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小姑奶奶淑郡主馥寄蓉後,我幾乎虛脫地躺回了自己的榻上,小喜鵲也湊了過來。
“姑娘,你的口才真好!”她由衷地讚了我一句,我連連搖頭,“與口才無關,條件擺在那裡,我們沒有實在的利益糾葛!”
若我真是個六七歲的小美女,我估計馥寄蓉最差也得撓我個滿臉花,而不會像剛纔那般被我輕易糊弄走的。
“那也是姑娘反應得夠快,想在宮裡呆得長久,淑郡主是絕不能得罪的。”
小喜鵲說得很有道理,估計以皇后娘娘的意思,西門弘燁日後要娶的就是這位淑郡主了。只有如此,皇后的位置才能永遠是馥家的,也算是馥家在這場幫助皇后娘娘奪權的最好回報。
“我搞不懂,皇后娘娘這次來行宮是爲什麼呢?竟還會帶這個小丫頭來……”
我一咕嚕從榻上爬了起來,直視着小喜鵲,小喜鵲避開我的目光,默默地垂下頭,這副樣子也看不出她是知道還是不知道,但我估計前者大一些,她知道也得裝作不知道,更不可能告訴我。
我不想她爲難,而且就算強行問出來,我又怎麼能知道是不是真的?
“答對完了淑郡主,不會再來什麼賢郡主、德郡主吧……”我淪落到這份境地裡,我還有什麼可爭取的,只求耳根清靜了。
“不會了,淑郡主姑娘你都能應付,別人……不算什麼了!”見我沒有刨根問底,小喜鵲從善如流地擡頭,笑眯眯地安撫我。
“還有別人?”我卻一點不覺得這是安撫,再來一個,我就不用別人動手了,我自行了斷得了。
“呵呵,沒有了沒有了,就算有別人,他們也進不來皇后娘娘的宮殿!”
問題的關鍵在這裡,皇后娘娘的寢宮,自不是誰說來就來的,而淑郡主怕是惟一能直闖直進的後宮女孩子了。
這一點是幸也是不幸,幸的是我以後不用周旋別的後宮女眷了,不幸的是我需要時不時地與馥寄蓉這小姑奶奶打交道了。
以後的事實充分地證明了我的猜測,馥寄蓉小姑娘找我的次數遠遠多過於她心心念唸的燁表哥。
我並不知道爲什麼自我來了皇后娘娘的行宮後,西門弘燁來看我的次數反而減少了許多,以前在洞天別府時,西門弘燁即使不一天來一次,差不多也會讓人一天送件禮物過來的,這個禮物從衣物手飾到醫書典籍不等,而來了這裡後,我除了第一天搬家時,見他露過一面,直到後來的五、六天,都沒有見過他的影子。
西門弘燁不來,我樂得清靜,之所以還有心情算計着他幾日沒有來,全在於他不出現就意味着他被別的事情纏身,那麼,他到底是被什麼事情纏着呢?
小喜鵲這裡我是打聽不出來任何消息的,這丫頭的嘴河蚌似的,根本撬不開,屬油鹽不浸型的,轉戰迂迴路線,想從最近經常來找我的小丫頭馥寄蓉身上下手,又害怕她誤以爲我對她燁表哥感興趣,着實有點頭疼啊。
“鑫小姨,”我糾正這孩子無數次了,讓她叫我姐姐,可她仍堅持叫我小姨,以此劃開我和西門弘燁的輩份關係,還說如果我和西門弘燁真的發生什麼,那就是亂侖了,我非常無奈地佩服這小姑娘的心思縝密,小姨就小姨吧,沒叫我大姨,我就應該知足了。
“什麼事?”我翻書查古籍,找着可以暫時控制西門弘燁身體所中之毒的方子,目前來看,解毒是件困難的事,只能往最好的方面打算,比如不讓毒素髮展,可以使西門弘燁的身體正常發育起來,最短時間內擺脫少兒身份。
“你說玫瑰花瓣和七白粉摻在一起可以美白膚色是嗎?”
