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安親王這人,虎狼心性,又有超脫一般常人的隱忍,一旦發難,實難對付。
我雖沒有明問,韃韃國京城之中,狀況如何,但想來不會太好的。
晉安親王敢率領着他的一衆親隨,跑到狄瞬的祖宗祠堂裡來,還敢拿火藥來炸,若不是胸有成竹,那就是瘋了。
要知道狄瞬如今雖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但狄瞬的地位在那兒擺着呢。人家不只是恭穆親王,人家還是皇貴君,而且據說家族勢力強大,要不是真發生了叛變動亂,哪個敢來他家祖宗祠堂撒野。
不知道秦晉怎麼樣了,他本是在上面,做裡外聯繫的,但自從我和悅官妖下到密道以後,就一直沒有見到過他了。
如今晉安親王都帶人闖進來了,他卻還不見蹤跡,該不會是也發生不測了吧!
我的臉色又暗了一分。
眼前,只看着晉安親王與悅官妖打在一起,出招穩健、步伐輕盈,這纔沒有多久,他就佔了上風。
悅官妖自從跟了我以後,身體一直受損。我又忽然發現意外懷孕了,他憚盡竭慮地照顧我,生怕我有一點閃失。對我疼了又疼、唸了又念,一直不得好好喘息。
這次,我本想着帶他來韃韃國後,多多休養,誰曾想韃韃國水土不養人,還遇到了晉安親王這個討債鬼,簡直是非常要命。
如今兩個人戰在一處,我眼見着悅官妖招架不住,心裡急得什麼似的,他若是再受傷,他那老身子骨,怕是抗不住了。
他看着一張青春不老的臉,實則已經活過四十年,身體機能放在那裡,以前有所修內功之時,看不出來怎麼樣,如今這般,是萬萬不能力敵強手的。
我百爪撓腸,想着如何能幫上一點兒,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忙,也可以暫時緩解緩解悅官妖處的燃眉之急。
我懷裡的孩子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兒,體會到了大人的心急如焚,竟也跟着鬧了起來,那細小的啼哭之聲,儼然擂響了交戰雙方的戰鼓。
孩子的哭聲不但刺激到了悅官妖,更加刺激到的是晉安親王,我哪怕低頭,不停地拍撫着孩子的肩膀,根本看不到他,也仍能敏感地覺察到他射來的陰冷寒迫的目光,直直地透過我,壓到我懷裡的孩子身上。
以我對晉安親王的瞭解,他這個人的心性,是絕對不能容忍他的女人和別的男人生孩子的,有寧斐然那個沒見過面的兒子做前車之鑑,我如今生的這個,若真落到他的手中,必沒有什麼好下場。
——即使他已經知道我不是柳青兒,但我佔着的身體卻實實在在是柳青兒的。這在他看來,就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晉安親王狠辣的心性,怎麼能容。
我估計着他還想殺了我之後,把我的身體做成柳青兒標本,制個人體防腐之類的,夜夜摟着,假裝出情聖的樣子,以示對柳青兒有多麼海誓山盟、海枯石爛。
其實呢,若真是愛了,當初可以在一起,早就遠走高飛了。這種私相情感,終歸是抵不上他想要成皇成帝的霸業的。
他說他算計得千辛萬苦,到最後還不如悅官妖。
不知他有沒有反省過,是他自己的心思太複雜了,想要的太多,自然不如悅官妖這種,不想太多,只想要一種幸福的人了。
魚與
熊掌不可兼得,老祖宗的話,誠不欺人的。
你想要江山還想要美人,最最主要的是還想要美人不離不棄不死不活地跟着你,愛得你死去活來,這種好事,多少千年都不見一個了,怎麼會輪到你這種人品的人呢?
