:“你敢害我,我就恨你一輩子。”
西門弘燁聽完我的話,眼神越加的濃烈了,火一般的燃燒着,——地獄之火。
“你覺得我是害你?”他幾乎咬牙切齒地問這句,他明明是仰着頭看我,我卻覺得有一種壓迫感,被他的眼神生生地逼退了幾步, 訕訕地低頭,錯開。
恰在這個時候,小丫頭馥寄蓉跑了進來,她進來後先看了看我們之間所站着的位置,見西門弘燁與我之間的位置相隔有一米半,才滿意地笑了。
“金小姨,你二姐走了嗎?”她竟問這句?該不會是沒打夠吧?
我還未及回答,西門弘燁先搶先了,“你二姐?該不會是那時……來找你的那個吧?她昨天似乎還給我敬過酒,蓉兒不提,我幾乎忘記了。”他在‘那時’頓了一下,我們都知道指的是什麼時候,只有馥寄蓉小姑娘不知道,而她對不知道的東西都持有嚴重的好奇心的,特別是與她表哥西門弘燁有關的,更是控制不住的想知道。
“那時?那時是哪時,燁表哥,你也知道金小姨的二姐嗎?”馥寄蓉小盆友眨着水靈靈的大眼睛看着我,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又不敢指望着西門弘燁,剛纔他的態度已經說明一切了,只希望他不要向寧斐然和秦晉似的,專在關鍵的時候拆我的臺,就好了。
西門弘燁似有深意地瞟向了我一眼,嘴角邊又浮上一層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得我渾身莫明打了一個冷顫。
“是啊,當然認識,不但認識還很熟呢!”他說熟時,眼神輕輕瞟了我一下,我瑟瑟地抖在一邊。
“很熟!”西門弘燁重重地咬在了這裡。我幾乎聽到天邊崩潰的聲音,那小丫頭如我所想的一樣,立刻跳了起來,只
是說的話……,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就知道那賤婦是要引誘我的燁表哥的,我打她兩個嘴巴真是便宜她了,不行,我要再去補兩個……,氣死我了……”
在我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小丫頭旋風一般的飛了出去,她來去還不到三分鐘,椅子邊都沒有沾,我覺得西門弘燁是故意的。
“蓉妹妹還是那個脾氣,我頗感欣慰,你是不是也一樣?”
馥寄蓉跑遠後,西門弘燁笑了笑看着我,我心裡涌上一股暖流,他……是在護着我。
“小笙,”我叫他之前的名字,是想着我們的感情只維持在那個小鎮上,而不是到了璃雲國這裡以後的。
“鑫鑫,我也喜歡聽你叫我這個名字,寧斐然,你想見就去見吧,我替你按排,你說得對,以前的事要了解掉,這樣才能開始以後的事。”
他深情的對我,我不知如何自處,不能感受着他的保護和感動同時,對他置之不理。
“小笙,我……小笙,其實……蓉妹妹挺好的。”你還是乖乖地做你的靖哥哥吧,雖說這個蓉妹妹比另外一個還厲害,但好在她們都同樣的漂亮。
“她好不好關我什麼事,你難道要我找個七歲的小姑娘,還是在你的心裡,我一直是……”他緊皺着眉頭,臉都漲紅了,這是他的軟肋,任何人都不能碰觸的,我自然知道這個忌諱,不去傷害他的自尊,連忙擺手說:“沒,沒有的,小笙,你別多想,你……你不是我喜歡那類型的,感情不能勉強的。”
“那你又怎麼知道我喜歡什麼類型的,憑什麼你要給我捏個人去,還有,你喜歡什麼類型?樂絃音那樣的,你瞭解他多少,有一天你被他賣掉,你還 要幫着她數銀子呢!”
西門弘燁一激動,竟說出這麼一連串的話來,我驚得目瞪口呆,都不知道回他什麼了。
樂絃音是什麼樣的人?我不瞭解嗎?怎麼會,他……他不就是那樣的人嗎?可爲什麼我現在只是這麼想着,心裡就似沒有了底氣一般。
我哀傷地低頭,西門弘燁一眼看見,他眼神裡略帶心疼,“鑫鑫,等我登基做了皇上,這璃雲國就都是我的了,早晚有一天,這天下也都是我的,你……陪我一起看雲捲雲舒不好嗎?”
我愣住了,爲什麼在每個男人心裡,都有麼這一個雄心霸業呢,而做爲女人,卻只想要個安穩的日子,不想要一座冰冷的後宮。
他見我不說話,又說:“樂絃音你不要想了,他用不了多久就嫁到韃韃國去了。”
“他不會同意的。”我本能反應出口。
“你還是不瞭解他,他已經同意了,你以爲寧斐然來是爲了什麼?”
樂絃音同意了?我驚得大張了嘴,不敢置信,這……這怎麼可能,不說我們兩個之間的感情,只說他自己的性子以及和大印帝的情仇糾葛,他也不應該會同意的啊!
見我驚成那副樣子,西門弘燁很有些得意,“寧斐然說,同意兩字是樂絃音親口說的,以你對樂絃音的瞭解,他那副鐵口鋼牙,他要是不說,別人用什麼能讓他開口,寧斐然要與我國結盟,不外乎是爲了政治目的,而樂絃音答應去韃韃國和親,你說……他是爲了什麼?”
西門弘燁故意貼近我,輕聲問出最後一句,如他所願欣賞着我無法掩飾的慌亂和緊張,過了大約半盞茶的時間,他說:“你想什麼時候見寧斐然,知會一聲就行了,我按排的,總比悅官去按排好。”原來他竟是什麼都知道的。
他說完,腥黃袍子一閃,在我眼前走過,走了幾步又回頭看我一眼,說:“鑫鑫,你早晚有一天會知道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愛你。”是嗎?愛我……,他們都這麼說,輕而易之地說出這個字,可爲什麼做爲當事人的我,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呢。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