自
從我上次偶爾和這小丫頭提了美容護膚之事後,她對我的醫術比對我還感興趣了,按理我應該高興纔是,但面對一個變成十萬個爲什麼的小丫頭,我實在高興不起來。
這些個問題,在我眼裡十分幼稚,我實不願意浪費吐沫回答,但硬着她淑郡主的身份,我又不能不回答,還要裝出十分友善的模樣,誰讓我還是人家的小姨呢!
TMD……,每思及此,傷心欲絕!
“當然,你要是再放一味百 合,效果會更好!”我笑得臉都僵硬了,一旁敏銳觀察到我表情的小喜鵲抽了抽嘴角。
“噢,原來是這樣呢!”小丫頭聽完後,連連點頭,抓了一把百 合瓣放了進去,用小磨細細地研了起來。白析胖胖的小手指捏着玉製的把柄,很是認真,我有那麼一時半刻甚至想收她做徒弟了。
忽一陣清風從窗口吹了進來,及時把我發熱的頭腦吹得冷清,我連忙把這個念頭甩出去,繼續套小丫頭的話。
我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很隨口地問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離開行宮?真不明白,你們這些身份嬌貴的貴人,跑到這荒郊野嶺的來做什麼呢?行宮再好,也抵不過皇宮啊!”
“誰知道呢!聽爹爹說,皇城動亂未平,等一切安妥了,才能接我們回去,我也不喜歡這裡,太沒意思了!”小丫頭嘟着小嘴,瞟了我一眼,“幸好燁表哥找了你回來,要不……我更沒意思了,每天除了打打奴婢,就是鬥鬥貓狗。”
看看人家小丫頭的愛好……,我汗顏,不過,我也從她這句話中,找到了皇后娘娘來到行宮的原因。
皇城動亂,——這可是例朝例代的大事,在聯繫着小喜鵲曾說當今聖上重病,有些東西不用明言就已經清楚了。
怪不得西門弘燁這麼多天都沒有來,我好心地想,他是不是在準備着登基呢?
小丫頭在我這裡一直磨到天黑才戀戀不捨地走,她的嬤嬤來找她回去時,她還拉着我的手說明天一早就過來找我,我的心當時就淚流了。
小丫頭走後,我隨便吃了一口飯,外面已經盡黑了,把小喜鵲譴下去休息,我一個人順着幽長的廊道,漫無目的地走着。
或許是這漆黑的夜,很容易勾起人漫長的思念吧,我突然很想念樂絃音。
我是個看起來很好說話,其實是生活在蝸牛殼裡的人,我極少對外人付出真感情,說不好聽我這種人是冷漠,再說不好聽是自私,而真正的原因,只有我們這種人自己知道,我們只是怕受到傷害。
我直到現在也不確定我的內心是不是真的很愛樂絃音,我想和他在一起,只是因爲我想,我覺得在這個我不熟悉的穿越世界裡,我和他在一起會更安全些,共歷過生死,有過患難,以後不敢說他會對我專心專意一世,但至少會照顧我一生的。
還有,他……我是知根知底的,而其他人,無論是秦晉還是寧斐然,我總是猜不透他們的想法,不知他們有何目的,說到底,是我自己太笨了,我不敢和太聰明、太有想法的人在一起。
樂絃音在這方面,總是比他們簡單些的。哎,我始終沒有穿越女主愛死愛活的勇氣,至於爲某男上吊跳河這類的事,我更是做不出來的,我每做一事之前,最先想的永遠是自己。
唉,我無力長嘆……,腳下的步子不由得慢了下來,因爲我發現了一個可怕的問題,我……迷路了。
對於一個路癡而言,這簡直太可怕了,雖說行宮和後宮的建築還有些區別,沒有後宮那麼複雜,但對我這種人來說,沒有複雜只有更復雜。