我心裡暗暗悲涼,女人這輩子,原是不該愛錯人,愛錯了,不是扒層皮,就是送條命。說起來,我和我前身在這一方面,真是太有緣了,怪不得我會穿越到這具身體裡來,我們都是在自己那一世愛錯了人。
就在我這一走神的時候,我眼見着一道白光,向離着我很近的那面牆,摔了過去。
我心道不好,定是悅官妖落了敗處,也顧不得孩子了,本能地往那邊奔去。
我原本身子還沒有休養過來,晉安親王進來之前,我走幾步路都要悅官妖扶着。
如今可好了,情急之下,竟還麻利地竄了過去,一下子擋到了被晉安親王掌風震飛、撞到牆後,反彈重重摔到地上的悅官妖身前。
人被逼急了,什麼都做得出來,我算是信了這話了,又加上我有雌雄雙果的力量帶來的源源不斷的內力,哪怕驟然抻動明明不能動的身體,竟也比常人的速度快上許多。
我心裡清楚悅官妖爲什麼會忽然發力,之前哪怕晉安親王出言侮辱他,一口一個地叫他‘閹人’他都沒有理會,卻在晉安親王說他會最後一個殺我時,動了手。
——他無法承受死在我之後。
這個老傢伙,怎麼就那般沉不住氣,我還有許多話可以拖着晉安親王,他卻冒死拼了上去。
我們並不清楚外面的情形如何,雖眼見着晉安親王在我們面前趾高氣揚,但我不覺得外面就真被他控制住了。
樂絃音那種人物,論隱忍程度比他深的不是一點半點兒的,論實力也不是他能比的,最主要的是樂絃音還有一國皇帝也就是璃雲國的西門弘燁支持,絕不可能輕易敗北的。
並且,在我們進來密道之前,秦晉曾明確地告訴我,樂絃音一直打勝仗,不說寧賀照已經被他收拾得差不多了,只說大軍一路北上,竟已經直指大印京都。
如此實力和戰果,斷斷不會是秦晉胡吹出來的。有這樣實力雄厚的老公,我心裡還是有些底氣的。
還有一點,晉安親王帶着人闖到我們所處的地下密道來,他這一路都用了不少炸藥,接二連三的爆破,才轟到我們所處的這間密室。
顯而易見,他對地圖掌握得不是很好的同時,他並不知道我們真正所處的位置。
這表現出兩種可能,一是晉安親王攻破了皇城,反叛成功,抓到了狄瞬,得到了地圖,但沒有抓到秦晉,所以不知道我們的準確藏身位置,二是抓到了秦晉,秦晉卻沒有出賣我們,如果這般,他的處境真真是太危險了,好不了會……,後面我都不敢想。
晉安親王絕對不會輕饒了他的。手段殘忍的酷刑不說,怕是難以保全。
我料想的這些,都是在皇城被破,女皇陛下被晉安親王所控制的前提之下。
晉安親王以女皇陛下的性命去威脅恭穆親王狄瞬,要不以着晉安親王和恭穆親王狄瞬兩人之間的仇恨,他就是隻抓到了狄瞬,都是沒有用的。
狄瞬絕對不會出賣我們,他寧願死,也不會讓晉安親王如願的,
而且就以狄瞬那破爛不堪的身體,晉安親王也用不了威逼,還未等上刑,狄瞬就得過去了。
晉安親王沒有想到,我會抱着孩子擋到受傷的悅官妖面前,他提起的掌風,在拍到我的頭頂時,猛然停住。
這時,我正緊閉着雙眼,心裡念緊箍咒一般的快速翻騰盤算着,出此招術,也像是一個走頭無路的瘋狂賭徒,做的最後一搏,下的孤注,死活都在這一下子。
果然,在我狠狠地仰起頭,沾着那點我前身的餘蔭,——晉安親王的殺招,停到了這張柳青兒的臉孔上方,不足五公分的地方。
感覺到那夾帶着殺氣的一掌,停在自己的面前,我收緊的心房一顫,慢慢鬆開,同時,緩緩睜開自己的眼睛,我看到晉安親王那張盛怒的俊臉,漲紅髮青還帶暗紫,暗道自己這一招真的好險啊。
他要是收不住,我這條小命和我懷中孩子的小命,徹底交待了。
“竟這般心疼他嗎?寧願不顧自己的死活,也要替他擋一掌嗎?”
冰山開裂也發不出這種寒冷之極的動靜,還用了內力,震得內室迴音不斷。
我的耳膜都跟着顫了起來,嗡嗡發響。我抱着孩子的雙手,下意識地擋住孩子的雙耳。
“不管你怎麼看,他是我男人,我怎麼也不會看着他死在我面前的。”
我揣測着說出這話,既表明我的心意,又不會太過刺激到晉安親王,免得他停在半空中的一掌,接着拍下來。
我是背對着在我身後的悅官妖的,我看不到他現在的狀況,不知道他受了晉安親王的一掌後,是什麼情況。
我心裡萬分擔心,卻也不敢真當着晉安親王的面,回頭去仔細尋看。頂着柳青兒這張臉,做這種事情,無疑爲火上澆油,我要是不想真死在這裡,暫時還是不敢做的。
可這時,在我身後的悅官妖,卻忽然跌倒在地。他本來就是勉強撐着上身,不着地的。下半身早就重重地摔在地面了。
此時,他怕是真堅持不住了,摔到不說,卻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那粘稠腥紅的血液味道,做爲醫生,我最熟悉不過了,何況,悅官妖噴出來的血,還有一小部分,噴到了我的身上,粘到了我的後背。
“翔寶,”這個時候,我還如忍耐控制得了。好吧,讓晉安親王把我們一家子全都殺死在這裡吧。
我寧願死,也不願意看到悅官妖被打成這副樣子。
我抱着孩子,後退了大步,正好與悅官妖處在一條線上。
我一手託着孩子一手去擦悅官妖嘴邊的血,眼淚忍不住地大顆大顆落了下來,我心疼得無法用語言形容,肝腸寸斷一般。
“沒,沒事,吐,吐出來,反而,反而舒服了,”悅官妖一隻手握到了我撫在他嘴邊的手上。
那手像是沒有溫度一般,冰涼涼的,我知道他是勉力硬撐了。
晉安親王一個看似文弱書生的人,竟有這般的武功,是誰也沒有料想到的,不只我們吃這個虧,韃韃國皇宮裡,吃虧的怕是更多。
有許多事情,我都想不明白。比如晉安親王既然有如此武功,還心賦極深,怎麼會中毒昏迷一年多呢?難道這一招,也是他事先佈置好的棋,如果真是這樣,那許多事情都是一場笑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