我擡頭望天,連顆星星都沒有,左右也是漆黑一
片,做爲一個醫生,我倒是不怕神鬼一說,我只怕我今晚會從這裡露天過夜,這對於除了醫術把睡眠做爲第二生產力的我,實在是太大的打擊了。
我迎春風,深深思念着我的被窩。
小喜鵲啊,你在哪裡……
這下子,我的腳步顯得更加凌亂無意識了,我順着一條路一直往下走,隱約看到前面似乎有了燈火,差點興奮得哭出來,好像溺水的人看到了一根稻草。
不管那燈火所在之處是誰的院子,我都要進去,不管那裡住的是誰,我都要請他幫我一個忙,把我送回我的住處,我全感謝他家十八輩祖宗以及十八代子孫的。
可真正見到這個院子主人時,我才發現我立下感謝他的誓言有一半成不了。
按西門弘燁的說法,他是不可能有子孫十八代的。
今夜這般漆黑如幕的夜裡,他的小院泛出點點燈光,映出他略顯蕭瑟的身姿。
燈光下,一身紅衣的悅官倚着廊柱,坐在迴廊的長凳上,一條腿垂在地上,一條腿蜷在長凳上,手臂隨意地搭在膝蓋處,紅色的衣袖外露出修長白皙的手指。
他的頭靠在廊柱上,微仰着美玉一樣光潔的臉,我從側面只能看到他挺直的鼻樑和弧度完美的下頜。他似在看着漆黑的夜幕,眸光也隨之一片漆黑,卻似有什麼東西在深處閃爍,真是天上無星,盡在他的眼中啊。
雖然明明知道他是個不太好惹的人物,我還是湊過過去,越是走近越是能感覺得到,他的周身似乎籠罩着一種揮之不去的絕望和憂傷,讓即便是天下最快樂無憂的人見了都忍不住想落淚。不知這絕望和憂傷是爲了誰……
“悅總管!”
我試着打了聲招呼,我覺得我走進小院時,他就應試聽到了,奇怪的是他全院裡竟沒有一個侍從僕人,這和他的身份不相稱啊。
他沒理我,還獨自沉浸在他自己的絕望和憂傷中。
我一點不在意,本來就是我打擾了人家,我走了這麼久的路,也走累了,看着他旁邊還有位置,就想坐下來,屁股還沒有沾到地方呢,他蜷着的腿突然伸直,直接伸到了我要坐着的地方。
這顯然是不想我坐的,我有些尷尬地退後了一步,坐到了不遠處的臺階上。
對於悅官這個人,我總有些異樣的感覺,覺得他不僅僅是一個太監這麼簡單,他和皇后娘娘的關係也非同一般,西門弘燁中毒這樣的事,皇后娘娘的孃家人都不知道,悅官卻一點不被避諱,但西門弘燁對悅官的態度卻又非常不好,這母子兩個對同一個人的態度截然相反,很難不令我的起疑的。
還有一點,做爲一個火眼金睛的職業醫生,我直到現在也沒有看出他的年齡段。他的外表看起來像是二十多歲,不過三十的。但按照西門弘燁和皇后娘娘以及先皇的實際年齡推算,悅官絕不應該是這個歲數的,他怎麼說也應該在三十五到四十歲之間。
這讓我覺得非常難以理解,除非他也和西門弘燁一樣中過那種‘歲歲劫’的奇毒,否則……
可看他那日伸手掐向我脖子的靈活度,又不像是中過毒的啊。難道是煉過東方不敗的武功……,我糾結了。
這麼坐着有一會兒,也不見悅官說話,而看天色、算時間,差不多是三更了,我連着打呵欠,終還是忍不住再次先開口,“悅總官,我散步迷了路,你能派個人把我送回去嗎?”
我做爲皇后娘娘非常看重的、給他兒子解毒的名醫,提這樣一個小要求,應該不算過份吧!
悅官有半盞茶時間沒有搭理我,在我準備完全放棄,就在這院子睡露天覺時,他終於開口了。
(本章完)